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吾往矣
武念卿望了望眾人滿臉關切之情,知道他們都是真心關心自己的人,他也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是,為了阿雲,他可以放棄一切,哪怕是生命!於是,他冷眼看著眾人,斬釘截鐵的說道:「諸位,武念卿是孤兒一個。但是,我結交了各位,我就不再覺得孤單了,能有眾位朋友的關懷,我武念卿死而無憾。」
武念卿說到這裡就望了望香兒和林雪,停了一會,他便意味深長的說道:「以前我不知道什麼叫愛情,不知道什麼叫生死相許。雖然我曾產生過朦朧的愛意,但是那種感覺從沒有今日之強烈。」他說著這話,不敢去看香兒,他也不想去看她的表情。因為,畢竟她已經是過去,現在阿雲才是他的全部。
他沒有絲毫停頓,接著說道:「雲妹不遠萬里,衝破重圍只為了見我一面,而且還讓一位英雄喪命。」此時他不再稱射率為伯伯,在他心目中,他就是一個大大的英雄。他看了看不說話的眾人,接著說道:「所以,我發誓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此刻她深陷虎穴,我若不即刻救她,於心何安?在我心中,她已經成為我生命的全部。所以,就算福俠客棧是龍潭虎穴,是刀槍劍林,吾往矣!」說到最後,他那道堅定地眼神射在眾人的臉上,不由得讓他們產生了一種不可抗拒的感覺。
眾人見他如此,知道他非去不可。葉笑便說道:「好,我兒如此有情有義,做爹娘的豈能袖手旁觀。」她的意思是也要與武念卿同行,武念卿忙即伸手打斷她的話,然後一下子跪倒,說道:「此去凶多吉少,孩兒只身前去最好,張夏要的是我的命,我不能讓義父義母為孩兒犯險。」說著,他給黃炎嗣和葉笑磕起了頭。
他磕完頭就站了起來,對身邊的夏婆婆說道:「勞煩婆婆將我的衣服拿來,我要更衣!」
夏婆婆領命,便去包袱里將武念卿的衣服拿了出來。她們隨身帶著武念卿的宮主之服,此時武念卿要的就是它。
武念卿心中打定了必死的念頭,心想就算死了也要以堂堂正正的廣寒宮宮主的身份去死,也配得上與阿雲攜手黃泉了。
葉笑見他如此,雖然高興他有擔當,但是也是不由得抹淚。黃炎嗣就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欣慰的眼神,意思是他們沒有看錯武念卿,他是他們的驕傲。
武念卿接過夏婆婆奉上的衣服,便去殿上換了,又洗了臉,梳了頭,回到場中。眾人一見他面貌煥然一新,這身衣服穿在身上更是霸氣十足,果然有一代大俠的氣勢。廣寒宮中眾女子看到宮主要去犯險,她們也就打算同往,武念卿不等她們開口,便說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意,但是,我意已決,誰也動搖不了。你們再此等待黃婆婆,等她們將紫玉雙姝的屍體找到之後,你們便一起回宮。」
這個時候,一個人走上前,握著武念卿的手說道:「武兄弟果然英雄氣概,阮某佩服。」這人正是阮正施。
武念卿道了聲謝,他就不再耽擱,心想此去有死無生,又何必在這婆婆媽媽!於是,他便向眾人一抱拳,什麼也不說便飛身出了少林。
他到得少林寺山門前,剛要尋路下山,突然聽到身後一身長嘶。他不由得心喜,轉頭看去,但見在身後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正拴著兩個黑物,一個就是他的踏雪烏騅,一個就是莫笑狂的毛驢。他不由得感激,莫笑狂竟然一直不忘幫他照看這匹寶馬。
這匹踏雪烏騅卻是一匹好馬,它一眼就認出了它的主人,所以才嘶叫了起來。武念卿走過去,將臉在貼在它臉上,說道:「你認出了我是不是?」這匹馬似是有靈性,鼻子不住的噴氣,似是想馬上帶著主人飛馳征戰!
