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報復的工具
夜晚十點鐘聲響起,意味著又結束了一天的改造和學習,眾人紛紛回到自己的床位準備休息,今天註定格外寂靜。
剛剛四人的衝突毫不意外的惹起獄警的注意,代價不僅僅是對顧岑四人嚴加看管,更是扣掉了這三個月來顧岑辛苦工作換來的寶貴積分。
可顧岑此時的注意完全沒有放在可以令她減刑的積分上,她躺在讓她很不適應的堅硬稻殼枕頭上,抬起一隻手臂擋住頭頂上方刺眼的白織燈,而另一隻手掌搭在小腹上不自覺的輕輕撫摸起來。
曾被稱作江城小公主人人欽慕時她沒盼來自己的孩子,如今卻在她淪落為階下囚的時候ta來到她的身邊。
手掌漸漸攥起成拳停滯在小腹上一寸的地方,她該怎麼去接受這個孩子呢?
此時的ta還不知性別甚至沒化為人形,完全可以借他人之手讓ta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這個世間。
顧岑想,這孩子註定與她沒有母子緣分。來世ta應擦亮眼睛選擇一對愛ta的父母而不是像她這樣的未來說不定只會拖累ta。
把問題想清楚之後便也不再糾結,今晚的睡眠質量似乎出奇的好,顧岑放空自己緩緩闔上眼睛慢慢睡過去。
一夜天明。
李夢桃一逮住機會就磨蹭到顧岑身邊,她低垂著腦袋,眼皮有些紅腫,眼睛里也布滿了紅血絲,一看就是一宿沒休息好的模樣,她語氣里滿是愧疚,「阿岑姐,都怪我不好,害得你受傷。」
話音剛落顧岑就感到她的手背上滴落的溫熱濕潤的淚滴,她緊緊握住李夢桃的雙手,聲音略有些哽咽地說道:「真是個傻姑娘。」
李夢桃嘴角咧開的弧度更大了,語調里參雜些委屈,這是大部分人習慣同親密的人相處才會有的方式。
「我才不傻,來這裡這麼久我能看出你是心地柔軟又善良的好人,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進這個地方,也不清楚你為什麼用冷漠偽裝自己,
但是我還是真心想和你成為朋友,不管你信不信,如果再遇到危險,一定換做我來保護你。」
顧岑抬手抹去了李夢桃臉上掛著的兩條淚痕,這可真是個實在的傻姑娘,她想不通這麼善良的姑娘遭遇了什麼來到這裡?
顧岑怎麼想便就順嘴問了出口,直到話音落下她才驚覺自己越了線,每個人都會有想隱藏的不願告知的秘密,哪怕是同最親密的人之間,她頓時後悔起來,猶豫著如何化解這場尷尬。
「噗嗤~」李夢桃居然笑了出來,這是顧岑第一次願意敞開心扉去了解她,比起被挖掘隱私的尷尬,她更慶幸離顧岑更近了一步。
「不用感到不好意思,是我要謝謝你願意花時間了解我。」
李夢桃嘴角噙著微笑,她感受到顧岑放鬆下來時才開始述說。
故事裡的男女主人公不過是老生常談的痴女渣男罷了。
農村出身的女孩在大學中對男孩一見鍾情,她們在一起五年時光,曾經女孩天真的以為,在一起就會是一輩子。
直到男孩肇事逃逸,他撞死了人,他跪在她的面前滿臉痛哭流涕地求她幫忙,他說他剛剛得到老闆的器重不能就這麼毀了,還說他一定會等她出來就立馬娶她。
李夢桃答應的義無反顧,就像她的愛一但出鞘,從未想過停止。
最開始的幾個月里,男孩確實會在探視的時間內過來看她,可漸漸的他變得越來越忙,她已經有很久沒見過他了。
直到後來男孩的朋友過來告訴她,不要再等了,她的「男朋友」馬上就要和老總的女兒訂婚了,他托朋友轉告她,他這輩子對不起她,如果有來世,他會做牛做馬的報答。
李夢桃默默起身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無需報答。」
她為心中的愛情痴狂,但她沒必要為丟失的人心幻想挽留。
顧岑手中的勺子被她越攥越緊似乎要揉進骨血里也無法紓解怨氣,她自己和夢桃又何其相似呢?
她雲淡風輕地描述自己的經歷,彷彿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可是顧岑清楚越是表面的雲淡風輕越是內心深處波濤翻湧般痛苦的掩飾。
「我沒說錯,你就是個傻姑娘。」
「所以我要和高智商的阿岑姐做朋友!」
兩個人相視一笑,顧岑第一次覺得監獄里的生活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艱難。
由於顧岑後背受傷,獄警安排兩人打掃食堂的衛生,對犯人來說這屬於非常輕鬆的工作。徐夢桃見巡視的獄警離開后一把奪走顧岑手裡的掃把。
「阿岑姐,你好好休息,盡量不要做這些粗重的活兒了。」
夢桃心裡泛著心疼與愧疚,她回想到昨晚顧岑略微弓起腰身護住小腹的動作,不禁開口提議道:「要不要報告獄警找內科醫生再做個細緻的檢查呢?我看到你昨天捂住了腹部,我怕……」
顧岑身體瞬間僵硬,她死咬住嘴唇,與她聲音的平靜截然相反的是身體持續輕微的顫慄:「我沒事,別擔心。」
時間一晃已經到五月初了,很多人已經穿上短袖,而顧岑仍舊習慣性的把自己裹得厚厚的,至今還沒有任何人發現她的秘密。
雖然這幾個月食慾不佳,甚至在吃飯時總有噁心之感從胃裡翻江倒海的湧上來,但她還是逼迫自己吃下去。
之前夢桃還滿臉探究疑惑地問她是不是胖了,還說她吃的量明明和貓食差不多。
她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四肢仍舊纖細如常,眉眼卻愈發散發出柔和,如果仔細觀察不難察覺到腰身上的微妙變化。
曾經她想假借他人之手送走這個孩子,可真當她被推倒在地的時候,顧岑還是毫不猶豫地護住孩子,在決定生死的那一刻她動搖了。
顧岑憎恨這個軟弱的自己。
她心底里默默提醒著自己,她不會愛殺父仇人的孩子,之所以會保護ta只是自己想要用這個孩子去報復傅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