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收龍傲天為徒了嗎?
翌日清晨,韓惜見在一陣宿醉的頭痛中醒來。
「唔……」
腦海中閃過一些雷人的片段,韓惜見拉起被子蒙住腦袋開始像一條大蟲子一樣左右翻騰,並試圖把自己憋死在被子里。
「咚咚。」
門上傳來兩聲輕叩。
「起了么?」
一個有些熟悉,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的聲音傳進來。
韓惜見猛地坐起來,飛快地穿好錦衣外袍,左一腳右一腳登上步履,抓起銅盆里的水往臉上抹了起來。
「等一下,就好,就好。」
陸萬閑站在門前等了一炷香時間,他一點也不意外,韓惜見每次都會把自己收拾妥帖了才出來見人,雖然生活能力不怎麼樣,路痴又愛醉酒,但是在愛美這一點上,還是挺精細個人。
「好了么?」陸萬閑故意揚起聲音,如願聽到走廊那頭韓家子弟們被吵醒發出叮呤咣啷的動靜。
「來了——」
「嘎吱」一聲,客房的門打開一條縫,露出精緻秀美的一張臉,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轉向陸萬閑,眼中一絲驚詫閃過。
「嘭!」房門猛地關上。
「再等一下!」韓惜見大窘。
陸萬閑又等了一炷香時間,房門才再度打開,只見頭髮絲都梳得整整齊齊,渾身上下閃耀著光彩的「隆重版」韓惜見出現在門內。
陸萬閑不由得退了一步,這個韓惜見和前塵里擢仙大典力挫群雄的那位有點重合了。
「在下韓惜見,還未請教這位師兄尊姓大名。」韓惜見文質彬彬地行了個禮,儀錶從容無可挑剔,完全是大家公子范。
「不必如此多禮,我叫陸萬閑。」陸萬閑隨意地拱了拱手,上輩子迫於門規需要嚴守禮度,其實他本身是不太喜歡這些繁文縟節的,如今能以「荒野村夫」的身份重來一遍,他還是挺享受的。
「陸師兄。」韓惜見十分有禮貌地叫了一聲,接下來不知說什麼,腦海中尷尬的場面走馬燈似的過。
「嗯。進去說話?」陸萬閑示意韓惜見別把門擋得那麼嚴實。
「這……」韓惜見很想拒絕,他房間還沒收拾整齊,只顧收拾自己了。
「還是你想在走廊上說?」陸萬閑露出一個看穿一切的微笑。
韓惜見抿了抿唇,這已經是他對陌生人能夠露出的最明顯的拒絕了。
在陸萬閑的堅持下,韓惜見還是敗下陣來,退開一步。
陸萬閑步入屋內,韓惜見飛快地關上門,解釋道:「惜見並非不願讓陸師兄進來,只是屋內未曾收拾,甚是凌亂……」
「無妨。」陸萬閑道,「坐下說話?」
「嗯……」韓惜見別彆扭扭地和陸萬閑一起坐在木凳上,周圍散落著他剛剛用來擦臉擦頭髮和擦腳丫的布頭。
陸萬閑見他尷尬,先倒了杯茶給他,笑道:「惜見……賢弟,是第一次出遠門吧?我也是。」
「咦?」韓惜見果然被吸引去注意力。
「我打小便被師尊收養,不知父母是誰,師尊賜我姓陸,名無心,字萬閑,大約希望我沒心沒肺,能得一世安閑吧。我從記事起就在島上,島上只有我和師傅兩個,平時砍柴挑水,生火做飯,都是我的事,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十一二歲的時候還不習慣穿衣服,經常頂著個芭蕉葉子就去海里玩水,反正光屁.股也沒人看見。」
韓惜見聽得睜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打量陸萬閑,眼前這位師兄雖然與他只有兩面之緣,可是,陸萬閑身上流露出的從容氣度,絕不是訓練出來的:
「真的?不可能吧……」
陸萬閑低笑一聲,似乎陷入美好的回憶之中,又不疾不徐地向韓惜見講了許多島上的趣事,韓惜見聽得連連稱奇。
「那你怎麼會出來的?莫非、莫非是你學成出師了?」韓惜見能感覺到陸萬閑身負修為,只是不知他修為到底有多高,這種深淺莫測的感覺,通常發生在兩個修真者差距很大的時候。
「是我師尊飛升了。」陸萬閑笑道,心中有些遺憾,重生一世,卻無法與師尊見面,無法再聽他老人家教誨了。
「啊!」韓惜見大驚失色,立刻站起身,去門前和壁間轉了一圈,確定沒人聽牆角,這才迴轉來,再拜道,「原來陸師兄是東明真人座下高徒,是惜見矇昧無知,如有衝撞,還請寬宥。」
「我說了,無妨,你我相稱即可,不必客套這些。」陸萬閑道。
「陸師兄,你久居仙島,不知世情,不知道這世上小人太多,說話萬萬不可如今天這般,什麼都交底!你同我說,在這裡說,便罷了,出去以後切切不可再提起此事!陸師兄修為高深,行事磊落,然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眼看韓惜見緊張兮兮地湊在自己耳邊刻意壓低了聲音說,一邊說還一邊擺手,陸萬閑不由得笑了出聲:「不必這麼緊張,我有分寸,說起來,你是第一次出遠門,對世態人情還挺了解的么?」