武念卿解開拴在樹上的繩子,然後縱身上了馬背,烏騅馬一聲長嘶,便即朝山下衝去。武念卿救人心切,所以在路上他也是一刻不停。這匹馬似乎也是知道主人的心意,竟然似是有使不完的力氣,也是一刻不停,同時速度也是絲毫不減。
武念卿一路打聽,終於來到了河北福俠客棧的總號。此時,已經是他離開少林寺的第三天傍晚,他到得客棧門前,抬頭一望,但見這客棧果然是氣勢磅礴,不愧為總號。但見門上一塊大匾,匾上幾個大金子,乃是「福俠客棧」,四個金字後面還有兩個小字,便是「總號」二字。
但見這裡生意火爆,不斷地有客人進進出出,店內宣化之聲不斷地傳入他的耳朵,熱鬧非凡。他如不是親眼見了張夏這人的陰險歹毒,怎麼也不會相信如此有錢的一個商人會參加武林的紛爭。他看著這一派繁華,知道在這繁華的背後暗藏殺機。但是,他還是哼了一聲,隨即躍下馬來。
武念卿拍了拍馬頭,讓它出城去樹林里休息,他知道可能從此便不用再騎它了。他眼看著烏騅馬消失在大街盡頭,便轉身大踏步的走進了客棧。客棧夥計看到他器宇軒昂,忙即笑著迎了上來。
武念卿一肚子火,二話不說一拳將這個夥計打倒。他抬眼看見櫃檯後面的掌柜就是當年在西湖上抓他的馬肖,他就知道這個客棧里的夥計都不是什麼好人,所以他也就不用客氣了!
馬肖看到來人進來就打人,正在驚慌之際,早被武念卿伸右手捏住了喉嚨,喝問道:「張夏在哪裡?」
馬肖被他掐的說不出話來,他就鬆了一下手。馬肖咳嗽不止,好一陣才氣喘不止的說道:「你是什麼人?」
武念卿便回答道:「武念卿!」
他此言一出,不只馬肖一驚不小,店中夥計也都嚇的呆了。他們都是張夏的手下,他們都知道武念卿會來,但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一個人來。
只聽馬肖說道:「有種!」說著咳嗽了一聲,接著說道:「你找的人就在後面!」
武念卿掐著他,由他引路,便向客棧後院走去。店中食客本來看到有人鬧事想要逃跑,可是看到這個青年人沒有鬧大事,只是去了後院,便又各吃各的,不去管他。店中的夥計卻都紛紛的跟在武念卿的身後,生怕他跑了。
武念卿一路走去,十分的小心謹慎,生怕會有什麼機關陷阱,或是有什麼人在暗中偷襲他。他雖然報了必死的念頭,卻也不想在沒有看到阿雲之前殞命。他一直小心的朝前走,卻發現後院很深,穿過一個迴廊,又是一個迴廊,卻並沒有發現任何的危險,竟然也沒有人在前面攔他,只有後面跟著的幾個店小二。
他不由得更加疑惑了,張夏若是要置他於死地,此時迴廊狹小,若是有什麼機關陷阱,或是突然衝出數十人將他一頓亂刀,便會要了他的性命,但是他一路走來卻是異常的平靜。當他再次拐過一個迴廊,就聽前面院子里有吵鬧聲。他一邊走一邊聽,乃是花貓夫人和小泉郎的聲音。
只聽花貓夫人怒道:「你個東海瘋狗,非得搶去那個小丫頭,否則老娘還要將她的臉弄花。」
武念卿聽此不由得渾身一顫,只聽小泉郎接著花貓夫人的話,說道:「讓你這賤婦弄花了豈不糟蹋,還不如讓我玩玩呢!」
花貓夫人怒道:「東瀛淫狗,敢罵老娘!」
接著就是呼喝聲起,二人竟然斗在了一起。二人一邊斗,一邊還在罵。只聽小泉郎故意氣她,說道:「也不怪她們,誰讓你和我們一群男人在一起不幹好事呢!」
花貓夫人聽此,大怒,大罵東瀛狗,東瀛淫狗。
武念卿氣的全身哆嗦,原來紫玉雙姝與岫煙香茗不是被馬步芳所傷,而是這兩個人!武念卿一直以為是馬步芳害了紫玉雙姝,沒想到竟然是小泉郎這個扶桑狗!
武念卿狂怒之下,咔嚓一聲將馬肖的喉嚨捏碎,突地就穿過了月洞門,闖進了院子。但見,花貓夫人與小泉郎正自惡鬥。雙福兄弟和風難追等人站在一邊看熱鬧!這些人突然看到武念卿不由得都是嚇了一跳,花貓夫人與小泉郎立時停止了打鬥,個個小心翼翼的瞪視著武念卿。
武念卿不睬眾人,惡狠狠地瞧著花貓夫人和小泉郎。他二人見到武念卿的目光,竟然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武念卿咬著牙,開口說道:「我會讓你們血債血償的!」
武念卿正將手捏的咯咯響,突聽一個人爽朗的笑聲傳來。這人一邊拍著手,一邊笑著,走了出來,說道:「好!果然有膽量!」
武念卿抬頭一看,正是張夏。他從屋內走出,後面跟著陸風。同時,陸風的手裡還抓著一個人,就是阿雲!
