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過只是無根浮萍罷了
朱允熥抱著一本雜書讀的靜靜有味。來到這個時代,少了前世那麼多的娛樂手段,讀書成了他僅有的興趣愛好。
大明的剛硬是刻在骨子裡的,可相比強漢和盛唐,卻始終少了些許味道。
如果真的有命中注定,自己來到這個時代,是不是也要承擔起相對應的責任和義務?
......
一下午很快就過去,昏睡中的詹徽緩緩醒來,睜開雙眼,只覺得天昏地暗,頭痛欲裂。
伺候在一旁的下人看到詹徽的樣子,趕忙殷勤的遞來一張毛巾。
冷水的刺激過後,詹徽感覺自己稍稍舒服一些,踉踉蹌蹌的被下人攙扶著,從廂房走出來。
詹徽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看見太陽都已經快要下山了。
「喝酒誤事啊。」詹徽使勁搖了搖腦袋,讓自己的思緒更加清晰一些。
雖然他很少喝酒,但是絕對不至於一杯就倒。
詹徽似乎意識到什麼,不由打了個冷顫。
「詹大人醒了?」
「殿下有請。」
聽到殿下二字,詹徽露出一絲苦笑。
看起來,這位皇孫殿下並不領情。
甚至,還有些許怪罪自己的意思在裡面?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詹徽稍稍抬了一下手,示意對方前面帶路。
而自己,則讓身旁的下人攙扶著跟在身後。
來到書房之中,此時的朱允熥一聲便服,發簪隨意的插在頭上,看似懶散不堪,卻又有一種淡雅脫俗的味道在裡面。
矗立良久也不見朱允熥說話,詹徽只能開口拜見道:「見過三皇孫殿下。」
「想明白了?」朱允熥放下手中的書本,直勾勾的看向身前的老人。
這是詹徽第一次看到朱允熥的眸子,平靜的眼神中,有種說不清楚的危險。
「微臣知罪。」
「哦?何罪之有?」朱允熥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整個人倚在凳子上,就這樣看著面前的詹徽。
「今日將殿下之事暴露於朝堂之上,是微臣唐突。只是微臣認為,齊泰並非等閑之人,萬一真讓他做好賑災之事,與殿下不利。」
朱允熥聽完這話,稍稍有些失望。
淮西集團的軍事實力依舊很強,藍玉大將軍征戰多年,依舊還能夠穩定局勢。
可胡惟庸一案過後,這文臣集團的勢力,卻萎縮得厲害。
自己不應該將希望寄託於這些人身上。
「之前默默無聞,埋頭髮展多好。今日之後,二哥和他的手下勢必會盯上我!」朱允熥無奈的搖了搖頭,「你真以為河南水災,皇爺爺就沒有辦法嗎?」
「今天壞了二哥的計劃,明日過後,必然處處被針對。你可知道,以後我想做事得多花多少工夫嗎?」
「你可知道,現在還遠沒有到攤牌的時候啊!」
朱允熥說到這裡,顯得格外氣憤。
詹徽一臉不解的看向朱允熥,「那殿下原本打算,什麼時候攤牌呢?」
「起碼得五軍都督府和六部九卿都是我的人吧?」
「這樣一來,才有七成把握。」
要知道,自朱元璋廢除宰相制度,將大權分給六部九卿之後,正二品的六部尚書便是最大的文官!
不然,詹徽又憑什麼能位列文官之首的位置?
至於五軍都督府更是掌管天下兵權。
文武百官皆在手中,才七成把握和朱允炆攤牌?
這樣的勢力,朱元璋也會感到頭疼吧?
此時的詹徽才真正認識到,朱允熥到底是有多麼謹小慎微......
書房外的鄭寶,顫顫巍巍的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身旁一位老者在身旁錦衣衛的保護下,看向身旁的許觀(後面改為黃觀,黃是原姓。),「伯瀾,你怎麼看?」
此時的黃觀乃是新科狀元。
更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六首狀元。
黃觀此時任翰林院修撰,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著光明的未來。
「臣,不敢說。」能夠成為六首狀元,黃觀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
朱元璋既然開口詢問,自然有著他的深意。
可是,如今朝堂之上,朱允炆大勢已成,即使朱元璋有了不一樣的心思,可未免有些晚了一些?
聽到黃觀這話,朱元璋稍稍一愣,隨後便明白對方的意思。
「但說無妨。」
黃觀趁著這片刻的空隙,將自己的思緒重新理順,「潛龍在淵,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朱元璋皺著眉頭,顯然對黃觀的話並不是很滿意。
「那二皇孫朱允炆呢?」
「有上古賢君之風。」
「哦?你是這麼認為的?」朱元璋笑了笑。
黃觀自己當然十分清楚,這樣的回答並不出彩。
可自古以來奪嫡之爭便是兇險無比,稍有不慎就會禍及家人。
他不得不小心謹慎。
突然,黃觀看到身旁的鄭寶眼裡露出一絲可憐的神色。
「陛下,臣以為,洪武二十四年開始,允炆殿下大肆結交朝廷重臣。如今,大勢已成。」黃觀突然明白,為什麼朱元璋會帶自己來到這裡。
這可是朱允熥的府邸。
他正站在三皇孫書房外!
這種種跡象,足以表明朱元璋的態度。
準確的說,朱元璋開口詢問自己,要的便是他的表態。
聽到黃觀這番話,朱元璋稍稍一愣,「接著講。」
黃觀知道,自己這一次賭對了。
「二皇孫如今大勢在手,對於三皇孫而言,自然是極大的麻煩。」急切間,黃觀也來不及整理出太多有用的東西。
朱元璋心中有些失望。
如今看來,這六首狀元雖有些急智,也能揣摩聖意。
可總歸是少了些歷練。
想要讓朱允熥有與朱允炆抗衡的實力,這樣的年輕士子是靠不上的。
索性,這只是自己的閑手罷了。
正當朱元璋準備敲門進去的時候,卻聽到屋內傳來一陣對話。
「殿下,二皇孫如今視你為大敵,已成定局。朝中百官心向二皇孫之人,不在少數,勢力龐大人數眾多,不可大意。」
「你說這是不是廢話?」
「我還能不知道嗎?」
詹徽稍稍一愣,突然反應過來。
按這位皇孫殿下的脾性來看,讓他輕視對手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河南發生水災,他都把楊貴祖宗十八代都調查的清清楚楚......
「你說二哥勢力龐大?」
「嗯。」詹徽雖然不知道朱允熥為何這般詢問,可依舊老老實實的點頭。
朱元璋從朱允熥的語氣里聽出一絲不屑。
對於老朱而言,朱允炆如今的勢力確實不堪一擊。
可這樣的勢力在朱允熥面前,就是一個龐然大物!
朱允熥哪裡來的底氣,拿出這樣的態度?
「在我看來,不過只是水面浮萍,風中飄絮而已。」
......
黃觀仔細一想,便明白朱允熥的意思,「三皇孫殿下,比微臣看的真切。」
朱元璋哈哈大笑起來,一把將房門推開,「給咱好好說說,怎麼個水面浮萍,風中飄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