第一章
()第一回孤山回首已無家夜涼如水,正是萬家燈火之時。西首慢慢飄來一片鉛雲,看來不過一會便要下雨。新疆氣候乾燥,縱是夏季,下雨天也不多見。楊旭站在烏魯木齊火車南站的妖魔山頂,定定的看著商貿城方向,那是新疆比較有名的物流中心。記得上一次往下看時,身邊陪有一人。便是楊旭的第二個女友,如今想來,往事歷歷在目,斯人不在,空留一腔寂寞,他心情沉重,嘆息一聲,輕輕的道:「無論你如何選擇,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此刻已是晚上十點多,一陣微風吹來,天空中淅淅瀝瀝下起雨來,他低聲道:「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裡。」看著商貿城上的點點燈火,他呆立良久,直到身子慢慢發冷,哈哈一笑,大踏步走下山去。次日一早,楊旭像往常一樣,八點鐘起床,開始一天的工作。他是一名司機,今年二十五歲,僅有不到兩年的駕齡,在這座城市的中心商圈送貨。父母在他五歲時,扔下他和姐姐,去外地打工,從來不曾回家看望這一對兒女。九歲時,他不堪三叔虐待,總是逃家,不願回到那個沒有一絲溫暖的家,數十年來在外漂泊,他早已學會獨立,學會孤獨。在他生命中,出現過兩個女人,這兩次短暫的感情經歷,讓他的心更加的封閉,更加的不相信感情。昨夜下了一場雨,空氣格外的清新,今天是八月十五,也是月圓的日子,楊旭有幸在這一天降生,可他的生日是如何度過的?楊旭苦笑道:「花好月圓啊,現在我還剩下什麼?」沒人能回答他,也沒人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因為王曉君的父親介入,楊旭不得不結束和女友的感情,在這個現實的社會,沒有金錢,一切都是空談。來到公司,保安似乎剛剛睡醒,楊旭像往常一樣,去保安室拿起烏魯木齊晨報,坐在保安室門口瀏覽報紙。他每天提前兩個小時起床,便是為了能多點時間去看看報紙,今天報紙上仍是沒有什麼吸人眼球的消息,整天不是東家丟只狗,便是西家漏點水。這些狗屁倒灶的小事一大堆,居然還煞有介事的翻來覆去報道。楊旭草草瀏覽一會,公司其他同事也來了,幾人說說笑笑,一起上。等到十一點半,楊旭已在河灘快速路上,把車速放到九十公里,看著兩旁景物飛速後退,他大聲唱道:「我什麼都沒有,只是有一點吵,如果你感到寂寞,我帶給你熱鬧……」這是一首張衛健演唱的「你愛我像誰」。楊旭最近迷上這首歌,他有一個怪脾氣,若是喜歡一首歌,總要把它下載下來,一遍一遍不厭煩的聽,直到那一天喜歡上別的歌。他聲音渾厚,嚎叫中帶著嘶吼,唱到後來,嗓子沙啞,忍不住咳嗽起來,忙打開一瓶水,就著水猛灌幾口,這才覺得嗓子舒服些。右首一輛本田越野車幕地里橫過來,楊旭大吃一驚,他畢竟開車經驗尚淺,心慌之下,方向盤猛然轉向,車輛登時不受控制,打橫翻轉。這一來如同天崩地裂,但覺身子飛起,左碰右磕,猛然一頭撞上側門,頭腦嗡的一聲,跟著右手卡在方向盤上,身子全然不受控制的橫移,只聽咔嚓一響,他右臂已然骨折。那車直翻出十餘滾,擋在中央隔離帶上停下。此時楊旭神智漸漸模糊,眼見身子越來越遠,終於慢慢不見。再次醒來,入眼一個白色的蚊帳,想起那次車禍,楊旭心中怦怦亂跳,轉頭查看間,忽覺頭頸難以移動,他暗暗心驚,尋思:「怎麼回事?我在那?」又試數次,終是無法轉頭,只得放棄。他雙臂下撐,想要坐起身來,不料手臂酸軟如棉,想要動上一分也是無法。如此一來,楊旭又急又憂,尋思:「我怎地不能動?難道我成植物人了?」想到這裡,他心中大是驚懼,叫道:「來人啊!誰在?快來人啊!」耳聽所謂的「來人啊!」竟是「咿呀……」之聲,他一驚更甚,閉口停喊,抱著試試的心態,又道:「有人在嗎?」這四個字仍是「咿……」的一聲。他不知發生何事,彷徨無助之際,抽抽噎噎的哭泣起來,只是這一哭,也如嬰孩一般,聲音清脆響亮。他想破頭也無法解釋聲音如何會和嬰孩一樣,此事當真匪夷所思,他明明出了車禍,這一來重傷不必說,可怎會連話也不能說?這麼哭喊半天,竟無一人理會,彷彿天地間僅剩他一人。這般又哭又喊,楊旭漸感疲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睡夢中一人遙遙走來,待看清那人面貌,竟是他母親。他車禍之後看到的第一個親人,心神激蕩,忍不住哭道:「娘……」,母親愛憐的替他擦去淚水,柔聲道:「哭什麼,小事情,有娘在,不用怕。」母親軟語安慰,楊旭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忽聽一個溫柔的聲音道:「天哥,大牛好像醒來過,你看他面上淚痕還未乾,想必餓的狠了。」跟著一個男子聲音道:「恩,你喂他吃點東西,我去燒飯。」楊旭聽到這裡,一驚而醒,眼前一個神色慈和的女子,那女子面色黝黑,臉頰細長,雙眉井然有致,看來不過二十餘歲,膚色微黑,頗有韻致。這女子頭上挽個頭環,便如廟裡的觀世音菩薩一般,楊旭嚇了一跳,那女子雙臂一伸,要來抱他。楊旭哇哇大叫道:「喂喂,你能抱得動我嗎?」這幾字仍咿呀之聲,全然不知所云。那女子笑道:「才半日不見,娘可想你的厲害。」楊旭怒道:「你是我娘?扯淡!」那女子不懂他口中所云,她一伸手抱起楊旭,楊旭大奇,但覺渾身酸軟無力,借著那女子晃動,他終於看清,原來他的手臂變短,短的只有不到一歲嬰兒大小,手指緊緊握在一起,竟然無法張開。這一驚非同小可,他驚懼之下,又哭又叫,哇哇連聲,那女子全然不懂,只道他餓得狠了,解開衣衫,自喂他吃奶。楊旭心中驚懼,那裡吃的下?那女子見他不吃,哭個不停,不住道:「大牛不哭,娘在這裡,快吃點東西,否則爹爹要來罵你,快聽話……」楊旭叫道:「這裡是那?你們是什麼人?你這女人抱著我幹嘛?快放開我?」他情緒激動,大喊大叫,聽在那女子耳中,只覺他哭得越來越凶。