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御門聽政
今天在乾清宮叫大起,御前大臣,內務府大臣,六部堂官悉數到齊,抬眼望去,滿是都是紅頂子。辰時(7:00)未到,三聲靜殿鞭響,百官在品級山下跪倒迎駕。皇帝的玉輅(音路)儀架到了。
因為是大朝議,按照慣例是要停止縞素一天的,皇帝也少有的換上了朝服:朝冠一薰貂為質,分為三層,每一層穿東珠各一,四周承以金龍,上銜大珍珠各一。明黃色的朝服代表了主人獨此一家,別無分店的身份特徵。披領及袖口是石青色,外緣加綉海龍紋,兩肩有前後正龍各一,腰間有行龍五,前衽綉正龍一。衣服的下擺褶皺間前後團龍各九條。龍袍上列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龍、華、蟲、黼黻在衣,宗彝、藻火、粉米在裳,間以五色雲。下幅八寶雲水。
緩步走過品級山,在乾清宮——紫禁城中最重要的天子正衙的寶座上居中而坐:「叫起吧?」
「喳!」內侍高呼一聲:「起!」百官起立,按照品級和科道的分別羅列兩排:西邊是記注官,左邊是部院官。尚書前,侍郎后,陪奏官又后,各安其位,絲毫不亂。這就是所謂的御門聽政!
按照御門聽政的議事順序,以宗人府為第一順位。現在的宗人府令是載銓,他是乾隆長子安定親王永璜的曾孫,襲爵定郡王,趨至御前跪倒:「奴才恭請聖安!」
「起來吧。」
「喳!」載銓爬身起來,還是低著頭大聲回報:「老奴請皇上的旨意,先皇遺詔有雲,皇六子奕訢封為親王。而不論議制、稱謂,都沒有皇上的諭旨傳下,奴才前幾日上過摺子,皇上說到御門聽政之時再與解答。故而近日此來,是為此事。」
「嗯,這件事朕知道。六弟的封賞一事,乃是皇考遺詔中在在念茲在茲的。故而朕為慎重起見,遷延日久。近日朝會,正好是想讓大家來議一議。你們認為,應該給六弟一個什麼樣的封號為好呢?」
群臣一片寂靜,這樣的事情怎麼能交由大臣公議呢?就在沉默中,皇帝微微一笑:「傳奕訢!」
一聲聲的呼喚傳遞開去,一直傳到正在上書房讀書的皇弟們身邊。奕訢正在和上書房總師傅,大學士潘世恩學習《孟子》中的告子章句的一節:『……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曰:『然。』『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與?』曰:『然。』
正念到這裡,內侍進來傳旨,奕訢不敢怠慢,起身向老師行禮,一路趕到乾清宮,進殿拜倒:「臣弟,恭請聖安!」
「起來吧。」皇帝很溫和的一擺手,示意弟弟站起來:「今天突然招你到這裡,是因為宗人府令,三等輔國公載銓陳奏,皇考於遺詔中有旨,著加封你為親王,朕本效天法祖之念,於皇考他老人家的話當然不敢有絲毫的違背……」
杜受田心中暗暗打鼓:於皇考的話當然不敢有絲毫違背,也就是說,於自己的本意是不願意這樣做的嘍?只聽皇帝繼續說道:「只是啊,老六,這親王的名號,朕還沒有認真的想好。今日招你上來,只是想問問你,對於這封號,可是有什麼想法嗎?」
奕訢真有點嚇壞了,再一次跪倒:「回皇上話。封號一事,權柄操之於上,臣弟不敢妄議。」
「這樣啊?」皇帝本來也沒有想把這件事拿出來聽他個人的意見,當下點頭:「那好吧。既然這樣,就封你一個恭字吧。」
「臣弟領旨謝恩!」奕訢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叩頭謝恩,退出了乾清宮。
「恭親王儀制安排,禮尚?」
孫瑞珍出班跪倒:「臣在!」
「由你和宗人府,內務府按照則例定製,具折陳奏。」
「是!」
「接下來該是誰了?」
戶、禮、兵、工四部輪班而上,三法司直在後,吏部又后,翰詹科道及九卿會奏則居最後,各依班進奏如常,到了上午巳時(將近10點鐘)的時候,御門聽政還是沒有完結的跡象,不過也已經接近尾聲了,皇帝拿過內侍遞上來的關於今科會師的主考,房考的人員名單看了看:大學士卓秉恬為會試正考官。吏部尚書賈楨、都察院左都御史花沙納、兵部左侍郎孫葆元、為副考官。
人選沒有任何的問題,皇帝把人員名單合上:「依議。在幾位卿家入闈之前,朕還有幾句話要對你們說。今天的時間已晚,等明天吧,到養心殿見駕。」
「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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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南書房是在乾清宮西南角,進隆宗門密邇可見,說是書房,實際上卻也是南北向的連體三合院式居所,從康熙朝設立以來,這裡一直是天子和詩詞近臣唱詠和詞之所,而能夠躋身南書房行走的,也從來都被視作天子近臣,政治地位超然而上自不待言。
更主要的是,南書房行走專折進言之權,這是只有督撫大員,六部堂官,九卿科道獨有的權利——從這一點上來說,曾國藩對皇帝實在是感激涕零,如同他在呈上的謝恩折中所說:『竊臣材本疏庸,識尤淺陋,無朱雲之廉政而獨學其狂,乏汲黯之忠誠但師其憨荷,……清夜默思,果有何德堪對君父寸心?」
這樣的文字皇帝登基以後看得多了,只是批了個:『知道了』就命令歸檔不提。而實際上以曾國藩的本願,是想外放一方,代天守牧,造福黎庶的,詞臣這樣的稱呼,內心萬不願承擔,奈何身為臣子,有豈能以個人榮辱喜好為攸歸?
於是,從道光三十年二月十一開始(除非特別說明,書中出現的時間都是陰曆),曾國藩和許乃釗開始到南書房侯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