武念卿一見,便急著要衝過去,同時大喊道:「放開她!」可是,他沖了兩步便停步不前,因為他看到陸風掐著阿雲脖子的手緊了緊。武念卿停下腳步,叫道:「雲妹!雲妹!你別害怕,我來救你了!」
阿雲憔悴的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流著淚望著武念卿,哭道:「你為什麼要來!你快走!」
武念卿哭道:「我不,我對你承諾過,我不會放棄你的!」
這時,突聽花貓夫人怒吼道:「住口!不要這麼多廢話!」
武念卿不知她為何會發怒,不去理會她。卻聽小泉郎又開口說道:「人家雖然要死了,可是還是有一個深愛她的男人願意陪她一起死。嘖嘖,多麼恩愛,多麼感人!可是你呢?」說著,他就得意的瞅著花貓夫人,看到她已經氣得紫漲的臉,乾笑了兩聲,接著說道:「你卻是老死也沒有人要了!你丈夫在外偷腥,你想殺他,結果被燕飛得了先,你便想殺盡天下男子以泄私憤,你簡直就是個瘋子!」
花貓夫人突然「啊」的一聲,大叫著撲向了小泉郎。小泉郎可是卻不再和她打了,盡量躲避著她。
武念卿不由的在心中說道:「她是個怨婦!」他不去理會他們,卻聽張夏出聲喝止了他們。
接著,武念卿才開口說道:「你放了她,我任由你處置!」
張夏仰天哈哈大笑,道:「任由處置倒不必了,你只需做兩件事就行了。」
武念卿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道:「好!」
張夏見他答應的如此的爽快,就用奇異的眼光看了他一會,便道:「果然有種!」
阿雲哭道:「不要!武哥,不要答應他。」
武念卿不理她,又對張夏吼道:「什麼事?快說!」
張夏背著雙手,眼神怨毒的看著武念卿,說道:「我潛心謀劃了十五年的大事,讓你一夕之間給毀了,我本該將你碎屍萬段的。可是!」他說著話,話鋒一轉,又道:「可是,少林一役,我發現中原除了你,已經沒有英雄了。所以,我也不怕了,哈哈!」說著就是連笑不止。
武念卿想到他行蹤隱秘,不禁害了師父,還害了江湖兩大門派,不由得想起五年前在土地廟裡聽到的他和兔耳齊的神秘對話。此時他聽說自己毀了他謀划十五年的大事,便不由得好奇,問道:「什麼大事?」
張夏又笑了一聲,說道:「待我大事定時,你也看不到了!哈哈!」張夏笑了一陣,突然又是一臉嚴肅的說道:「我張某人佩服你的武功,你的為人。但是,你不能夠為我所用,我很是遺憾。不過,就因為我佩服你,惋惜你,所以,我會讓你做一個明白鬼!」
武念卿咬牙說道:「你不就是想做武林盟主么!還能有什麼秘密,老子不稀罕!」
張夏沒有生氣,而是呵呵的笑了笑,接著說道:「我的秘密對你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你就快成為死人了!」
武念卿冷眼看著他,說道:「我不想知道你的秘密,我只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張夏看了他一眼,道:「好!我會回答你的。」但是,隨即他摸了一下下吧,接著說道:「但是,在回答你之前,你先做完兩件事再說!」
武念卿一攥拳頭,說道:「先將她放了!」說著,指了指阿雲。
張夏一笑,說道:「放她可以。但是你先做完兩件事,我就會放她。」他看著憤怒的武念卿,又道:「你放心,我張某人說話算話!」
武念卿不再說話,突聽張夏喝道:「跪下!」
武念卿一驚,不由得脫口而出道:「什麼!」
張夏冷聲道:「我說讓你跪下!」頓了一下,看到武念卿沒有反應,又道:「我謀划著一統江湖,可是你卻數次壞我好事!你說你該不該跪!」
武念卿聽得此言,不由得咬緊了牙關。他知道自己先前救了廣寒宮和如花寨的人,因此張夏才懷恨在心。前幾日又在他滿懷希望能做成武林盟主的時候,卻又因自己的出現而讓他計劃落空。但是,男兒膝下有黃金,只跪蒼天和娘親,自己怎麼能給他下跪呢!於是怒道:「你快殺了我!我是不會跪的!」
張夏笑了,說道:「不跪可以!」說著,他就伸手點了阿雲的麻痹穴,阿雲立時痛苦不堪。
武念卿大罵卑鄙,他看著阿雲痛苦的表情,心痛不止,想要衝出去救她。可是他知道張夏武功不弱,他既然下了殺心,只要自己衝出去,他就會先殺了阿雲。到時,就算自己能就脫阿雲,也只不過是一具屍體。這讓他十分的為難!
