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砍你一刀
顧陽心中如電急轉，笑道：「衙門突然給我安排了個差事，要出趟遠門，月娥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蘇月娥笑道：「今日寺里上香的少，我就早些回來了。」
說罷她拿出一個簡樸的青色護符，替顧陽戴上，當她踮起腳尖，雙手穿過他的頭髮時，顧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只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人首分開了。
「戴上它，保佑你這次出差不會遇到危險，快走吧，我會在家裡等你回來的。」
蘇月娥有些不舍道。
顧陽點點頭，然後邁出了家門，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直到走了很遠，他才忍不住回頭望了一下，只見蘇月娥依然立在門前，彷彿一尊玉雕，在目送他遠去。
不知為何，想起這段時間「逢場作戲」的點點滴滴，顧陽心中竟生出了一絲不舍，這次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入戲太深？
顧陽搖搖頭，只希望對方晚點發現洪天罡的屍體。
顧陽趕向車馬行，準備買匹馬，江湖路遠，當策馬而行。他路過醉仙樓，卻意外的發現許多百姓圍在醉仙樓前，似是義憤填膺。
「太過分了，光天化日竟然強搶民女！」
「快去報官，讓顧捕快來教訓一下這幫江湖人士！」
「咦？這不就是顧捕快嗎？」
眾人看到顧陽，宛如看到了救星，立刻讓出一條路。
顧陽終於看到了裡面的情景，只見一個白衣侍女手持長劍踩在一個老頭的身上，旁邊一個妙齡少女正在哭泣。
那個少女，正是小紅，當初那個將山楂洗得乾乾淨淨然後鼓足勇氣送給他的少女，而被白衣侍女踩在腳下的，是她在酒樓說書的爺爺。
顧陽沉默了下，想轉身離開，此時的他不願多管閑事。
「顧大哥！」
小紅看到了顧陽，彷彿看到了希望，她衝過來撲通一聲跪在顧陽面前，懇求道：「顧大哥，求求你救救我爺爺吧，她們要帶我走，爺爺不願意，都快被她打死了，求求你了，顧大哥！」
顧陽張開口，卻發現很難發出聲音。
他實力雖然不在了，但眼力尚存，這個白衣侍女並不簡單，實力應該有九品境，修鍊了內功。如果只有她一人也就算了，關鍵是不遠處的馬車周圍還有三位和她一樣打扮的侍女，都是九品境，更何況馬車裡的那位？
「抱歉……我還有公務在身。」
顧陽不敢看她的眼睛，轉身就要走。他現在有了《虎煞神功》，青陽鎮危機四伏，沒有道理在這時候冒險，想當大俠，等以後有實力了自然能當，沒有實力還硬上，那是找死。
顧陽邁開腿，下一刻一隻手握住他的腿。
小紅從腰間掏出一個荷包，哽咽道：「顧大哥，這是我這些年攢的所有錢，我都給你，求求你，救救我爺爺吧！」
荷包里藏著十幾兩紋銀，不算多，卻是她多年一點點省吃儉用留下來的，是她特別珍貴的東西。
「哼，小小的鎮子捕快，也敢管公子的事？小丫頭，公子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這老東西是你爺爺吧，如果你不想他死，就主動跟我們走！」
白衣侍女腳下發力，頓時小紅爺爺口吐鮮血。
「爺爺！」
小紅驚呼一聲，丟下荷包跑向爺爺，跪在白衣侍女腳下哭道：「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求你放了我爺爺！」
顧陽的手已經握住了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最終卻鬆開了，
他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老子看不下去了！」
一聲大喝讓顧陽停下了腳步，那是鎮子上的張屠夫，為人彪悍，有幾分霸道，喜歡缺斤短兩，與鄰里的關係並不算太好，卻沒想到今日竟然挺身而出。
張屠夫虎背熊腰，手握一把殺豬刀，沖向白衣侍女。
「哼，自尋死路！」
白衣侍女手中長劍一揮，鋒銳的劍氣直接斬斷了張屠戶握刀的右手，張屠戶慘叫著倒下去，喧鬧的人群頓時一靜。
然而一位白髮蒼蒼拄著拐棍的老人，顫巍巍的上前，他是張秀才，在鎮子里教了一輩子書。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未必讀書人。」
老秀才想扶起張屠戶，蒼老的身體卻沒有力量，累的他氣喘吁吁，卻依舊目光炯炯。
「小張，以後可別再缺斤少兩了，回頭上墳，給老夫多燒點書。」
說罷他奮力舉起拐棍，顫抖而又堅定地向白衣侍女砸去。
白衣侍女出腳，將老秀才踢飛，他倒在地上，拐棍摔斷，卻依舊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啪！
一顆雞蛋砸向白衣侍女，她閃身躲過，怒道：「找死！」
賣菜的徐嬸上前扶起老秀才，然後又抓起一枚雞蛋，砸向白衣侍女，罵道：「你個賤蹄子，小紅是我們青陽鎮的人，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閨女，輪不到你欺負！」
白衣侍女躲過雞蛋，手中劍氣升騰，就要斬向徐嬸，此時她氣急了，一群低賤的窮人，竟然敢對她出手？
然而下一刻，更多「低賤的窮人」站了出來，有白髮的老人，有和徐嬸一樣的婦女，還有尚在年幼的孩子。
他們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眼中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害怕，可他們還是沉默地擋在徐嬸面前，擋在小紅面前。
那種沉默，讓白衣侍女握劍的手微微一抖。
不遠處，顧陽的手再次握在了刀柄上，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他心中流淌，讓他血液沸騰。
何謂俠？
是擁有蓋世武功，然後行俠仗義，逍遙江湖嗎？
顧陽不禁想起《射鵰英雄傳》中那個明知必死卻依舊死守襄陽的郭靖，想起修鍊五虎破軍時，那個戰死沙場，卻遙望東方，屹立不倒的將軍。
他望的東方，是他守護的故鄉嗎？
也許，俠無關武功，只是一種信念，義之所在，無懼生死。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所以，郭靖是俠，將軍是俠，缺斤短兩的張屠夫是俠，年邁體衰的老秀才是俠，只會扔雞蛋的徐嬸也是俠，而他顧陽，不是俠。
那麼，我想成為這樣的俠嗎？
這一刻，顧陽捫心自問。
白衣侍女為自己剛才剎那的畏懼而羞愧，正打算大開殺戒，卻看到之前那個貪生怕死的年輕捕快竟然走了過來。
又來一個送死的！
年輕捕快走到她身前，突然開口道：「我想。」
白衣侍女正疑惑，卻聽到鏘的一聲刀鳴。
「我想砍你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