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一早，伊麗莎白收到貝內特先生的來信，急沖沖的敲響了林司的房門。

房門打開，一隻肥貓竄了出來，嚇得伊麗莎白原地跳腳。

林司不解的看向她，不知道是誰一大早讓這位小姐發這麼大的火。

「你居然讓父親答應把瑪麗一個人留在倫敦！」她大聲叫道，臉頰紅撲撲一片，幾乎要把手裡的信拍到林司的臉上。

她實在沒有想到，昨天還在她們姐妹身上花錢如流水，對她們溫柔又包容的表哥，這麼快就要為往後的日子做打算，暗中計劃拋棄她的姐妹們了！

她覺得父親現在已經徹底被林司給蒙蔽，居然在信上要求她們一切聽從他的指示，這簡直荒唐至極。

哪怕她從來都知道父親對幾個女兒漠不關心，也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失望透頂。她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是對父親失望，還是對沒有相處多久的表哥失望。

簡雖然沒有像伊麗莎白表現的那麼氣憤，但也咬緊牙關，氣息急促。

至於瑪麗，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而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林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林司接過信看了一遍，這才意識到惹怒這位大小姐的原來是他。

先前他給貝內特先生寫了一封信，大致內容是瑪麗勤奮好學，目前有個好機會可以讓她學習，但是她卻必須要留在倫敦。為此，他先徵求了這位父親的意見，準備得到答覆之後再向瑪麗詢問。

結果沒想到，回信送到了伊麗莎白手中。貝內特先生在信中不僅沒有解釋清楚，還讓她們凡事聽從他的安排，也難怪伊麗莎白會如此生氣了。

林司拿了一件風衣，將姐妹三人邀請到露天陽台，讓她們全都坐下之後，這才說道：

「就算是要把我送上絞刑架，也得給我一個申辯的機會對嗎？你們應該記得在離開朗博恩之前，我曾經跟你們的父親，還有母親單獨聊過天。」

伊麗莎白點了點頭，也是因為那次聊天，她的母親態度就突然發生改變，不再繼續撮合他們了。

她向母親他們到底聊了什麼，她卻表現的十分氣憤，痛罵柯林斯先生沒有眼光，口出狂言，痴心妄想，其他什麼也沒有說。

但也是從那天開始，她們發現林司的變化，他似乎開始慢慢融入貝內特家，不像剛開始那樣禮節到位，但是總好像隔著一層紗。

他甚至還主動提出帶瑪麗一起來倫敦散心。

如果他一開始就是抱著這樣的目的，那麼他的心機也太過叵測，她們還真是看錯了他。

「所以，這到底和你們的談話有什麼關係，我作為瑪麗的姐姐，絕對不會允許你們拋棄她，所以請你務必解釋清楚。」伊麗莎白嘗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心裡想著如果林司的答案讓她不滿意，她再生氣也不遲。

「那天的談話，我傷害了你們父母的自尊心。所以這些話，我本不該當著你們的面說出來，因為那同樣會對你們造成傷害。所以，在說那些話之前，我只能先請求你們的諒解，請你們盡量不要生氣，更不要因為生氣就衝動的跑開，可以嗎？」林司耐著性子道。

得到她們的同意之後，他才繼續說：「伊麗莎白，你應該知道，你母親起初想要將我們兩個撮合在一起對吧。」

伊麗莎白的臉突然紅了一下，那麼難為情的事情，她當然還記得。

「但其實我這次來拜訪朗博恩的主要目的，是告訴貝內特先生，我對繼承他的財產沒有想法，所以我本來是想徹底劃清我們之間的關係，讓他把我當成一個陌生人。待他百年之後，他的女兒妻子，依然可以繼續住在朗博恩。」

林司這話一出，三位小姐都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她們都不肯相信，居然會有人面對那樣一份財產卻絲毫不心動。

而聽到林司根本不想和她們一家有任何瓜葛時，又認為他實在過分的自負，覺得貝內特太太罵他的那些話都是應該。

伊麗莎白猛地起身，她在桌邊來回踱步，恨不得立馬回到房間，把他昨天買來的東西，全部都扔到他的臉上，好叫他知道她們是不會被他的金錢打動。

但是，林司接下來的話，讓她的腳步停頓下來。

「起初我的確是這個想法，但當時我有一個計劃，需要你父親的幫助和支持，所以我希望我們只是單純的合作關係。而他答應了我請求，願意給我提供幫助，唯一的要求卻是讓我照顧你們母女。

說實在的，你們一群女孩，對我來說責任重大，我不覺得自己有那個能力可以照顧到你們。但是這是貝內特先生唯一的條件，所以我答應了他，會一直照顧你們，直到我也需要被人照顧的那天。」

簡落下了眼淚，瑪麗也跟著哭了起來。伊麗莎白還在強忍，但是她的眼圈卻漸漸的紅了。就在剛剛，她還產生了對父親失望的情緒，卻沒有想到他居然跟林司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林司掏出手帕，放在她們面前的桌子上，繼續把那天的事情說出來。