那女子束手無策,將楊旭搖來晃去,整理下衣衫,抱他來到屋外,柔聲道:「大牛你看,那是什麼?那是小鳥……」楊旭眼前一亮,原來他身處一片竹林之中,一眼望去,也不知竹林有多大。那女子身後乃是三進小屋,純以竹子搭建。此刻天空碧藍如洗,陽光刺眼,他不禁望的痴了,這般藍天他何曾見過?那女子柔聲道:「大牛你在看什麼?能告訴娘么?嘻嘻,你這麼皮,果然有你爹當年的風範。」楊旭眼中只有那一片藍天,鼻中聞著泥土的味道,問道:「我到底是在那裡?你究竟是誰?」他雙目明亮,靜靜注視之下,那女子又憐又愛。忽聽一人道:「你怎地出來了?大牛體弱,你也不怕他受風寒?快進去!」那女子「啊」的一聲,氣道:「你知道自己腳步輕,幹麼還老是來嚇我?若是嚇到大牛如何是好?」那人是一個二十餘歲的少年,濃眉大眼,相貌威武,身材高瘦。他頭髮極長,頭上挽個道鬃,楊旭心中奇怪:「難道這二人都是道士?」他在現今社會見的假道士多了,所以也不以為意,尋思:「難道我被他二人綁架?他們幹麼都叫我大牛?」那少年微笑道:「快進屋去。」手指輕觸楊旭左頰,柔聲道:「大牛啊,快和娘說說,進屋去,否則爹要心疼咯。」楊旭怒道:「你大爺的,誰是你兒子?」他這兩句話仍是咿呀不聞,那少年喜道:「好兒子,知道爹爹來啦,快叫爹……」那女子道:「進屋再說,你們爺兒倆慢慢鬧去。」那少年道:「我來抱他,你去看看飯好了沒?」伸手接過楊旭,那女子道:「小心些,你粗手粗腳的,莫弄疼大牛。」她面上儘是慈愛之色,楊旭心中大動:「看來這女子是真的關心我,但我怎會變成嬰兒的?這也太扯了?我不是出了車禍么?怎地會跑這裡來?」那少年道:「便只有你疼大牛?」說完也不看那女子,將楊旭放到床上,小心的幫他蓋上被子,雙手支顱,一邊擠眉弄眼,一邊逗著楊旭。楊旭大急,咿呀不斷,連連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都是什麼人?我怎地變成小孩兒了?快回答我!」這一連串問題,僅是在他心中問出來而已,那少年嘻嘻笑道:「你想和爹爹說話么?你適才說的什麼?爹爹可聽不懂。」楊旭驚懼交集,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怎會發生在他身上?想到若無法見到母親,心中忍不住一酸,哭叫起來。那少年慌了手腳,伸手抱起他,說道:「你這小子,怎地才剛放下你,這便不滿意?難不成總要爹爹抱著才成?」帶楊旭走出門外,不料這一招卻是不靈。楊旭腦中一片茫然,渾然不知怎會變成嬰兒,心中憂急、驚懼,又是彷徨無助,諸般情緒紛至沓來,嘴巴大張,大聲哭叫,任那少年如何相勸,他全然不理。那少年更是著急,喊那女子出來,二人一同逗弄楊旭,見他依然哭鬧,那少年道:「快喂他吃東西,我們下地至少有兩個多時辰,他定是餓了。」那女子伸手接過楊旭,自去裡屋哺乳。楊旭眼看那女子Ru房裸漏,大吃一驚,一雙小手使力推拒,奈何他人小力弱,待要轉頭不吃,卻是頭頸也無法轉動,只得張口含住。這麼一來,倒真覺腹中飢餓,索性閉上雙目,先吃他個飽再說。那女子微笑道:「便知道你餓得狠啦,讓天哥好生著急。」那少年在房外大聲道:「我先將飯菜端來,一會你自己出來。」那女子道:「知道啦。」接著道:「別忘了去找揚君回來。」那少年道:「這麼久不見這丫頭,誰知道她野那裡去了?待會她自會回來。」那女子可不答應,說道:「你去尋她回來用飯啊,你這當爹的怎地如此狠心?」那少年不悅道:「要找你自己去找,我可不去。」那女子嘆一口氣,也不說話,伸手撫著楊旭小臉,幽幽的道:「你姐姐當真命苦,她如今已兩歲,卻還是不討你爹歡心,你日後也會像你爹一樣么?」楊旭雙目沉重,不願睜開,心中答道:「我還有個姐姐?我姐姐早已結婚,外甥女也五歲啦!」又過一會,楊旭慢慢睡去,那女子輕輕將他放下,整理衣衫,來到外間。那少年正自用食,頭也不抬一下,聽到響聲,問道:「大牛睡啦?快來吃飯。」那女子道:「我去尋揚君,你先吃。」那少年答應一聲,又自吃飯。那女子神色黯然,轉身離去。再次醒來,楊旭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眼前漆黑一片,無法看到絲毫,身旁呼吸沉穩,當是有人睡在身旁。想到母親,他心中難過,突兀間出這車禍,母親到現在仍是不見,想來仍不知他出事,他又變成一個嬰兒之身,連身在何處也不知道,如何能給母親報個平安?又想:「像我這樣出個車禍變成嬰兒之事,只怕是怎樣的科學,也無法解釋?嘿嘿,想不到我之前二十餘年都是賺來的,如今又能重新開始,也算是上天對我眷顧。」這般胡思亂想,忽覺腹中飢餓,尋思:「我怎地又餓了?現下恐怕夜已深,誰會理會我?」他自己無法去弄吃的,便這麼一直餓著。不料肚中空空,他心情煩悶之下,口中哇的一聲大叫。身旁那人聽到聲音,含糊道:「慧茹,大牛餓啦,你起來喂他。」這人聲音粗豪,楊旭認得,正是那日間少年。一人答應一聲,跟著悉索聲響,那人起身穿衣,點亮油燈,楊旭看清,正是那女子。她睡眼惺忪,手中拿著一盞油燈,楊旭大是不解,問道:「幹麼不開燈?怎地還用上油燈?」仔細看那女子裝束時,楊旭又嚇一跳。那女子衣衫極長,幾垂至足下,樣式古樸,宛然便似他常見的唐裝,只是布料奇差,竟是粗布衣裳。若說那女子為趕時髦,穿上唐裝倒無可厚非。如今這年代,唐裝那有粗布面料?這麼一來,楊旭心中更是驚懼,他日間並未注意二人服裝,此時想來,那少年也是粗布長衫,他頭上髮鬢,並非道士所挽,僅有些相似而已。那女子輕輕抱起楊旭,解開衣衫,低聲道:「快吃,大牛乖……」楊旭那有心思再去吃奶?嗚嗚連聲,那女子毫不理會,那少年含糊道:「你去外間,燈火刺眼的緊。」那女子抱著楊旭來到外間。楊旭叫道:「你們是什麼人?快告訴我?怎地你們都穿唐裝?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他正在吃奶,這一通話雖兇狠,那女子一句也沒聽懂,在她聽來,楊旭只是嗚嗚做聲罷了。