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果然是人善被人欺
次日。
江市精神病院。
蘇凝過來的時候,真的見到了接近六年沒見的奶奶,確切說是她的外婆。
她穿著醫院痛意的藍白條紋病號服,花白的頭髮,好像白髮更多了。
熟悉的五官多了幾分痴傻,雖然嘴巴里念叨著是蘇凝的小名,但是,她已經不認識她了。
蘇凝在握住奶奶手的瞬間,眼眶裡的淚水躲眶而出:
「奶奶,您的凝兒回來了,是我不孝。」
奶奶本來是個正常人,五年前,因為那起醫療事故,她被厲薄言送進監獄的時候,奶奶精神受到刺激,才患上了精神病。
五年來,她一直沒有機會回來看奶奶,只能在秦牧野去監獄看她的時候,從他手機的照片里看。
每次看到奶奶,她的心就揪擰的痛,那種痛,被烙鐵烙在她後背上,皮開肉裂的痛,還要痛上千百倍。
五歲時,媽媽肝癌離開后,原本想將她託付給舅舅和舅媽,可是,他們卻將她拒之門外,將她當做垃圾一樣鄙夷厭惡。
只有奶奶,她將她當做寶貝一般,一直將她疼在手心裡。
原本以為熬過所有的苦,等她參加工作,就可以好好孝順奶奶,讓她享清福。
卻不知,她鋃鐺入獄,奶奶還因此患病。
來自心底深處的罪惡感,就好似萬隻螻蟻,不斷的啃噔著她的四肢百骸,腐蝕著她的靈魂!
「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您。」
蘇凝抱著奶奶,哭得撕心裂肺。
「不要碰我,別過來,我要等我的凝兒,我要找我的凝兒。」
老太太一把推搡開蘇凝,一臉警戒的看著蘇凝,就好似看到了可怕的壞人。
「奶奶,我是凝兒,我就是凝兒。」
她小心翼翼的說著撫慰奶奶的話,生怕將奶奶給嚇到。
可是,老太太已經不認識蘇凝了,一臉警戒的看著她,身體瑟縮在角落裡縮成一團,「不是,你不是我的凝兒,你是壞人。」
「奶奶……」
蘇凝已經泣不成聲。
恰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推開,負責老太太病情的主治醫生,走了進來。
「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蘇凝擦乾眼淚,及時收斂好情緒,「我是她孫女。」
「病人已經欠費三個月,我們不能繼續讓她在這裡住。」
聞言,蘇凝大驚失色,倉皇道,「不行,你們不能趕她走。」
奶奶是精神病患者,離開藥物的控制,她就完了。
「不想走,就馬上繳費,三萬的醫藥費,一分都不能少。」
主治醫師的態度很是決裂,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頓時,蘇凝呆愣在原地。
三萬?
她渾身上下只有五百塊,還是五年來在監獄里省吃儉用做工,背過那些大姐大偷偷攢下來的,眼下,她要從哪裡找三萬塊錢。
醫生看著蘇凝若有所思的模樣,無情道,「看你的樣子,交不起醫藥費,既然交不起,馬上帶老太太離開。」
「不,醫生給我三天時間,我馬上去想辦法。」
「我給你三天時間,誰給我三天?你們這種無家屬無錢,還無紀律的"三無"釘子戶病人,最難管,我真的很無語!」
醫生的頭很大,一點都不想接受蘇凝的奶奶。
「不會,以後不會,我一定隨叫隨到。」
以前,她在監獄里,奶奶的情況,她根本無力顧及,只能麻煩秦牧野,而秦牧野也有他公司的事情要忙。
以後不會了,以後她就可以隨叫隨到。
「不行,這次絕不姑息。」
這次病人無辜被家屬莫名的帶走,他差點就要賠人命。
「我求您。」
蘇凝卑微的跪在了醫生面前,原本她就沒有多少引以為傲的自尊要揮霍,五年來的監獄生活,血淋淋的現實告訴她,自尊根本不值錢。
所以,為了奶奶,她的下跪又如何?!
顯然,醫生被蘇凝的一舉嚇到了,但是,很快跟在醫生身後的護士,就認出了蘇凝。
因為是同行,對蘇凝頗有影響。
「你不會就是五年前,那個一屍兩命的殺人犯蘇凝吧?」
醫生一怔,「殺人犯?」
蘇凝:「……」
「果然是你。」
護士幸災樂禍說了一句,看著醫生道,「殺人犯的話,恐怕不能相信,萬一了她動了什麼壞心思,反咬我們一口,那就完了。」
醫生:「……」
「依我看,醫生就將這個骯髒的老東西給趕出去算了,免得髒了我們的醫院。」
護士的話,瞬間讓蘇凝寒了臉色,「你敢,所謂醫者父母心,你身為護士,說出這種殘忍的話不覺得很惡劣殘忍么?」
「哼!」
護士冷笑一聲,鄙夷的目光就好似刀子般剜著蘇凝,「你曾經也是醫者,也沒見你多仁慈,還是連孕婦腹中的孩子都沒放過,論殘忍,你比我們可惡劣殘忍千萬倍。
「你……」
蘇凝被懟的無言以對。
護士更加得寸進尺,「一個殺人犯沒有資格對我們指手畫腳,能滾多遠滾多遠!」
蘇凝氣的咬牙,她千細的身姿從地上站起來,冷著一張小臉瞪視著護士說出了狠戾的話:
「所以,你最好不要激怒我!否則,我不能保證我手裡的刀子,會不會朝你的脖子揮過去!」
她可以容忍任何人羞辱、踐踏、蹂躪她,但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對奶奶不利。
護士被蘇凝發狠的話說的一時沒再敢懟。
畢竟坐過勞的人還真的能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蘇凝見她閉嘴了,心裡冷諷。
這世道,果然是人善被人欺。
再次將懇求的目光,落在醫生的臉上,「醫生,三天,就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籌夠錢。」
說完,蘇凝將全身僅有的五百塊,塞在了醫生的手裡就離開了病房。
直到站在精神病醫院的門外,蘇凝才深深的鬆了口氣。
事已至此,她只能去找蘇志峰了。
那僅剩的五百塊,已經給了醫生,現在她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沒有錢坐公交。
共享單車的話她手機沒錢,只能步行去找舅舅蘇志峰。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走到蘇家的時候,她的嗓子快要著火了般乾澀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