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演技

將惡魔圖鑑給出的預測牢牢印入腦海，李閱驅使僅存的三隻腦靈扔下多餘的武具，向著一秒后芬迪斯即將出現的地點，投擲了兩支長矛。

對於芬迪斯來說，鉛彈或者弩箭都無法造成任何傷害，無論擊打到多麼脆弱的部位；但長矛就不一樣了，雖然它們並不怎麼鋒利，也沒那麼筆直，但依舊是有銳頭的長矛，足以刺破一些薄弱的地方。

比如眼睛。

雙矛刺眼是李閱早就存在於腦海中的念頭——巨人打蚊子困難，瞎了的巨人自然沒可能做到。

只是捉摸不到芬迪斯的動作，李閱無法將計劃付諸行動，而此刻有了準確率高達99.9973%的預測，李閱無條件相信惡魔圖鑑給出來的結果。

也沒有別的選擇。

投出長矛后，李閱連結果都沒有看，率領三隻腦靈拖著那把一丈長的鐮刀，以最快的速度飄去了斗獸場的邊緣……

於是席上叫罵連天的觀眾們……就看到了這樣奇妙的一幕——原本與魔狼芬迪斯纏鬥了整整一回合的腦靈們突然慫了，向空中投擲了兩根長矛之後調頭逃跑；偏偏芬迪斯像是故意去撞那長矛一般，硬用一雙眼睛去死磕兩根矛尖，活活插瞎了自己的眼睛！

接下來，更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腦靈們在退到邊緣附近時，貼著地將那把一次都沒有觸碰到芬迪斯的巨大鐮刀豎了起來，刀刃對準了芬迪斯的方向……

芬迪斯雙目瞎掉，惶急之下躍到空中爪擊周圍，將空氣都割出了層層波紋，卻連腦靈們的影子都沒有碰到。

「向它傳念，跟我念！」李閱號令三隻腦靈，意念瞄準了幾十米外的魔狼芬迪斯。

「你過來啊！」

「你過來啊……過來啊……過來啊……」

「你過來啊！」

「你過來啊……過來啊……過來啊……」

四隻腦靈不斷向芬迪斯傳念，讓這四字箴言充斥它的腦海；魔狼鼻間一動，朝著那可惡腦靈的味道，朝著那不斷叫囂的弱小魔物，再度衝刺而來。

於是觀眾眼睜睜地看腦靈、鐮刀與芬迪斯呈一條直線，且那直線越縮越短——開膛破肚不遠矣。

「別去！」「有陷阱！」「停下——」

幾乎全部的觀眾都是站在魔狼一邊，大聲阻止著芬迪斯衝動的行為，其中甚至還包括那渾厚的聲音；而李閱號令三隻腦靈用盡所有念力，只為隔絕芬迪斯的聽力，只為讓魔狼衝刺的路徑只有一個……

終於，三點一線在一剎變作兩點一線，而當那快速移動的點跨過中點時，驀然在斗獸場上暈開了一段血線，噴髮狀攪亂了所有的線條，長長地拉過了十幾米的距離，最後在緊挨著終點的地方定格，給蒼土塗一筆濃墨重彩。

死了。

李閱望著那寫滿不甘的狼頭，感知著那被斬成兩半的下半身，感受著氤氳而起的血溫，驀然而生一股真實的虛幻感，知道穿越而來的第一道坎……終究是過了。

四隻腦靈飄於場中，傲然而立——他們有資格驕傲。

天地間鴉雀無聲，觀眾席呆若木雞——沒有任何人能想到，一群從來沒有登上過斗獸場的腦靈，居然能夠殺死殺戮杯排名372的魔狼戰士芬迪斯；也沒有人會想到芬迪斯居然自瞎雙目，然後自剖於斗獸場的蒼土之上。