楊旭一急,屎尿齊流,昏暈過去。那女子忽覺臂中小人兒身子僵直,搖了兩搖,楊旭毫無反應,那女子大驚失色,叫道:「天哥快來!快起來……」奔入卧房,那少年嚇了一跳,怒道:「何事這等憂急?」那女子驚懼交集,哭道:「你看大牛,看大牛他怎……」這一急,竟說不出話來。那少年驚道:「大牛怎麼啦?」待見楊旭呼吸微弱,似斷似續,那少年大急,跳起身來,披上衣服,伸手搶過楊旭,衝出門去。那女子怔愣半晌,拉起床上穩睡如故的一個小女童,替她穿上衣衫,奔出房去。夜色蒼涼,二人奔出房門,那少年早已不見人影。身旁那小女童扁扁嘴,膩聲道:「娘,我們這是要去那裡?爹爹呢?幹麼不好好在家睡覺?」那女子神色憂急,拉著女童往山下快步走去,邊走邊道:「你弟弟生病了,爹爹帶他去看大夫,快和娘一起去瞧瞧。」那女童走的甚慢,不悅道:「我困啦,娘,我要回去睡覺。」那女子怒道:「你弟弟病那麼重,你一人在家娘不放心,和我一起去。」其時月明如鏡,晚風吹來,頗有一絲涼意,已是十月晚秋。她們住處離鎮子不遠,不過片刻,那女子來到鎮上,心知鎮上僅一個老中醫,帶著那女童,一路往北,轉過幾條街道,那少年大叫著奔將出來,身後跟著數人,均是鎮上獵戶。幾人手中拿著鐵叉等物,大呼酣戰,看樣子似乎在追誰。那女子嚇了一跳,借著月色,看那少年身上衣衫破爛,右肩一道尺余長的血痕,兀自鮮血直流。那女子何曾見過如此景象,心中怦怦亂跳,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好。那女童迎上去道:「爹爹……」那少年臉色鐵青,足下不停,大聲道:「和你娘去張大叔家,千萬不可亂走!」那女子拉住他道:「發生何事?大牛呢?」待見楊旭不在那少年手中,那女子尖聲叫道:「大牛呢?你把大牛弄那裡去了?我的孩子呢?」那少年怒道:「先進屋去,等下我回來再跟你說。」那女子毫不理會,叫道:「快把大牛還給我,大牛他還生著病,你是怎麼當爹的?快把大牛還給我……」那少年大怒,正要喝斥,他身後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道:「那有那許多話說?再不追便晚啦。」這人那女子認得,正是鎮子西首那鐵匠陳元虎。那少年喝道:「快進屋去!」轉身奔去,身後那幾人忙都跟上,一路往東南追去。這麼一鬧騰,鎮子不大,均亮起燈來,眾人不知發生何事,躲在房中觀看。那女子咬咬牙,將那女童托在一戶人家,亦跟上去。那女童在身後哭道:「娘……娘……你去那裡啊……」那女子聽到聲音,心中一痛,她不知發生何事,心中驚懼,回首叫道:「揚君不哭,娘一會便回,你在楊奶奶家待一會。」眼看那少年幾人人影消失,她顧不得再說,轉身而去。那幾人奔的極快,這麼耽擱一會,追至路口,幾人蹤影全無。那女子心下焦急,慌不擇路,知幾人往東南而去,當下也一路追去。奔出數里,那女子只覺心跳氣喘,呼呼喘氣,來到一片竹林之前,叫道:「天哥……天哥……你們在那裡?大牛……快說話啊?」靜夜中她呼叫凄然,四周靜悄悄一片,那有半個人影?月色清冷,隱隱然竟有些滲人之意,那女子不聽回答,無奈之下,顧不得竹林漆黑,跌跌撞撞奔上山去。又走一會,天色慢慢變亮,她臉色蒼白,只覺心跳的擂鼓也似,大是疲累,不見那少年等人,想到那少年身上尺余長的傷口,想是出了大得變故,她心憂大牛,心想縱然性命不要,也不能讓他有一絲傷害,當下強自奮力爬山。她終究是個弱女子,爬到一半,早出了竹林,站在半山腰,往下看去,小鎮已然不見,山風凜冽,她疲累半夜,頭腦暈眩,心知不能再爬,坐下休息一會,想到大牛,目中怔怔流下淚來,只盼此時大牛仍在家中安睡。其時東方顯出魚肚白色,那女子疲累之極,她無法再往上爬去,尋思:「我當是追錯方向,否則定早已追上。」這麼一想,她苦笑道:「想來天哥定然回去啦,我卻在這裡空自憂急。」心中一存此念,當下蹣跚著往山下走去,忽聽一聲嘶吼,那女子尖聲大叫。山腰草長及膝,秋風一吹,遠處幾個黑點,極是可怖。那女子手足發軟,一條鐵叉斜立而起,她心中一動,似想到什麼,尖叫一聲,跌跌撞撞的奔將過去。那幾個黑點正是那少年幾人,幾人此刻躺在地上,全然不動。那女子手足冰涼,幾步奔到那少年身旁,鮮血滿地,那少年腸穿肚爛,死狀極慘,他右手中牢牢抓著一個嬰兒。那嬰兒雙目亂看,神色中竟有懼意。與那少年一起追來幾人,或伏或躺,均是殘肢斷臂。那女子雙目一翻,登時暈去。此地乃是山腰,她這一昏暈在地,骨碌碌的滾將下去,滾出丈余,幸而一隻豹子將她擋住,這才沒丟了性命。那豹子並未死去,只是重傷無法動彈,它背上腹中各插一柄鐵叉,口鼻流血,呼呼喘氣,眼見不活,一覺身上有人靠來,那豹子一聲嘶吼。楊旭無法查看,昨夜經歷著實驚心動魄,現下想來,兀自心有餘悸。原來那少年帶著楊旭下山找大夫,奔至半路,忽然一頭豹子躍將出來,一口將楊旭咬住,那少年嚇了一跳,豹子一抓揮出,哧的一響,登時在他胸口抓出一條口子,鮮血迸流。那少年陡遭突變,不及細想,伏地躲避。一不留神,足下絆倒一物,身子骨碌碌滾出老遠,待起身一看,那豹子已蹤影全無。他驚怒之下,立時去鎮上叫來平日交好幾人,挺叉追趕。這幾人本是當地獵戶,追蹤本領自然不差,不多時尋到此處,卻見楊旭竟還活著,又聽幼豹嘶吼,這才明白,原來母豹在餵養子嗣。山中猛獸不少,獵戶常結伴打獵,自是了解豹子習性,當下兩人誘敵,其他人先救楊旭。不料這頭豹子兇猛狡詐,以為眾人前來傷害小豹,竭力抵抗,終於將眾人全都咬死,它自己也被鋼叉刺中,奄奄一息。其時天色漸亮,楊旭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知此地危險之極,只想早些離開,他手足揮舞,那能動彈絲毫?忽聽兩聲吼叫,楊旭驚道:「是誰?」這句話說出來,根本無人能聽懂,他如今仍是不能說話。那兩聲吼叫過後,便見兩隻小豹走來。