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李代桃僵(上)
福建天地會張有德高調復仇的這麼個舉動,算是把本來簡簡單單的一樁刺殺朝廷命官案給搞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再加上劉大炮本身的推波助瀾,表面上做出了一副對天地會嚴厲打擊的架勢,卻是讓這劉進忠的嫌疑愈發的洗得清了,也有愈來愈多的人相信,這劉進忠很有可能真的只是受了蒙蔽,軍營中被天地會的亂黨混進去了探子而已了。
天地會的亂黨無孔不入也無處不在,很正常么。
而在劉大炮的高壓偵查之下,很快的,卻是憑藉其高超的刑偵手段,成功尋到了這天地會潮州分會的分舵所在,並帶領鄧光明及其手下三百兵馬連夜突襲,大獲全勝,舵主趙荊山都被劉大炮生擒活捉。
要知道這個分舵乃至於舵主趙荊山本人以及一同被俘的十餘名骨幹可都是真的,也是趙荊山主動提出來的,苦肉計么,做戲就做全套,為了反清復明的大業,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卻是讓劉大炮頗受震動。
所以,在這潮州分舵之中搜出一個潮州成員的海底(花名冊),海底裡面記錄了這潮州鎮綠營之中共有十數名天地會的亂黨,且全部都是他劉進忠的親信中層軍官,自然也都是合情合理的了。
當劉大炮與這沈、鄧二人一道,將這份海底名單直接甩在這劉進忠的臉上的時候,劉進忠的臉都綠了。
「不可能,我的軍營里怎麼會有這麼多天地會的亂黨?這肯定是假的,劉洵,你特么陷害我!」
「劉總兵說笑了,此前刺殺我的那數十名天地會的刺客,后經查實,不也都是你的綠營兵馬了么?」
「這……這不是一回事兒啊,你們看,這個李大壯,此人是遼東人,從崇禎年間就是我的生死弟兄,他又怎麼可能是天地會的亂黨呢?」
鄧光明不屑地冷笑一聲道:「劉鎮台,這年月就是親爹親媽,做了那天地會的亂黨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這名冊是我從天地會潮州分舵中親手找出來的,我們也特意找人來看過了,證實,昨夜被捕之人確實是這潮州天地會的匪首趙荊山,一應證據俱全,應有盡有,鐵證如山啊。」
劉進忠聞言,自然是咬牙切齒,且本能的就覺得自己這是進了套了,卻又實在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鄧協台,你我之間雖然素來不合,但此事事關重大,萬萬不可胡言亂語,你確定你們抓住了潮州匪首趙荊山?」
「這是自然,千真萬確。」
劉進忠深吸一口氣,使勁使勁地捏著拳頭瞪著眼,道:「就算這是真的,我身為一鎮鎮台,按照朝廷規矩,此案唯有撫軍大人或督堂大人才有資格審理,你們,不行。」
劉大炮聞言嘆息一聲道:「劉鎮台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被自己信任的親信背叛,這滋味肯定是不太好受的吧?你說的對,按照正常程序來說,我確實是沒有資格過問你們軍鎮的事兒,但此時這不是情況特殊么。」
說著,劉大炮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件道:「此乃昨晚連夜送到我知府衙門的緊急軍情,匪首張有德已經出現在了鎮平、平遠兩縣,殺官造反,開倉賑糧,已經在收攏流民組建軍隊,不日就可兵臨城下了。」
「更不用說,從福建方面傳來消息,說是那灣灣的鄭經不日間或有水師登陸,與這張有德相互配合,攻打咱們潮州城。」
「劉鎮台啊,眼下你這一鎮兵馬,實在是咱們潮州城的重中之重,萬萬不敢出差錯啊,這海底名單若是真的,到時候這天地會亂黨裡應外合,咱們這仗還打個屁?而若是給撫軍大人再寫信,等這信送到廣州的時候,怕是這天地會的亂黨都已經將咱們扔進油鍋里炸了。」
「城外的亂黨是……是……我……」
「是什麼?」
「總之,這些亂黨既然都是從福建來的,自然有靖南王的援軍,咱們……咱們何必擔心呢?」
「鎮台此言差矣,生死安危的事,怎麼能將咱們的身家性命全都指望在靖南王的身上呢?再說這靖南王畢竟是福建的靖南王,萬一他心有顧慮不派援兵前來又該如何?」
「…………」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此乃戰時,根據我朝規定,我這個知府在戰時不可拘泥於程序,必要時可以做些先斬後奏之事,不如這樣,咱們先將這名單上的人軟禁起來,暫時卸下軍中權責,待戰事結束,再將此事上報於劉撫軍,由劉撫軍親自審理此案,你意下如何?」
「我還是不信,那個趙荊山呢?」
「就在我府衙大牢之中。」
「可否讓我親自去審問一番?」
「這……好吧。」
事已至此,劉大炮也是沒有辦法,事實上這趙荊山之所以願意親自來施展這個苦肉計,為的就是這一刻。
於是乎劉進忠在劉大炮的帶領下氣呼呼地就闖進了知府大牢,見了人,話都沒說一句抬腳就是一招窩心腿,踹在了他的心窩之上。
劉大炮見狀大急,連忙阻攔道:「劉鎮台!此人乃要犯,肚子里知道天地會的許多秘密,是無論如何也要交給撫軍大人親自審理的。」
「哼!趙荊山此人江湖綽號銅頭鐵骨,傳聞師從少林練就了一身硬功夫,若他真是趙荊山,我這區區一腳如何就能將人踹死了?」
說罷,卻是二話不說,從一旁取過一條粗重鐵鏈,兜頭就抽到了他的臉上:「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陷害本軍鎮的兄弟!」
「呸!狗漢奸,你就是殺了我,也休想從我嘴裡打聽到半個字去。」
說著,很是隱晦地遞給劉大炮一個安心的眼神,口中喃喃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嘴硬是吧,想當文天祥是吧,好,那就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鐵鏈硬!」
說著,那鐵鏈啪,啪,啪,啪,就一下下狠狠地抽在了趙荊山的身上,趙荊山卻是咬緊了牙關,直咬得牙齦都滲血,卻始終不吭一聲。
卻是讓劉大炮實在有些忍耐不住的,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