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等我，夢桃
李夢桃用手掌溫柔輕緩地撫摸著顧岑的肚氣宛若對待稀世珍寶一般，她把耳朵輕輕貼上，靜靜地聽了好一會兒，眉開眼笑地抬頭望著顧岑，
「ta本來在你肚子里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呢，聽見我過來立馬游過來對我說，這位阿姨她好漂亮啊。」
顧岑噗嗤一笑，這一個月來已經對李夢桃時不時的幼稚行為已經見怪不怪。
她甚至整日都在夢想著，真的重見光明那日，她想帶著母親和孩子一起去夢桃的家鄉，在那個山清水秀與世無爭的地方開始全新的人生。
顧岑抬頭望向天空，今日陽光燦爛的額外耀眼，她微微眯眼眸抬起手掌，光暈夾雜著春風流泄於指間，眼前似有繁星在跳舞，那是和煦舒爽的味道。
午休時間結束，顧岑略顯吃力地站直身體，她低頭已經望不到自己的腳尖了，恐怕她沒辦法瞞得更久了。
孩子出生之後又該怎麼辦呢？
母親來探望她時，顧岑裹著一身寬鬆肥大又厚實的大衣，所以母親自然是沒看出任何端倪，她又該怎樣說服母親接受和短暫撫養這個孩子，畢竟不能叫ta陪著自己留在這個地方。
想到這裡顧岑覺得頭又痛了起來，剛剛建立的好心情瞬間消失殆盡。
也許是激素的影響，最近她總是在心情不錯之際腦子裡突然飄出一些悲傷的情緒。顧岑隨即搖了搖頭，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上發展，她已經很久沒再想過去的人和事了。
不遠處眼神時不時向著顧岑打量的兩個人瞥見顧岑離開后相互對視了一眼，又環視了一下周見四周沒有任何風吹草動后，鬼鬼祟祟地把藏在衣服里的東西迅速拿出來。
辦好了交待給她們的事情，兩個人裝做沒事人一樣離開。
午飯時間，顧岑被突如其來的情緒影響，本就食欲不振更是毫無胃口。她抬頭望著徐夢桃擔憂地神色，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天氣越來越熱沒什麼胃口而已。
而且我想找個機會和工作人員溝通看看，孩子眼看還有不到三個月出生，ta健不健康，出生后在哪裡生活還全部都是個未知數。」
李夢桃看得出顧岑露出的極力壓抑掩飾的心情，前夫在外何等風光肆意，而她又是如何在這幾乎見不到光的圍牆內忍受身體的不適和惡意的挑釁。
但她從來不會露出憤懣和可憐的情緒，她知道被打斷骨頭都不會哭的顧岑是最不需要這些的。
「阿岑姐，今天我想和你去打掃紡織室。」衛生打掃是採用值班制度的，徐夢桃不忍心見顧岑大著肚子一個人負責快要百平米的空間的衛生。
來到紡織室後顧岑右眼皮跳個不停導致她神經緊繃拉成直線，或許是母子連心，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母親的壓抑便在肚子里翻滾個不停。
顧岑額頭上滾下豆粒大的汗珠，她連忙坐下用手掌輕輕安撫好一會兒孩子才慢慢穩定下來。
「今天好奇怪，平日里總是找事情的那幾個刺頭今天竟然出奇的安靜。」李夢桃眉頭擰起，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不過，阿岑姐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子怪怪的味道？」
李夢桃邊繞著縫紉機走一圈邊嗅著，一開始她以為這是機器散發的機油味道，可離開機器之後這味道反而愈發重了。
顧岑經提醒似乎也嗅到了空氣中源源不斷的刺鼻味道，她連忙起身走到窗邊。
「夢桃，你過來一下。」李夢桃低頭在尋找異味的來源，聽見顧岑喊她連忙過去幫忙。
「算了吧，我們被困在這裡了。」此時此刻的顧岑心慌反而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頭腦異常的清醒和冷靜。
顧岑估算著時間，頂多再有一個小時如果獄警見不到她們人就一定會來這裡找到她們。
可恰恰就這看似短暫的一個小時會出現很多變數，比如這個味道絕對不是簡單的刺鼻味道。
李夢桃聞久這種味道已經開始頭暈，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現在她可以確定這是汽油的味道。