這兩隻小豹約莫三四個月大小,楊旭看過動物世界,知如此大的豹子,已會咬死小動物吃肉。那兩隻小豹先是走到母豹身邊,伸出舌頭不住去舔母豹,母豹出氣多,進氣少,兩隻小豹低聲吼叫,似乎在叫那母豹起來。楊旭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兩隻小豹過來咬死他,眼睜睜的瞧這面前一切,尋思:「恐怕天下奇事也不過如此?我一個二十五歲的小夥子,出個車禍變成嬰兒,又糊裡糊塗的跑來喂人家豹子,現在還躺在半山腰上,偏偏無法動彈絲毫,這兩隻豹子現下來咬死我,我豈能抵抗?」想是這麼想,他可不願死在此處。忽聽那女子嘻嘻笑道:「天哥你幹麼?別鬧啦……」隨著話聲,她坐起身來,入眼兩隻小豹,大吃一驚,一躍而起,叫道:「幹麼?」那兩隻小豹反應快疾,一見她躍起身來,呼的一聲奔到那母豹身後,躲將起來。那女子看到山腰幾人,想起昨夜之事,心中大悲,轉眼看到楊旭,撲上去抱起他,忍不住大聲哭叫,兩隻小豹一驚,轉身逃去。楊旭此刻總算是舒一口氣,那女子真情流漏,淚珠兒撲嗽嗽的落在楊旭臉上,他心下一酸,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想起昨夜那少年與豹子搏鬥之時,手中牢牢抓著自己,縱然右臂被那豹子一口咬住,也是毫不放鬆,他又是感動,又是欽佩,知這兩人一直將自己當做是他們的兒子,此時那少年已死,這女子便只他一個親人,楊旭心中一熱,口中道:「娘……」這一聲「娘」叫得極是稚嫩,那女子已然聽出來,心中大喜,又是大悲,手中抱緊楊旭,哭道:「大牛……大牛……」直哭了良久,那女子慢慢收淚止聲,如今何去何從,她全然無所適從,抱著楊旭,一步一瘸下山去了。待回到鎮上,天色大亮,她衣衫破爛,接揚君回家。一個小婦人遠遠走來,邊走邊道:「大牛他娘,我家那口子昨夜和天學出去,一夜未歸,你們天學回來沒?」那女子渾渾噩噩,帶著兩人疾走。那小婦人追上幾步,攔住她道:「怎不說話?你們家天學到底回來沒有?」那女子眼圈一紅,目中滾下淚珠,側身離去。她衣衫破爛,身上血跡斑斑,那小婦人不敢再問,看著她慢慢離去。待回到家中,這一晚心力交瘁,想到那少年身死,那女子心中難過,將楊旭放在床上,坐在一邊怔怔落淚。揚君輕拉她衣袖,小聲道:「娘,你怎麼哭啦?爹爹呢?」那女子心情無法抑制,哽咽道:「爹爹去別的地方啦,他有要緊事要做,以後我們三人相依為命……」揚君不懂,道:「爹去抓魚么?今日我們吃什麼呀?」那女子伏下哭泣,楊旭心中不忍,叫道:「娘……」那女子聽到聲音,輕輕擦去楊旭臉上泥土,抱起揚君道:「你昨夜睡的可好?在這裡陪著弟弟,娘去做飯。」揚君嘻嘻笑道:「好呀,弟弟……你身上怎地這麼多泥巴?難道你也和爹爹一樣,跑去捉魚?」那女子苦笑一聲,自去做飯。楊旭明亮的眼珠亂轉,看著這個姐姐,心想:「她和我姐姐一點都不像,我怎能叫她姐姐?」揚君抓住他小手,笑道:「你幹麼拳頭緊握?我們玩勾手指的遊戲好不好?」楊旭苦笑道:「我手指要能張開的話,那還用你說?」這幾句話說來不甚清楚,卻也不再是咿咿呀呀的讓人全然不知所云。揚君嘻嘻一笑道:「你在說話么?你剛剛說什麼?」楊旭此時也找到一個規律,便是他只要慢慢的說,吐字也不盡然全是不清不楚,當下慢慢的道:「你叫揚君,你姓楊么?」這句話他說的極慢,揚君仍沒聽懂,楊旭大急,罵道:「他奶奶的,我說話如此難懂?還是你這小娘皮裝模做樣!?」揚君把玩他頭上寸許長的軟發,湊近身體仔細觀看,奇道:「咦,弟弟的頭髮真軟,真好玩……」至此,楊旭才算是徹底死心。這一日吃過飯,那女子魂不守舍,坐在一邊默默垂淚,楊旭心下不忍,口齒不清,卻也讓那女子著實驚喜。她又哭又笑,揚君目中儘是疑問之色,那女子並不解釋。不過午時,鎮上那小婦人又來尋人,待見那女子雙目通紅,淚水滿襟,狐疑道:「大牛他娘,你這是怎麼啦?天學在家么?」那女子抱起楊旭,愛戀的摩擦楊旭小臉,柔聲道:「大牛……以後家裡可全靠你啦……你要快些長大,否則怎對得起你爹爹?」揚君拉住楊旭小手,嘻嘻笑道:「是呀,大牛快些長大,我們一起勾手指。」那小婦人心中驚疑不定,大聲道:「大牛他娘,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家那口子現下仍未回去,他們去什麼地方啦?快告訴我!」說到「快告訴我」四字,那小婦人聲音提高許多,顯是她心中焦急。那女子拉住揚君,轉身道:「我帶你去看。」她這麼平平淡淡說出來,那小婦人只覺渾身發冷,不敢再說,跟在那女子身後。待看到幾人慘死的摸樣,她雙腿發抖,忍不住搶上前去,悲呼起來。那女子站在一旁,也不勸慰。傷心歸傷心,但人已然身亡,別無他法,兩個苦命女子在鎮中喚來眾人,將幾人草草收殮,算是入土為安。自此,楊旭總算明白,他已不再是楊旭,而是劉大牛,那女子姓呂,叫呂慧茹,與那少年劉天學成親五年有餘,二人一子一女,揚君便是劉大牛的姐姐,名叫劉揚君。此地也絕非新疆烏魯木齊,而是陝西終南山下,距烏魯木齊,尚有數千公里,其時唐朝初期,天下究竟是誰在主事,劉大牛尚自不知,但無法回去母親身邊,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如此一來,他無可奈何,既不知如何來此,自然也無法回去,全當楊旭在那次車禍中,已然身亡。六年來母子三人相依為命,家中並無壯丁,生活清苦無比,他早將二人當做至親之人,口中娘親、姐姐並非最初那麼生澀,而是真情流露,將自己融入在這個全然不懂的生活中來。這一日,已是寒冬臘月,長安向為古都,市肆繁華,自不待言,此時華燈初上,雖是漫天飄雪,街上仍行人往來。東街鐵帽兒衚衕忽然傳來一人驚呼之聲,一個少年跌跌撞撞,奔將回去,邊奔邊叫道:「老爺……老爺……快出來看看……」聲音惶急,漸漸遠去,想是回去報信。此地乃是「渾身是膽」魯漢辛魯老爺子府上,那一路奔去的少年正是他府上小廝。