「我雖然答應了這個條件，但是你們的母親卻絲毫不信任我。她覺得我心懷不軌，等到你父親幫了我之後，我遲早有一天會露出狐狸尾巴，而對你們姐妹不管不顧。她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迎娶伊麗莎白。這樣不僅可以實現我最初的目的，又可以保住貝內特家的財產。」

「你答應了？」伊麗莎白問，她的心臟突然跳的很快，思緒一下子就亂了。

林司搖了搖頭，見她好像鬆了口氣，端起茶杯飲下一口茶，「我沒有答應，所以你們的母親很生氣。她覺得我的眼神不好，個性古怪，氣得恨不得當場把我趕出去。」

「後來呢？」瑪麗問，她很想知道這件事最後怎麼解決的。

「後來因為賓利先生的事情，你們的母親覺得他不會再回來了，簡又是獨自一人，我如果看不上伊麗莎白，說不定我會喜歡簡。但是……」

林司沒再繼續說下去，小姐們卻都知道但是後面是什麼意思。

「你居然拒絕了簡！」伊麗莎白紅著臉叫出聲來，這比她聽到自己被拒絕還要生氣，彷彿這是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

「好了，我說過了，這些話傷了你們父母的自尊，說出來同樣會傷害你們。我不接受你們母親的提議，對你們不像普通男女那樣生出愛慕之情，並不是你們不夠優秀，而是這個選擇權不在我身上，甚至也不在她的身上。加上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把你們當成是獨身的異性看待，這使我實在生不出什麼旖旎的心思來。」

察覺到這句話，讓三位小姐都有些不悅，林司連忙解釋，「當然，我並不是說你們沒有女性魅力，而是因為我從小就是家中獨子，一個人長大，沒有朋友，性格早熟，在我眼裡你們就像是單純的小女孩，小妹妹，而我怎麼可能有跟你們發展戀情的想法呢。」

林司很想說，因為簡的緣故，他一直把她們當成女兒那一輩來看待。在目睹貝內特先生的不作為，又受他的託付，他就更加感受到了作為父親的責任。

所以他表面上是表哥，實際上卻操著老父親的心。

「跟貝內特先生達成共識之後，我已經把你們當成我的家人一樣。雖然我在貝內特家才叨擾兩日，但足以對你們姐妹幾個的脾性有所了解。你們的母親一心要把你們嫁出去，而疏於對女兒的管教，讓她們品行越來越壞，而你們的父親他年事已高，有心無力。如果這一切不加以阻止，勢必會讓整個貝內特家門楣越發低下，越來越不成體統，終將有一天，會對你們造成巨大的影響。」見到三人都變了臉色，林司連忙又加了一句，「你們不要急於反駁我，先仔細的想一想吧。」

伊麗莎白緊緊咬住牙關，她的胸脯快速的起伏，胸口跳動的心臟，彷彿要就此炸裂一樣。她想要罵林司對她們一家存在偏見，想要表達她被冒犯了，而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可是她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事實的確如此，並不能因為她罵了就可以當那些笑柄不存在。

愚昧的母親，無作為的父親，輕佻放蕩的妹妹，這是無法洗清的污點。或許將來，演變成更加嚴厲的字句，傷害她們的自尊和臉面。

簡亦有同感，她甚至想到近來那段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戀情，以及賓利小姐來信時偶爾讓人不舒服的言辭。

她和伊麗莎白其實早就發現了這些問題，也希望母親和父親能夠好好管教妹妹，可時於事無補。

「言歸正傳，我們再說把瑪麗留在倫敦的事情。這件事情，還未蓋棺定論，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先告知了你們的父母，徵求他們的同意，這之後也需要瑪麗自己同意。」林司看向瑪麗，她顯得十分茫然無措，目光來回在兩個姐姐身上流轉，希望她們可以給她一些建議和安撫。

林司不慌不忙的喝著紅茶，他並不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太多獨斷專權，畢竟，如果瑪麗不願意，他也不會勉強。

於是，他在幾個人還沒有開口之前，繼續說道：「你們已經見過衛斯理教授和他的太太，他們都是品格高尚，溫柔純善的好人。如果瑪麗願意留在倫敦，會一直住在衛斯理教授家，衛斯理太太曾是女校的老師，她同衛斯理教授一樣博學多才。我知道你們都十分喜愛尊敬她，所以把瑪麗交給她，你們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才對。」

伊麗莎白徹底冷靜下來，她坐回椅子上，和簡一起抱住瑪麗。

尖削的下巴蹭著她的肩膀，明亮而潮濕的蜜棕色眼睛，透過她的發梢凝在林司的身上。

瑪麗總是被人忽略，林司或許是第一個設身處地為她著想的人。

留在倫敦，對她來說的確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她喜歡看書，喜歡音樂，在這裡她可以得到最好的發展。

而衛斯理一家，他們是多麼和善的人啊。尤其是衛斯理太太，她會把瑪麗當作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伊麗莎白幾乎是已經被林司說服，簡在左右為難之後，將最終的選擇權，交給了妹妹。

只是還未等瑪麗做出抉擇，陽台的玻璃門突然被人敲了三聲。跟著衛斯理教授家的女傭走了進來，告訴眾人，教授家有客人前來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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