寂靜后是狂怒，是騷亂。

層層疊疊的觀眾席宛若海嘯，席捲每一滴水滴，逐漸演變為滔天之勢。

「肅靜——」渾厚的聲音也無法阻擋這場海嘯，很快被吞沒。

而李閱注意到，在那逐漸沸騰的海洋之中，黑霧驀然打開，展露出一座高台，安靜的高台——布袋惡魔就坐在那邊的外圍，高台正中、視野最好的地方則靜靜矗立一個王座，王座中坐著一位衣著華麗但面色蒼白的人影。

他絲毫不被這場憤怒的海嘯所影響，只是單手撐著臉頰，有意無意地瞟過腦靈，微眯的細目中流露出一絲好奇，更多的則是一股威嚴。

就在他的目光掃過李閱時，李閱覺得有一股力量掌控住了自己全身上下每一粒細胞，所有的念頭都凝固了，整個世界的空氣也倏然斂去了。

一剎萬年，李閱甚至覺得眨眼之間就會死去，但眨眼的時間過掉，窒息感最終還是消散了。

王座上的人移開目光，彷彿此間的一切都很難讓他提起興趣，那一絲好奇也很快便被漠然所取代。

他無視掉觀眾席上正在發生著的騷亂，伸手去觸碰王座前的酒杯，卻在即將握住酒杯的時候改了主意，只是指甲輕輕地彈了一下。

「叮！」

整個魔王城的魔物都在這一瞬間停下，然後坐回到了座位上——騷亂中重傷的、被波及的、掉了胳膊的魔物……都那樣乖乖地坐回了座位，宛若上萬個提線木偶。

而木偶的線……就掌握在那隻蒼白的手中。

有的木偶好像依舊很憤怒，顫抖著身軀努力抗拒，而毫不意外的，它們的頭都像西瓜一樣爆開。

終於，幾顆爛西瓜落地之後，觀眾席重歸平靜，斗獸場中的腦靈們一動不動，像是等待被宣判的羔羊。

「宣布吧……」王座之人的聲音懶洋洋的，卻是此刻斗獸場中唯一的聲音。

「咳咳……好的魔王大人……我宣布——」布袋惡魔好像才想起自己的職責，渾厚的聲音再度出現，「獲勝者是——第五藏書室的腦靈——」

「唔……」噓聲稀稀拉拉地響起，見王座中人並沒有什麼反應，逐漸擴展到整個觀眾席。

「斗獸場的戰士啊——來吧——來接見魔王大人吧——」布袋惡魔招呼倖存的四隻腦靈，同時不忘用餘光觀察王座中那位「魔王」的反應。

這飄向王座的一小段路，是李閱穿越以來最忐忑的路——騙過了首腦，擊殺了魔狼，覺醒了惡魔圖鑑……但在感受過那一股世界的窒息之後，李閱生怕被魔王瞧出破綻。

他會發現自己是來自異世界的靈魂么？會對剛才戰鬥中的「巧合」追根究底么？

李閱覺得，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引來魔王過多的注視都不會是什麼好事情……於是盡量模仿著腦靈飄動的方式，以一分忐忑、三分期待、五分興奮，外加九十一分的害怕的情緒，飄到了王座之前。

魔王看上去年齡不大，一頭銀髮、雙目細長，無論是眉毛的角度還是下頜的線條都無懈可擊，無疑是一個完美的美型男子形象。

當四隻腦靈立定，那薄無血色的唇微微張開，像是要問什麼。

李閱生怕魔王問他什麼不好回答的，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凝固，緊緊縮起了腦溝，將弱小魔物面對魔王時的恐懼表達得淋漓盡致。

另三隻腦靈也差不多如此，雖然他們不像李閱想了那麼多，但魔王的威壓促使他們做出了同樣的表現。

薄唇凝固片刻又再閉上，魔王想說什麼，又覺得沒什麼好敷衍，便揮了揮手，目光飄過腦靈們的身體，不再聚焦。

李閱瞬間覺得念力的消耗被魔王彌補滿溢，重煥精神。

糊弄過去了嗎？

【解析中……0.01%……】

好死不死的，當李閱念力增強，意念落在魔王身上時，惡魔圖鑑再度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