魯老爺子名垂關中數十年,手中鐵膽十八打享譽江湖,當年獨闖關中四寇大營,一人之力連挑三座營寨,殺敵七十餘人,身上大小傷五十餘處,這一仗殺得四寇又驚又怖,再也不敢胡作非為,「渾身是膽」名號一夜間響徹關中。近年來魯老爺子膝下兒孫滿堂,生有三子,長子建元,次子建中,幼子建明,無心爭雄江湖,在長安買一處宅子,安享晚年之樂。如今年關將近,魯府門口石獅頭頂,卻插著一柄小刀。這小刀長約七寸有餘,刀身狹長,刀柄純以黃金打造,柄上綁著一條粉色絲帶,隨風飛舞。門口那石獅乃是大理石所雕,質地堅硬,如今正是寒冬,冷風一吹,更是堅逾鐵石,這柄小刀又非神物,竟能插將進去。腳步聲響,數人疾步而來,當先一人頭髮花白,身子微胖,雙目顧盼之際,頗具威儀。這人正是魯漢辛魯老爺子,他身後跟著五人,長子魯建元三十一歲,身材高瘦,唇下生了一撮小鬍子,五官端正,瞧來頗有市儈之感。次子魯建中二十六歲,卻是身材魁梧,濃眉大眼,遠遠望去,竟是一條威猛大漢。幼子魯建明二十二歲,這人便斯文多了,看來似乎弱不禁風,配上他俊秀面孔,頗有幾分儒雅瀟洒。另外二人便是那入府通報的小廝魯福和管家魯壽。五人神色凝重,魯漢辛面色鐵青,待看到那插在石獅頭頂的那柄小刀,低聲道:「魯福,這柄小刀是何時插上的?見過什麼可疑之人么?」魯福躬身道:「回老爺,小人正要關門,忽聽門外有人叫道:『魯家的王……』」說到這裡,他不敢再說,住口不言。魯漢辛淡淡的道:「這等無聊的話自不必提。」魯福垂首道:「是!那人出言不遜,小人自不答應,出門一看,卻是一人也無,尋不到人,小人也不理會,無意間轉眼一瞧,這柄小刀已插在石獅頭上。」魯建明走上兩步,咦一聲道:「爹爹,有字條!」伸手取下字條,轉身交給魯漢辛。魯漢辛展在燈火下看,字體鮮紅,似是鮮血所書,他心中暗驚,手中紙張輕輕抖動。那紙上寫道「欣聞鐵膽十八打天下無雙,小子不勝嚮往,秘技自珍,向為武林諸家弊端,故特此虛心求教,望不吝賜教,得睹魯大俠成名絕技,如此方為世外高人,誠不虛此行也。」末端署名「後學末進冷峰」魯建元眉頭緊皺,沉聲道:「虛心求教?這是何意?難不成讓爹爹傳給他!?」魯建中嘿嘿冷笑道:「後學末進冷峰,江湖上可從未聽過有這麼一號人物。爹爹不必心憂,想來是個妄人。」魯漢辛目注那柄小刀,苦笑道:「妄人?」魯建中扶起魯漢辛道:「外面天冷,爹爹還是回屋去,不管他是何人,但教他敢來,咱們讓他有來無回!」魯建元點頭道:「不錯,我倒要瞧瞧到底是何方神聖,敢來我魯家挑戰。」這句話霸氣十足。魯漢辛左右一看,微笑道:「不錯,回去。」幾人轉身離去。那柄小刀依然雪亮,刀鋒寒芒閃爍,猶似冷意森然。魯漢辛早已不理江湖瑣事,這些年來,安享天倫之樂,正覺趣味無窮,忽然看到小刀,全然不知是何人所為。他年少時結仇不少,這麼多年來,也有些許人來尋仇,均是三個孩兒出手打發,從未殺傷一人,料來也不至和人結下死仇。那小刀插在石獅頭頂,如此神功直是駭人聽聞,魯漢辛自問無論如何也辦不到,實想不出生平所識之人,誰有這等本事。想到那封血書,口氣頗為恭謹,言下之意似要奪去魯家絕學「鐵膽十八打」,自曾祖傳下絕藝,從來都是傳子不傳女,這人口氣不小,竟要魯漢辛將此絕藝傳給他,當真是豈有此理!單看小刀插石那一手,闔府上下無一能敵,想到這裡,魯漢辛尋思:「還是小心些才是,可莫在陰溝裡翻船。」心下一定,來到正廳坐下,揮手示意三個兒子落座,說道:「魯壽,去拿紙筆來,我要寫信。」那管家魯壽答應一聲,徑自去了。魯建明道:「爹爹,天晚啦,要寫信明日不成么?」魯漢辛目光柔和,溫言道:「你們三人中,便是你最膽小,從不知保護自己,總是這麼優柔寡斷,可是要吃虧的。」魯建明笑道:「我吃誰的虧?難不成是大哥?二哥?」魯建中微笑道:「咱們自家人說這些幹麼?二哥還盼能早日抱上侄子、侄女呢。」魯建明臉上一紅,小聲道:「二哥又取笑我!」魯漢辛捋須笑道:「不錯,建明,你何時才能讓爹抱上孫子?爹爹等不急啦。」魯建元哈哈笑道:「爹爹有所不知,建明人小鬼大,早已有了意中人,這人……」不等他說完,魯建明忙道:「大哥胡說,爹爹別聽大哥的。」魯漢辛喜道:「當真!?快說說,是誰家姑娘,爹明日去見見這位姑娘。」魯建中道:「三弟,不是二哥說你,有了意中人自然要和家人商量一下,讓爹爹也幫你品評品評。」魯漢辛哈哈大笑,說道:「不錯不錯,快說,是誰家姑娘?」魯建明道:「沒有此事,大哥捕風捉影,全然不對,爹。」拉住魯漢辛之手,接著道:「建明只想能陪著爹,其他的事還是隨緣,不可強求的好。」魯漢辛道:「這話不對,你娶了媳婦,難道便不住這裡了?如何不能陪著我?不通,不通。」魯建元雙手將魯建明按回椅中,笑道:「好個三弟,你想瞞也瞞不住。」轉向魯漢辛道:「爹,那姑娘便是……」魯漢辛揮手打斷他道:「拿上來。」魯壽道:「是,老爺。」魯建元當下住口不說,魯漢辛揮筆連寫十餘封信,遞給魯壽道:「這些信你連夜送去。記住,一定要親手交到這些人手中,千萬小心。」魯壽低頭應是,轉身離去。魯漢辛神色凝重,廳中眾人登時不敢再說笑,各自坐下。燈火如豆,火光閃爍,眾人神色不定,各自踹踹。又過一會,魯漢辛嘆息一聲,說道:「都去睡。」轉身離去。魯建明三人面面相覷,各自回房。魯福陪著魯漢辛,走在一旁掌燈,魯漢辛嘆息一聲,說道:「魯福,你來魯府多久了?」魯福躬身道:「小人入府已五年有餘。」魯漢辛道:「五年啦。」停步望向天空,雪漸下漸大,魯漢辛似毫無所覺,不一會身上積了薄薄一層白雪。魯福小聲道:「老爺,雪下大了,還是回屋去。」魯漢辛一驚而醒,說道:「恩,你本名是叫做什麼來著?」魯福道:「小人本名早已忘卻,這許多年不用,那還能想得起來?」魯漢辛苦笑道:「這幾年我們魯家待你如何?」魯福心中一動,答道:「老爺待小人恩同再造,小人粉身碎骨亦無以為報。」魯漢辛喃喃的道:「粉身碎骨?粉身碎骨……」嘆息一聲道:「我老啦,人不服老不成,如今這身子骨已是不成啦。」走出兩步,望著一座石橋,低聲道:「出來。」