這時,阿雲忍著痛苦,艱難的說道:「武哥不要跪,讓他殺了我吧!」
張夏哈哈一笑,說道:「好一對亡命鴛鴦!第一件事你都做不了,還怎麼救你的心上人!」
武念卿一愣說道:「什麼?這就是第一件事!」
張夏道:「不錯!你若是跪了,我便解了她的穴道!」
武念卿看著阿雲痛苦不堪的樣子,原本堅不可摧的雙腿,突地彎了下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他跪下,雙眼噴火,便似一頭嗜血的野獸,要將張夏碎屍萬段一樣!
張夏仰天大笑,卻也信守承諾,解開了阿雲的麻痹穴。然後他卻說道:「你這一跪不是為我,而是為我死去的兄弟!當年我們五人逃出千軍萬馬的重圍,便發誓要東山再起!」說著,十分怨毒的看著武念卿,續道:「可是,你不但壞我好事,還殺了我三個兄弟!你看看他死的多慘!」說著,他就指了指地下躺著的馬肖。
武念卿不去理會他說的千軍萬馬的重圍是什麼意思,狠狠地瞪著他說道:「放開她!」
此時,張夏也紅了眼睛,突然說道:「現在你做第二件事!」
武念卿站了起來,捏著拳頭說道:「什麼?」
張夏看了看花貓夫人,花貓夫人就給武念卿拋過來一粒藥丸。武念卿伸手接了,就聽張夏說道:「吃了它,我便放了你的心上人。」
阿雲叫道:「不要,武哥,那是毒藥!」
武念卿知道,既然是從花貓夫人手中出來的東西,除了厲害無比的毒藥,還能有什麼!他本以為自己來此救阿雲會和他們廝殺致死,沒想到卻是這種死法!他不由得看著阿雲,搖頭苦笑。他雙眼溫柔的看著阿雲,但見她已經沒有了力氣,只是雙眼淚如泉湧!他也不多想了,仰頭便即將毒藥吞下!阿雲見狀,激動之下,竟然暈了過去!
武念卿知道,今日他將會與阿雲死在一起。他既然知道自己會死,所以心中反而釋然,不似先前那般緊張。他吞下毒藥,只一小會,突然覺得腹痛如絞,哇的一口吐出了一口黑血。眾人見狀不由得得意的笑了。
張夏見他毒性發作,也就放了心。他一把抓過阿雲,拋給了武念卿。
武念卿顫抖著身子勉強接過阿雲,便聽張夏說道:「我成全你們,讓你們做一對地獄鴛鴦!」武念卿擦擦嘴角的黑血,仰天笑了兩聲,心想,能與阿雲死在一起,也是今生一件幸事!
張夏看著他,又說道:「這毒藥只發作三次,就會要人性命,如今已經發作了一次,第三次時便會讓你肝腸寸斷,痛苦而死。不過,還好,你還可以與她纏綿一天兩天的,因為這三次發作會在三天內完成,所以,你可要好好地珍惜這三天呀!」
武念卿看著他,又看了看阿雲,呵呵笑道:「你放心,三天我就知足了!」
張夏身子微微一震,然後說道:「有種!」他見武念卿中了毒,知道他必死無疑,能夠除去他這心頭大患,他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終於落地了。於是,他便又道:「我不想傷及無辜,這小丫頭是阿史那思摩的女兒,三天時間夠你救她性命的了!」
武念卿聽他說著這話,他便也不由自主的說道:「你也算是一個好漢!」
張夏就說道:「對待敵人我會不擇手段,我念你是一個英雄,所以才對你網開一面,讓你能夠開開心心的死!」
武念卿聽了這話,苦笑一下,接著問道:「你到底有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