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不折騰【六】

第6章

過了兩日，宣平侯夫人的生辰到了。

老太太不愛湊這個熱鬧，便沒有去。

是李氏帶著文曦和謝蘭舟二人前往侯府赴宴的。

尚書府出了三輛馬車去，一輛裝禮物，一輛給李氏乘坐，剩下的那輛，是文曦和謝蘭舟兩人一起坐。

因為早上多賴了一會兒床，所以文曦收拾好上馬車的時候，謝蘭舟已經在車裡坐著了。

雖然每天都能見到謝蘭舟，但是今天的謝蘭舟還是不由得讓文曦眼前一亮。

單從樣貌上來說，謝蘭舟的長相是遠不如謝暮靄的——她的眉眼太過寡淡，膚色又太過蒼白。

而且多年在鄉下生活的經歷，導致她的品味也很一般。

不過，在謝老太太的調|教之下，謝蘭舟學會了取長補短，並找到了適合自己的路子。

今日的謝蘭舟，頭上挽著看似隨意卻充滿了心機的隨雲髻，髮髻上簪了一朵嬌艷欲滴的淺粉色重瓣芍藥，再點綴著三兩珠釵；身上穿著白底靛青刺繡的立領襖子，月白綢面魚鱗細褶裙，上頭再披著一件蔚藍色的雲紋刺繡的垂珠珞雲肩。

整套裝束十分適合她。尤其是她耳朵上戴著的那一對藍水翡翠水滴耳墜子，淡淡的冰藍色，水頭極好，更襯得她冰肌玉骨、氣質如蘭。

這一次謝蘭舟可真真是下了血本了呀~！

文曦如是想著，在謝蘭舟對面的軟凳上坐下，然後發自肺腑地誇讚了她一句：「蘭舟姐姐今天可真好看。」

頓了頓，文曦指著謝蘭舟的耳墜子，道：「祖母是真的心疼姐姐，這麼好的藍水翡翠直接就給了姐姐……我聽阿娘說，這樣的藍水翡翠耳墜子，整個大周朝就只有兩副，一副在宮裡……另外一副，可就在姐姐這兒了！」

文曦的讚美讓謝蘭舟得意了兩秒，可再注意到文曦的打扮，謝蘭舟頓時又不高興了。

今日的文曦就是尋常打扮，和她平日里在家穿的沒太大差別——藕荷色的立領襖子，妃色細褶裙，外面披著一件銀白底子海棠紅百蝶穿花紋樣緞面披風。

簡簡單單的垂掛髻，看著就像是匆匆忙忙挽起來的。簪的珠花和金簪都不成套，素日里戴的金鎖項圈也沒換掉，卻莫名和諧。

謝暮靄生得極美，明眸皓齒，最是適合紅色和金色這樣喜慶的顏色。這些顏色穿在她身上一點兒都不俗氣，反倒襯得她眉目如畫，明艷照人。

謝蘭舟不蠢。

她知道自己這一身打扮單拎出來看，的確是頗有些「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清雅。

但是往謝暮靄身邊一站，她這份空谷幽蘭似的清雅，瞬間就變得寡淡起來。

如果說這一番精心打扮讓謝蘭舟完成了從狗尾巴草到白蓮花的物種跨越，那文曦的出現，則將她一秒打回原形。

發現自己精心打扮的結果遠不如文曦日常的妝扮來得美麗動人，謝蘭舟心裡嘔著一口氣，收起了臉色的得意神色，冷哼了一聲，把頭撇開去，不看文曦。

謝蘭舟的變臉讓文曦有些摸不著頭腦。

可能是我又無意識地戳到了玻璃心女主角謝蘭舟同志的肺管子？

文曦如是想著，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不過隨便啦~~腦子長在她自己的腦殼裡，我又管不到，她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咯~

————

馬車才到宣平侯府門口，都還沒停穩，謝蘭舟便像是忍無可忍一般，迅速地從車上跳下去了。

看到謝蘭舟這對自己避之不及的態度，文曦無奈地聳了聳肩，然後慢悠悠地下了車。

謝夫人和侯夫人是閨中密友，所以一下車，就讓侯夫人的丫鬟先行迎了進去。

謝蘭舟和文曦二人，則有其他的迎客丫鬟領入席。

宣平侯夫人是四十歲的整生日，所以生辰宴搞得非常盛大。

幾乎大半個京城的權貴都來參加了。

第一次見到這麼大陣仗的謝蘭舟就像是才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不管看什麼都透著新奇。

但好在她能時刻謹記自己「空谷幽蘭」的人設，倒也沒有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情來。

並且，時刻謹記著和文曦保持絕對的「安全距離」。

————

穿過偌大個宣平侯府，謝家姐妹倆被侯府迎客的丫鬟牽引著來到世家小姐們的宴席上。

來到了自己擅長的場所，交際花謝蘭舟便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表現欲，當即就把文曦拋在一旁，衝去和她在前幾次千金們的聚會上交到的朋友們客套寒暄。