魯福一驚,喝道:「何人鬼鬼祟祟?請現身!」魯漢辛冷冷的道:「閣下倒是好耐性,只是行這樑上勾當,不怕有損身份么?」說到這裡,忽聽一聲慘呼,魯漢辛面色一變,足下一點,轉身往後奔去。這一奔將起來,身法竟是極快,只幾個起落,已不見人影。石橋下走出一人,他渾身上下均穿著黑衣,蒙著頭巾,看來如包在一片黑布之中。這人身材頗為高大,低聲道:「怎麼回事?」魯福驚道:「你們幹麼?今夜動手?」那黑衣人點頭道:「不錯,不能再等,若他邀來好友,我們絕無機會!」魯福低聲道:「他呢?」那黑衣人道:「這次一個也不能放過,他早去暗中動手啦!」魯福心中怦怦亂跳,尋思:「機會來啦!」垂首道:「他似乎有所察覺,今日之事只怕不可為。」那黑衣人冷笑道:「不可為?不成!錯過今夜,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更是渺茫。」頓了一頓,接著又道:「你去西院幫忙,別暴露身份!」魯福身子一挺,嘿嘿笑道:「該如何做事我自有分寸,何時輪到你來指手畫腳!?」他這一直起腰來,登時氣勢一變,那裡還有半分小廝摸樣?那黑衣人大怒,沉聲道:「你敢這麼跟我說話!?」魯福退一步道:「怎麼?想殺人滅口?老爺子已知你藏身此處,你想他會走遠么?若讓他見到是你,卻不知會作何感想?」那黑衣人更不答話,右手一伸,往他左肩拿去。黑衣人指風凌厲,魯福自也不弱,沉肩泄力,縱退尺余,沉聲道:「且住!此事未必便成,你我此時相鬥,卻是半分好處也無!」那黑衣人道:「那你到底去不去西院!?」魯福冷笑道:「去不去我自有主意,不勞閣下費心!」那黑衣人道:「既然如此,你隨便。」這人行事果決,話落身影登時消失在園中。魯福嘿嘿冷笑道:「當真以為你有多了不起?不過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罷了。」忽見西院火光大起,魯福頓足道:「怎地還放上火了?」不敢耽擱,往西院奔去。不料這片刻功夫,火越燒越大,風助火勢,漸漸燒將過來,魯福尚未跨進西院,便覺熱浪蒸騰。噼叭作響,竟是無人救火,他心中驚疑不定,尋思:「這二人動作這麼快?人都殺光了?」不敢遲疑,反身往書房奔去。轉過兩進院子,忽聽一人喝道:「原來是你!」聲音威猛,正是魯漢辛。魯福閃身躲在一旁,往外張去,院中三條人影飛舞,正自惡鬥。左首那人身材魁梧,使一柄單刀,刀風霍霍,劈、砍、砸、削,凌厲狠辣,兼而有之。右首那人身材高瘦,足下如風,身法極是滑溜,卻是空手。兩人均是黑衣黑巾,全身包在一片黑布之中。另一人乃是魯漢辛,他似乎右腿受傷,身法大不靈便,手中鐵膽悠東悠西,全從意想不到處擊來,二人一時之間,竟奈何他不得。魯福心中暗驚,悄悄繞將過去,想要進去書房。那三人斗得緊迫,又在書房門口,要從他們身旁過去,談何容易。轉念一想,他身子如靈猿一般,快步奔出數丈,足下一點,縱身躍上房頂。這一躍身法輕靈,悄么聲息,院中三人竟未發覺。魯福暗笑,尋思:「你們三人斗個你死我活,我先去拿東西走人。」他輕輕揭下瓦片,暗叫一聲苦也。原來那房頂並非薄薄一層瓦片,之下還有厚厚一層泥土,若要進房去,定要將泥土挖一個大洞方可,如此一來,還不立時讓三人發覺?其時三人喘息頗見沉重,時間無多,魯福當機立斷,揮掌暗運真力,輕輕往下按去。但聽撲嗽嗽聲響,房頂泥土紛紛下落。忽覺一物飛來,勢道勁急,魯福無暇多想,身子一伏,那物事貼著他背脊飛去,勁風仍是颳得他背上隱隱生疼。魯福暗暗吃驚,不待起身,又是一物飛至,他想也不想,身子平貼房頂,往右一滾,又讓開去。跟著一人悶哼一聲,顯是受傷。一人沉聲道:「還不下來幫忙?」魯福暗暗嘆息,縱身躍下房頂。原來適才魯漢辛聽到房中響動,轉眼看去,房頂竟伏有一人,其時黑衣人攻的正猛,他無法分身,當下將手中鐵膽當做暗器擲去。那魁梧黑衣人眼見有機可乘,手中單刀一拖,划將下來,在他腿上割了一刀,入肉寸余,魯漢辛登時鮮血長流。那高瘦黑衣人心中一喜,此刻敵人沒有兵刃,正是良機。雙掌一緊,展開潑墨掌法,雙臂一上一下,交征擊去。不料敵人雖傷不亂,右手畫一個圈子,搭上高瘦之人手臂,往左一帶,發勁按下。啪的一響,高瘦黑衣人雙掌迴圈,打在自己胸口。魯漢辛那一招頗為神妙,高瘦黑衣人住手不攻,喝道:「這便是鐵膽十八打么!?」魯漢辛罵道:「畜生,你還有臉問我!?」高瘦黑衣人哈哈一笑,索性將面上黑巾拉下,說道:「你從不將鐵膽絕技傳我們,難道你要帶著它們去棺材?」這人面目清瘦,竟是魯建元。魯漢辛一邊躲閃那黑衣人手中單刀,一邊罵道:「我將你們養這麼大,怎料狼子野心,如今整個魯府被你們殺的乾乾淨淨,你們……」說到這裡,魯漢辛啊的一聲,右臂也被砍中,血流如注,他只覺頭腦一陣眩暈,身子越來越冷,手中沒了兵刃,頓覺萬念俱灰,喝道:「住手!」那黑衣人毫不理會,一刀直劈而下。刀上勁風帶起雪花,在空中打起轉來。魯漢辛失血過多,這一刀威猛無鑄,心知必死,雙臂下垂,索性不再抵抗。魯福伸臂一推,將那黑衣人單刀推了開去,這一刀貼著魯漢辛衣衫砍下。那黑衣人怒道:「你幹麼!?」魯福冷冷的道:「你知道鐵膽十八打在何處?你現下去找出來,我立時親手殺他。」那黑衣人道:「好!你來問!」退開兩步。魯漢辛哈哈大笑,說道:「這些年來你一直在府中規規矩矩,不曾想你竟是為了鐵膽十八打而來,你究竟是何人!」這一喝內力渾厚,魯福身子一晃,暗道:「這老兒果然了得。」說道:「老爺,鐵膽十八打又非什麼武林絕學,你這麼藏著不傳二位少爺,唯獨對三公子另眼相看,小人實在看不過去,無奈之下唯有出此下策。」魯漢辛大怒,喝道:「我要傳給誰那輪到你來插手!?」左臂揮出,勁拿魯福右肩。魯福但覺勁風撲面,側身閃避,不料魯漢辛手臂一彎,「啪」的一響,在他面上結結實實打了一掌。這一掌力氣好大,魯福骨碌碌滾出丈余,嘴一張,波的吐出數枚牙齒。那黑衣人嘿嘿冷笑,也不動手。