韓惜見一臉「這不是常識嗎」的表情,有些擔憂地看著陸萬閑。
完全進入山野村夫角色的陸某人,摸了摸下巴,決意把話題拉回正題:「我昨天見你時,你好像並沒有很了解啊。」
「什麼……?」韓惜見茫然。
「我問你,以前在白雪原你們韓家宗家的時候,韓家子弟是怎麼對你的?就你那些哥哥們,敢在明處對你冷嘲熱諷么?」
「那倒沒有,有家主伯伯在,他們不敢放肆。」韓惜見答道。
「暗地裡呢?也不敢嗎?」陸萬閑一手撐著下巴,端詳韓惜見的神情。
韓惜見的眉頭微微皺起,卻沒有說話。
「你倒是挺好的,還會維護他們。」陸萬閑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家醜不可外揚。」韓惜見垂下眼睛,說道。
「錯了,」陸萬閑直起身子,正色道,「縱容家醜,才會在外面丟醜,你想想,若你是家主,聽到那些個韓七韓九當街奚落弟弟,你會不管嗎?」
「我……當然會管,可我不是家主,我是弟弟,弟弟忤逆兄長,有背人倫。」韓惜見的聲音越來越小。
陸萬閑盯著他:「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迂腐了?我怎麼不知道修真界還玩世俗人家那套?你趁早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不敢撕破臉?」
「我沒有!」韓惜見驚慌失措地否認。
「你是大家公子,文質彬彬,舉手投足都要合禮,不能失了身份,在家裡,有你家主伯伯給你出頭,那些人不敢造次,在外面呢?誰給你出頭?路人么?我么?我不會給你出頭的,你一個金丹期的修士,修為遠超那些廢物,你表演委屈給誰看?」
韓惜見的臉都漲紅了,耳朵邊更是紅得發亮,他根本不敢看陸萬閑的眼睛,陸萬閑步步緊逼的話語,不給他留分毫餘地,毫不留情地撕破他最後那點體面。
「韓惜見,看著我。」
如同鐘磬般極具震懾力的一句話,令韓惜見不得不抬頭。
他好像頭一次認識陸萬閑一樣,這不是那個溫柔的、隨和的、好像對什麼都從容看開的陸師兄了。
此刻,陸萬閑就像韓家祠堂里那位最近接大乘的家祖,韓惜見很小的時候,曾經見過家祖在祠堂主事刑罰,只是遠遠地瞥了一眼,卻好像看到什麼極其可怕的事物一樣,當場就丟人得嚇哭了。
「你不會發火。」
陸萬閑凝視著韓惜見。
五個沉沉的字,叩在韓惜見心上。
「我……我當然會……」韓惜見掙扎著反駁。
「被人氣跑,借酒消愁,可不算什麼發火。」陸萬閑笑了一聲。
「……」連掙扎也放棄了,昨天白天,昨天晚上,種種羞恥畫面,走馬燈般轉過韓惜見目前。
「痴兒,發火是需要練習的,這世上的每一件事都要練習,才能做到恰到好處。」陸萬閑的語氣和緩下來,「現在,你練習的機會就在眼前。」
「啊……啊?」韓惜見正在消化陸萬閑方才那番話,他覺得有什麼東西隔著一層障幔,好像觸手可及了,但又模模糊糊的。那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
「看到沒有,從這裡走出去,沿著走廊往東走,左拐第三間第四間,是你七哥九哥的宿處,他們昨天半夜過來,這會兒也醒了,你可以去拿他們練習了。」
「他們也住在這兒?可是、可是我該怎麼發火,沒有由頭啊!」韓惜見還想縮回去。
「去,現在就去,由頭他們會給你的。」陸萬閑一指客房門,房門無風自開。
韓惜見硬著頭皮行至門前,習慣性地看了一眼銅鏡里的自己,喝,這臉色煞白的模樣,就像一具新死的屍首,剛從棺材里詐起。
「萬一……」韓惜見回頭。
「你是金丹期的修士,道理講不明白,就揍他們。當然,最好還是講道理。」
韓惜見一頭霧水,怎麼發火還能講道理的?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半隻腳都跨出去了,再縮回來也不合適。
恰在此時,一個討厭人的驚笑聲傳來:「喲,這不是咱們小十六嘛,這麼巧在這兒碰見?沒跟你盛家哥哥一道走?」
「哈哈是呀,怪不得剛才誰看見盛家那個盛天驕在樓下打尖,原來是和惜見賢弟一起住店啊。」
韓惜見扶在門框上的手,漸漸收緊。
只聽咔嚓咔嚓聲不絕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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