原主謝暮靄性格驕縱，脾氣又不好，所以沒什麼閨中密友。而文曦覺得自己和這些古代的年輕小女孩聊不來，也沒有結識什麼新的朋友。

不過文曦也無所謂，她本來就是個自得其樂的人。瞧著這會兒離宴席開席還有好一會兒，文曦乾脆起身從席上離開，想要找個沒什麼人的地方清靜清靜。

因為母親李氏的關係，謝暮靄打小就經常出入宣平侯府，對宣平侯府就像自己家一樣了解。

依照謝暮靄的記憶，文曦輕車熟路地摸到了宣平侯府後花園東南方向的假山群中。

文曦知道，那重重疊疊像迷宮一樣的假山後頭，種著一棵巨大的黃楊樹，樹冠碩大如蔭。樹下貼著樹榦放著一張青石板做的石凳子，四周環種著枝葉繁茂的芍藥花，即陰涼又隱蔽，還遠離喧囂，是個放空的好去處。

獨自一人來到這兒，文曦直接往石凳子上一坐，巡視了一圈四周，確定無人後，從懷裡摸出了一本書和一包手絹包著的果脯。

書是文曦從家裡帶來的，薄薄的一本，是當下市面上賣得最好的志怪小說。

果脯則是在宴席上順的。

把書翻開一頁，文曦只覺得呆直地坐著不太舒服，乾脆把雙腳盤上了石凳子，然後歪到了樹榦上，開始看書。

假山群外頭的人聲夾雜著笙歌，遠遠地飄來，卻一點兒都不影響文曦看書的興緻。

微風輕送，空氣里漫著芍藥花淡淡的花香。時不時有幾片樹葉被風吹落，在半空中打著旋兒，晃晃悠悠地落在書頁上，或是文曦的肩膀上。

黃楊樹下的氛圍閑適且輕鬆，同宴席上的熱鬧喧囂天差地別。

文曦更喜歡這邊。

————

安安靜靜地看完了兩個小故事，文曦翻了一頁書，然後下意識地摸放在身邊石凳上的果脯，結果摸了個空。

文曦先是微微一怔，然後扭頭看向左邊。

用來包果脯的手絹已經空了。

我吃這麼快的嗎？

文曦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文曦記得自己可是裝了好大一包果脯的。按照她平日里吃零食的速度，這包果脯這回兒當還剩一大半才對。

但是文曦吃的時候也沒計數，說不上來果脯到底是被自己吃掉了還是憑空消失了，只疑惑了一下，便接受了現實。

可能是宣平侯府的果脯更好吃一點吧。

如是想著，文曦把書冊合上，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踮起腳來，往宴席的方向眺望了一眼。

宴席應該也差不多開始了吧。

可惜假山群擋著，她看不真切。

算了算了，還是回去罷。

文曦把書冊揣回身上，將手絹拎起來抖了都，然後收好，往假山群里走去。

可才走進曲徑之中，文曦就聽到假山群的那一面傳來了謝蘭舟的聲音：「淳……淳兒，你真的確定，我能在這兒碰到你大哥嗎？」

文曦猛地一下站住了。

這時候，另外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響了起來：「蘭舟你放心，我一直讓小敏盯著的呢！小敏說了，我大哥小半個時辰前才晨練結束去洗澡。掐著時間來算，他這會兒當是收拾好了。這兒是他從自己院子里出來，前往宴席的必經之路，你肯定會碰到他的！」

認真地聽完這個女孩子說的這一長串的話，文曦把她給認出來了。

頓時就笑了。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宣平侯府上的三小姐，宣平侯四姨娘生的女兒，方淳！

————

認出了方淳，文曦不由得對謝蘭舟刮目相看起來。

謝蘭舟可真的是太牛了！這才和方淳見上幾回面啊？！就能攛掇得她上趕著出賣自家大哥了？！

好厲害的手段！

就在文曦在心裡給謝蘭舟瘋狂鼓掌的時候，假山外頭的謝蘭舟倒是扭扭捏捏地演上了：「哎呀……淳兒……我們這樣不好罷？怎麼說你大哥也是你們侯府的世子爺，豈是我一個庶出的女人高攀得上的……？」

「我們庶出的女人怎麼了？！」方淳飛快地打斷了謝蘭舟的話，語氣之中滿是不服，「我們庶出的就不能當世子妃了嗎？！哼！不是我非要抬高我們庶女的身份！是那些嫡出的太看不起人了！同樣是爹生娘養的，她們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就一定比我們這樣托生在姨娘肚子里的人高貴嗎？！」

聽到方淳這一番吐槽，文曦忍不住聳了聳肩膀，攤手——有一說一，在封建社會，嫡出的就是比庶出的高貴。

你不承認沒用，這個社會就是這麼現實。

方淳越說越激動，甚至開始指名道姓：「特別是你們尚書府的那個謝暮靄！狗眼看人低！每次來我們侯府都對我吆來喝去的，把我當丫鬟使！她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以為我們侯府的世子妃非他莫屬？！我呸——！我方淳這次就要教她做人！讓她瞧瞧我們庶女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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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方淳cue到，文曦有一些尷尬。

雖說這是原主謝暮靄的鍋，但是現在謝暮靄身體里的芯子是她文曦，這個鍋，她不得不背吶……

文曦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候，一直在激動地指責謝暮靄的方淳猛地打住了話頭。

三秒鐘后，方淳壓低了聲音說到：「蘭舟，快準備！我大哥往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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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淳：我方淳這次就要教她做人！讓她瞧瞧我們庶女的厲害！

文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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