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瘋狂的男人

「城市書屋說實話並不是個新創意，我們要在打造地標景觀、心靈社區的基礎上，附加給它新意。剛才潘組長說得很明確，那就是智慧和現代。如果你理解的廣告就是解釋城市書屋是什麼，那我不得不說你還是跟不上我們公司的新思路。我們要在展示它的同時，植入一個概念，這個概念就是『去實體化』。」

林薇一邊在心裡狠狠地訓斥著自己一邊信口胡扯。意德文化的人至少留了下來，願意給她幾分鐘的時間來添補潘澤挖開的大坑。

「我還是不明白，你們的意思是要脫離書店這個有形實體？」

「那是當然！」

「當然不是！」

潘澤和林薇幾乎是異口同聲，會議室里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潘澤冷峻地目光盯著林薇，嘴角的曲線也格外地剛毅起來。林薇心裡止不住的顫抖，但面色卻不為所動。

「實體一定是有的，這是城市工程，需要一個有形載體，但我們可以在那之上更進一步，具體的項目要不要延伸那是貴公司的事，但我們的廣告宣傳是突破實體，讓書香無處不在這個角度切入的。」

林薇不知道為了編這幾句話戰死了多少腦細胞，但她說到最後自己都有幾分動心了。她原本並沒有這個想法，但就這麼一路「信口雌黃」下來，反倒覺得是個不錯的立意。

潘澤的驚訝不亞於意德文化公司的人，完全沒料到林薇會「拐帶」了自己的計劃。他正要辯解，武雲峰卻及時地搶過了話頭。

「兩位組長可能在表達方式上各有不同，但是我們的核心是很明確的，就是想要基於貴公司的項目能夠深挖出更新一點更深一點的內涵，這樣的廣告才能深入人心。」武雲峰的汗水估計也早就濕透了背心，他機敏地看到事情轉圜的餘地，不等潘澤開口便急忙出來打了個圓場。

秦錚微微笑著，順著武雲峰的台階說到：「這一次見面本來就是各抒己見，我會讓項目組儘快形成文案草案給您發送過去，沒有碰撞就沒有創意嘛！」

「那也好，貴公司這個切入點確實很新穎，我們可能也沒有完全打開思路。這樣，大家各自回去再整理下資料，儘快安排第二次見面。」

會議頗有點不歡而散的味道，武雲峰將意德文化的人送了出去，一路上還不住的向他們解釋著。小茹她們幾個識趣地溜了出來。會議室里只剩下了秦錚、潘澤和林薇。

大家都不說話，就這麼僵坐著。秦錚似乎是等他二人給個交代，而林薇卻需要時間來消化剛剛發生的一切。她知道自己太突兀，其實任由著潘澤「胡鬧」才是她這個小兵的本職。但是，她雖說只是個打工的，操不了老闆的心，但也不能還端著碗就砸了鍋啊。

林薇輕輕的吁了一口氣，見二人都不開口，便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起身要走。

「回來，」秦錚冷冷地說：「不說清楚是怎麼回事，你倆以為今天能出了這個門？」

林薇翻了個白眼，停下來腳步，卻也沒有坐下來。

「我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啊。」潘澤忽然又換上了他一貫的油腔滑調：「我們這個創意不夠好嗎？即便不滿意也可以調整嘛，甲方大大，不就是占著無禮也要橫三分的制高點嘛。」

「你們之前有商討過這個想法嗎？別說和我彙報了，你們兩個人知道自己的職責分工嗎？」

關我什麼事，林薇一肚子惱火。一個以躺平為奮鬥目標的人，現在卻還要擔任救火隊員，救完了火還要承受裡外不是人的指責。

「潘澤剛進公司，很多事情都不懂。林薇你是老人了，過手的項目沒有幾千也有幾百個了。董事長苦心刻意將你們二位組團出戰，看重的不就是各自的天賦來取長補短嗎？你就計劃這麼唱雙簧？」秦錚的話說得不急不緩，林薇覺得自己輔導林逍寫作業時，每每氣急了就是這種刻意壓制的語調。

「幹什麼？怎麼還人身攻擊呢？這個創意我想了一個多星期，你看不上歸看不上，但不能否定了我們的態度和努力。」潘澤是擺明了要把耍賴進行到底了，卻也明目張胆地把秦錚的怒火引到了自己身上來。

「明天一早，把成形的方案放在我辦公桌上。」林薇覺得秦錚隨時會爆發，要不是潘澤的身份，估計她倆早就被掃地出門了。

不想干歸不想干，但被人踢出去也不爽啊！林薇鼓起腮幫子，知道這爛攤子還得自己熬油點燈的修補，頓時有種生不如死的絕望。

秦錚一走，她像泄了氣的皮球蔫坐在座椅里，看都不想看潘澤一眼。潘澤走到她面前，乾脆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俯身直視著她。這一刻，他的目光里沒有了嬉鬧，只剩下熊熊燃燒的怒火。

「林小姐，你如果還搞不清楚狀況，那我就和你說明確，我是組長，你的工作不是自以為是，而是照做！」

林薇愣住了，剛才她分明救了他一命，可他卻表現的像一心赴死，不在乎拖上幾個墊背的狠絕。

林薇的身體抑制不住地抖動起來，眼淚也不爭氣的充盈著眼眶，但就是倔強地不肯掉落。憑什麼啊？怎麼哪頭的槍子兒都往自己身上打啊？

「你想死我不攔著，也攔不住，但別賠上這麼多人的性命。你也聽見了，秦錚訓得是我！出了這個門，他還會去訓武經理，訓所有項目組的人！這個項目垮了，垮得是靠這份工作吃飯的人。他們不是你的陪玩兒，更不是你的陪葬！」

「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會照顧周全的，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潘澤幾乎是吼起來，林薇似乎能感覺那些嗜血的好事者已經準備圍堵這裡了。

她不再做無謂的爭執，騰地起身。潘澤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順勢就把她拉了回來。林薇一個不防備，小腹一下磕在了桌角上，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就要蹲下身去。

潘澤一驚，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走向，他趕緊低頭去查看林薇的情況。林薇本能地一躲，抬起膝蓋直接頂到了他的下巴上。這下換作潘澤捂著下巴連連退開了。林薇趁勢護著肚子離開了會議室。

果然不出所料，她推開會議室門的一剎那，好幾個人影倏地閃過。專業狗仔隊也沒有這麼敬業，林薇恨恨地想。但此時，自己的小腹疼得厲害，她顧不得許多，跑進衛生間檢查傷勢。

一大片紅印清晰地印在肌膚上，不需要多久就會變成淤青。林薇頹喪地看著這一切，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落入這般境地。

潘澤瘋了，他是個瘋子。她忽然想起潘佑，那個冷酷地從她面前走過的男人。這一家人——

「潘家這倆兄弟，你最好一個都不要沾。」

還有秦錚，林薇絕望地想，三個男人一台戲，一台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