「阿岑姐，你去那個角落裡坐好，我把縫紉機拆卸下來看看能不能用它撞開門。」兩個人都有些提心在口，就算單單隻是汽油的味道聞久了大腦也會受到影響，更可怕的是它是易燃易爆的材料。
密不透風的空間里本就多了些許燥熱，李夢桃額前的兩縷髮絲已經被汗水浸濕，大約過了半個鐘頭她終於把機器拆卸了下架。
「阿岑姐，你再堅持一下！」李夢桃此時眼裡終於透露閃閃晶亮，之前她瞄到了顧岑聳拉著肩膀手捂著肚子，整個人失去力氣般的靠在牆上，她心裡擔心地不行。
李夢桃吭哧吭哧地砸著堅硬如鐵的門，「哐哐」幾聲彷彿大海投石般甚至於連水花都見不到，這與她的設想完全不同，泄氣了幾秒她又不肯服輸地砸著門。
「有沒有人啊，紡織室里有人被困在這裡了！」李夢桃聲嘶力竭地喊著，可是外面安靜地可以聽見自己聲音的回聲。
藏在門外地幾個人聽到房內的叫喊聲，面面相覷對視了一番，其中一人從衣服里拿出打火機瞥著嘴角露出邪惡的笑容。
「吧嗒」一聲，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拉開了帷幕。
「咳咳，夢桃你有沒有聞到飄來的煙味兒？」顧岑嗓子里湧出濃重的血腥味，她心裡已經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著火了，阿岑姐。」李夢桃聲音里忍不住地顫抖，她倒抽了口氣扔下手裡的東西，迅速跑到了顧岑的身邊。
顧岑環視了整個室內的一圈已經圍繞了密密地一個火圈，這場蓄謀已久完全是計算好了時間，按照這個火勢和溫度，她們等不到獄警找過來恐怕就灰飛煙滅了。
她大著肚子跑出去宛如水中撈月，何況夢桃本就是無辜牽連，這些人從始至終目標都是自己。雖然她整個人浸在瀰漫的煙霧中，可頭腦卻是這段期間最清醒的時候。
從自己入獄就是個局，如果她猜想的沒錯，這一切都與傅琛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
她的掌心緊緊握住徐夢桃的手，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認真，「夢桃，一會兒把門砸來開，然後你先出去再……咳咳……找人來救我，嗯…～」
話音剛落，天花板上的橫樑眼見就要砸落在顧岑的身上，李夢桃飛快一個轉身將她壓在了身底。
顧岑清楚地聽到耳膜處傳來的一聲悶響和骨頭碎裂的聲音。她瞬間眼眶猩紅濕潤連五指都在微微顫抖。
「夢桃，你怎麼樣？你真的好傻。」
「上次你也為我擋了木棍的。」李夢桃氣若遊絲，她說話的音量很小即便如此她仍然感覺整個胸腔彷彿被碾碎了般疼痛。
她努力勾起唇角可是收效甚微，「你其實還幫過我一次的你不記得了。你第一天來就為我打抱不平。」
顧岑隱約想起當初她進來時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幫了一個小姑娘，不過現在更重要的是帶夢桃出去。
顧岑像一頭被惹怒的困獸，她踮起腳尖衝過已有一米高的熊熊火焰，奮力砸向大門。
也許是上天聽到她內心歇斯底里吶喊的聲音，門打開的一瞬間湧進的空氣無疑是火焰的助推器，火與煙高度的融合，她一時之間已經瞧不見徐夢桃的身影。
顧岑不顧一切一頭就要扎進紅岩中救李夢桃出來，可火苗一下竄到了她的腳上，顧岑不禁痛呼出聲。
「阿岑姐，別過來了，快出去叫人來救我吧！」
她見顧岑仍舊固執地不肯走出去，只好用手指使勁兒地掐緊大腿保持清醒，「快出去要不我們都逃不掉，你說過會讓孩子認我做乾媽的，我可不想讓ta被熏黑了啊。」
顧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起初掙扎鬧騰地不行，現在卻突然安靜了許多，她也在後怕只好咬緊嘴唇先逃出去再找人來救夢桃。
顧岑透過影影綽綽地火光，與夢桃對視了一瞬，夢桃微笑著朝她擺手，她點點頭眸光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等我，夢桃！」
「嗯，我會的，阿岑姐，咱們說好去我家鄉的，我會說話算話。」
顧岑利落地轉身，雙腳踏出了門檻，不顧一切朝外奔去。
可當她知道這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聽那如同泉水般的聲音，見那溫暖如陽光的微笑，她一定死都不會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