魯福大怒,忽聽得門外有人大叫「走水啦……走水啦……」跟著噹噹直響,想是有人發現大火。此時火勢更大,魯建元不敢再等,閃身進書房而去。魯漢辛毫不阻攔,那黑衣人取下面罩,單刀平舉,問道:「爹爹,兒子再問你一次,鐵膽十八打到底給不給我?」魯漢辛罵道:「畜生!」原來這黑衣人卻是魯建中。他兄弟二人費盡心機,怎奈魯漢辛只對魯建明疼愛有加,私下將成名絕技傳給小兒子。本來他若不傳魯建明,那麼兄弟二人看在誰也沒學到的分上,也不會起殺他之意,可是魯漢辛這麼一來,偏袒之意毫無保留,兄弟二人知道此事,當下坐不住了,正巧今夜有人挑戰,兩人一合計,若再過數日,魯漢辛邀來助拳之人盡數到了,他們更沒有機會出手,於是狠下心來,由魯建元出手除掉魯建明,偷偷將各自家室安置出去,然後二人合力逼問魯漢辛。魯福道:「別廢話,動手!」這「動手」二字一出口,魯漢辛忽然搶進身來,左肘曲過,往魯福胸口撞來。魯福不閃不避,伸指點他臂上五里穴。魯漢辛冷哼一聲,身子悠忽一轉,變前沖為斜退,跟著又是一衝,右臂甩出,「啪」的一響,又打了魯福一耳光。這幾招一氣呵成,瀟洒利落,魯福猝不及防,竟而又吃大虧。魯漢辛右臂失血過多,力道畢竟不如左臂,是以魯福臉頰火辣辣的疼,卻未曾受傷。兩次被魯漢辛掌摑,魯福怒氣上沖,叫道:「魯建中你動不動手!?」魯建中神色不定,適才他和魯建元二人合擊魯漢辛,眼中只有招數,那有心思多想?此刻看到魯漢辛呼呼大口喘氣,身下染紅一片白雪,兀自神威凜凜,心中不禁躊躇。便在此時,魯建元忽然躍將出來,口中哇哇大叫,直衝魯建中而來。他愕然閃身,避在一旁,問道:「你這是幹麼?」卻見魯建元嗒一聲摔在地上,面朝地面,這一跌頗為狼狽,並不說話。魯建中正欲上前查看,身後勁風撲來,他不及細想,側身閃避。但見黑糊糊一團大物擦身而過,也是啪的一聲摔在地上。那人背影極熟,正是魯福。這一驚非同小可,心知身後來了敵人,不及回身,單刀反身連砍一十二刀,跟著縱身而前,轉身看去,眼前並無一人,魯漢辛也已不在原地。他倒吸一口涼氣,正欲喝問,忽聽身後有人道:「快……」魯建中大吃一驚,聽這聲音,正是魯漢辛本人,他何時來到自己身後的?尋思:「原來這老兒還留有絕技,似這等來無影去無蹤的功夫,我可不會。」急切之下,往左躍開數尺,手中單刀橫掃而出,使一招霸王脫甲,左三刀,又三刀,快捷無倫,又狠又勁。暗想這幾刀下去,敵人定要後退。身後那人輕咦一聲,說道:「不錯嘛。」這人聲音低沉,絕非魯漢辛。魯建中大吃一驚,轉身迎敵。豈料這一轉身,仍是半個人影也無,他不禁冷汗直冒,敵人身法如此了得,他急速轉身,竟連衣袂都沒看到一片,敵人若要殺他,豈非易如反掌?想到這裡,魯建中單刀迴圈,合身往後撞去,單刀從腋下伸過,直刺身後那人。這一招有個名目,當年魯漢辛連番大戰,到得最後,已然神疲力乏,四寇中老三乃是單刀好手,他無奈之下搶過單刀,故作不屑一顧,引老三強攻,這才一招殺敵,也因此取個名字「回手刀」。魯建中一退快疾,將后心要害全都賣給敵人,身後那人猝不及防,驚疑一聲,伸掌按在魯建中肩頭,嘆道:「又是這招,想不到數十年後,你們魯家仍要用這招來殺我。」魯建中被那人一按,頓覺一股大力壓來,忙運力相抗,全身骨骼啪啪作響,再也無法動彈絲毫。魯漢辛喘息道:「你便是冷峰?」身後那人道:「前輩記性不錯,小子正是冷峰。」魯建中無法動彈,心中大急,耳聽四面腳步聲響,想是不少人奔來,大喊救火之聲不絕於耳,若被人發現他們,那兄弟二人可無法見人了,更要被江湖正道追殺,連弒父之事也做得出來,豈不人神共憤?焦急之下,竟想不到一個良策。冷峰手掌下滑,連點魯建中數處穴道,負起魯建元,雙手分提魯漢辛、魯建中二人,如一隻大鳥一般,縱身躍上屋頂。魯漢辛道:「你帶我們去那?」冷峰毫不理會,辨明方向,往西南奔去。魯漢辛但覺耳旁生風,身旁景物飛速後退,暗驚這冷峰輕功神妙,尋思:「他負了三人,仍是這般奔行奇速,難怪建中連他影子也看不到。」這人不過三十餘歲,如何練出這等武功,當真匪夷所思。迎面厲風刮來,魯建中連雙目亦無法睜開,叫道:「你帶我們去那?你要幹麼?」冷峰嘿嘿一笑道:「到了自然知道,不過你們二位倒是心狠手辣,連親弟弟也不放過,嘿嘿,厲害。」他開口說話,足下絲毫不慢,魯漢辛二人相顧駭然,既驚與他輕功之佳,也驚他內力之厚。冷峰忽然喝道:「我要好好見識下前輩的鐵膽十八打絕技!」魯漢辛怒氣上沖,說道:「要見識何必去城外?放下我即可。」冷峰道:「若不教你心服,我何必費這麼大工夫?這幾日你便老老實實待著。」說完不再理會二人。他奔行甚速,不一會奔出數十里,轉上大路。其時已是申末,路上行人稀少,片片雪花下得更大。又走十餘里,前面有戶人家,冷峰踢開房門,點亮油燈,將三人往地上重重一頓,喝道:「休息一晚!」屋主聽到聲音,匆忙查看,冷峰也不說話,揮手一掌打去,啪的一聲打下一片桌腳,那屋主登時張大了口。冷峰道:「我們在這裡避避風雪,你若嫌命長,不妨去報官試試。」那屋主見四人身上血跡,哪敢多言?燈火閃動,幾人也不說話,閉目調息。魯漢辛閉目躺在一旁,這麼奔行一陣,他傷口血流漸止,疼痛難忍,這冷峰武功高絕,實想不出和他有什麼解不開的梁子。魯建中雙目通紅,父兄三人如今命在頃刻,此時所謂鐵膽十八打能有何用?冷峰身材也不高大,鼻子卻是極高,嘴巴極大,如此醜陋之人,若是見他一面,想也無法忘懷。這些年魯建中沒少在江湖上露面,此刻見了這人,始終想不出與他有何冤讎,問道:「那柄小刀是你插的?」冷峰眸中透出陣陣冷意,說道:「你何時變的這麼笨?我已說過,我便是冷峰。」魯建中大怒,喝道:「想我魯建中在江湖上也微有薄名,如今既落你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你若這般戲耍與我,我……」冷峰打斷他道:「你活著我尚且不怕,死了又能怎樣?」魯漢辛插口道:「老夫實在不知與閣下有何深仇大恨,盼閣下能解我心中疑惑。」他知此行已然必死,不願死得不明不白,是以才出口相詢。冷峰忽然額頭青筋暴起,咬牙切齒的道:「無冤無仇?你這無恥的老匹夫!你敢說和我無冤無仇!?」他如此惱怒,魯漢辛心中大感意外,凄然笑道:「想來你是四寇的朋友?」笑了一笑,又道:「四寇的朋友,年紀有些小了,遮莫你是他們後人?」冷峰哈哈笑道:「渾身是膽果然了得,想當年你殺他們的時候,沒想過斬草除根么?如今我武功有成,不日便能抱此大仇,爹爹在天有靈,當能瞑目啦!」這一番話說來,冷峰雙拳緊握,手臂微微顫抖,臉上神色兇狠,看來更加駭人。魯漢辛大聲道:「你爹爹橫行無忌,昔年對他們還有別的外號你可知道?」冷峰咬牙道:「那又如何?我爹縱然千般不是,也輪不到你來插手,你以為你是誰?天王老子么?」他越說越氣,見魯漢辛身子虛弱,怕他無法支持,卻踢了魯建中一腳。魯建中骨碌碌滾出數尺,呼呼喘氣,罵道:「他媽的,你這王八蛋,有种放開我,公平的打一場!」冷峰那一腳極有分寸,並未傷他,哈哈一笑,走過去伸足蹋在他臉上,厲聲道:「你以為你打得過我么!?便讓你練上二十年,老子仍將你踩在腳下!」魯建中但覺面上冰涼,聞著他足底泥土之味,心中羞憤交加。他這些年在江湖上名聲漸響,武功又高,多數人看在魯漢辛面子上,對他大加讚賞,因此漸漸狂妄起來,如今被冷峰三番兩次羞辱,心中悲憤之下,競爾暈去。魯漢辛閉上雙目,不忍再看。冷峰哈哈一笑,說道:「如此一個草包,能有何用?老子一腳便能將你踩死!」他說到得意處,忍不住哈哈大笑。忽聽莎莎足音,跟著門外馬嘶聲響,有一人在外大聲道:「好大的雪,主人可在屋中?我們四人進來避避風雪如何?」那人聲音清亮,不聽有人回答,明明燈火明亮,當下也不遲疑,推門而入,入眼四人或躺或立,除魯建元仍自昏迷外,均怔怔望著來人。那人五十餘歲年紀,穿著一件青布袍子,額頭眉毛結了一層寒霜,卻是一個老者。他身後跟著三人,一男一女,還有一個三四歲的小女童,看來當是一家人。那老者眼見氣氛不對,一時怔在一旁,那小女童探出頭來,說道:「你幹麼將人踩在腳下?快放開他!」她小臉凍的通紅,雙目明亮,口中兀自哈氣,此時竟抱打不平來。冷峰道:「小娃娃,可別多嘴,否則我讓你們出去,再去吹吹風雪。」口中說話,他也轉身坐下。那老者哈哈一笑,說道:「小娃娃不懂事,您別見怪。對不住,對不住。」他身後那一男一女也都拉住那女童道:「胡說八道什麼?」二人將女童攬在身前,滿是戒備之色。幾人這一進屋,頓覺暖和許多,那老者自行坐下,另外三人立在一旁,取出乾糧,慢慢啃食,幾人神色凝重,眉頭緊皺。那小女童道:「爺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呀?」那老者微笑道:「快吃東西,等會睡一覺,明日好趕路。」那女童皺眉道:「幹麼卻不待在家裡?我還想過年去找狗子玩呢。」滿是不悅之色。那女子斥道:「怎地這麼跟爺爺說話?快磕頭賠罪!」那老者揮手道:「不必不必,整日價的磕頭。」伸手摟過那女童,溫言道:「鈴兒,狗子是誰?怎麼爺爺從沒見過?」那女童說到狗子,登時來了精神,說道:「狗子便是……」她話未說完,冷峰打斷她道:「讓你們進來是避風雪的,可不是來說家常的。」他形貌駭人,那女童小嘴一閉,不敢說話。那老者雙眉一皺,不悅道:「幹麼卻跟個孩子過不去?你年歲也不小了,氣量怎地如此狹小?」冷峰道:「怎麼?你要跟我理論?」那老者正要說話,但聽馬蹄聲響,他面色一變,聲音越來越近,馬蹄如此嘈雜,來人怕不有二十餘騎。冷峰呼的一聲站起身來,問道:「是什麼人?你們仇家?」那老者面色愁苦,看著那女童道:「爺爺對不起你,你還這麼小……」那男子面色凄然,說道:「爹,看來他們當真是放你不過,如今要我們去做這替死鬼啦。」那老者怒道:「他李林甫想一手遮天,卻不知這老天在看著,我看他到底會有什麼好下場。」說到這裡,他袍袖一拂,推門出去,那男子三人攜手,毫無懼色,也都跟出去。冷峰心下佩服,幾人面上均有視死如歸之色。當下也跟將出去,尋思:「來人若是不多,順手替他們打發,現如今不怕死的人可不多。」聽那老者說什麼李林甫想一手遮天,這李林甫的大名連他這江湖中人也是早有耳聞,風傳李林甫口蜜腹劍,害死不少忠義之士,如此說來,這老者豈非也是忠義之人?冷峰來到屋外,那老者四人迎風而立,風雪颳得他們衣衫獵獵作響,四人紋絲不動。那女童雙手緊拉那女子,面上頗有淡然之色。瞧她年紀不過三四歲,竟有如此膽魄,冷峰心中一動,尋思:「這小姑娘倒有膽色,若能做我徒兒也是不錯。」當下打定主意,要暗中想法救下那女童。遠遠望去,那一隊騎者均是官兵,馬行甚速,片刻間奔至幾人身前,數匹馬人立而起,將幾人圍將起來。當先一名官兵抱拳道:「李大人,小人王希然給您請安。」這人滿臉鬍子,雙目如電,隨馬奔來,頗具威勢。那老者冷哼一聲,說道:「如今我已是階下之囚,何來李大人?」王希然道:「小人有命在身,請李大人回去。」說到這裡,他揮手示意,登時有數名官兵上前。那老者哈哈一笑,說道:「好,走!」這一笑頗具豪氣,王希然大拇指一豎,贊道:「好漢子,李大人豪氣不減當年。」說完轉身欲行。冷峰哈哈笑道:「這位官老爺好大的威風,說來便來,說走便走,當真是全然不將在下看在眼中!」他口氣中滿是譏諷之意,王希然大怒,待見他站在那裡如淵停岳峙,知此人不好惹,只作充耳不聞,又要離去。冷峰氣往上沖,尋思:「你竟如此輕視我?」也不見他有何動作,悠忽間出現在王希然身旁,右掌一起,扣住馬頭,大喝一聲,奮起神力,呼的一聲,竟將那馬掀的翻過去。王希然猝不及防,倒翻下馬,跌在雪中,大吃一驚,喝道:「你竟敢襲擊官兵,可不是想造反么!?」這一句話還未說完,冷峰又衝上來,伸手往他腰間單刀抓去。王希然反應奇速,滾出尺余,伸手拔刀,不料卻拔個空,不及站起,額頭冷汗直流。想來那人已在他身子轉動之時將腰間單刀拔去,這等功夫,直駭人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