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妃28
皇帝和侍衛們都被她過於凝重緊張的聲音驚了一下,但是只以為她一個弱質女流被嚇到了,並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幾個侍衛忙著扶起皇帝,對柳昭儀又百般顧忌,動作慢了許多。
南玉卻不是嚇他們,她耳聰目明,聽到了他們還未聽到的聲音,有一群動物朝著這邊奔來,此情此景,這群動物顯然不會是山羊群這種溫順動物……
她利落地撕下一片衣角綁在瀟瀟的眼睛上,溫聲對她說:「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瀟瀟還不能看,會做噩夢的,母后幫你捂著眼睛耳朵,讓太子哥哥護著你,不要怕,很快就會結束,好不好?」
瀟瀟小臉發白,她雖然被養得天真活潑,卻也是從小被南玉言傳身教,強忍著害怕點點頭,乖巧地配合著。
南玉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又撕下兩片衣角,塞住了她的耳朵。
下一刻,她將瀟瀟抱起遞向太子:「長生,幫我護好瀟瀟,無論待會兒發生了什麼。」
太子下意識牢牢接住妹妹,一邊抱著她一邊怔怔地看著皇后,這是她第一次叫他長生,口中的託付就像把他當成了最可以信賴的成人……
他鄭重點頭,收緊了護著瀟瀟的手臂,想問她:「你……」為什麼不自己護?
話未落,所有人馬匹突然躁動起來,皇帝摔傷了左腿,正被扶著上馬,身下的馬兒卻突然四蹄亂動,一個仰身,將人摔了下去,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不止這一批馬這樣,所有的馬都一樣的反應,或把背上的主人摔了下去,或根本不聽主人的命令,直接往外逃跑。
南玉死死勒著手裡的韁繩,控制著手中的馬匹,餘光看到太子也妄圖學著控制,厲聲喝道:「不用管!跟著它趕緊跑!出去喊救兵!」
太子一愣,猛然醒悟,不再控制馬匹,只死死地抱著瀟瀟拽著韁繩,任由馬兒把他帶出了這一片區域。但是他也不敢大意,誰都不知道外面是不是有了新的埋伏,而失去控制的馬兒會不會把他帶進溝里,只能繃緊神經,賭一分運氣。
在太子被潰逃的馬匹帶著往外沖時,沒有人關注他,因為躺在地上的人已經發現了真正的危機——前方冒出來一匹匹帶著血腥殺氣的野狼……
在場的人倒吸一口冷氣,柳盈盈撲進皇帝懷中,拽著他衣袖的手劇烈抖動著。
還留在現場的侍衛長看了一圈周圍,看到皇后的馬匹竟然還被她穩穩控制著,頓時眼睛一亮。
前方的狼群忌憚他們這邊手持武器的人群,還在觀望狀態,但這些野獸的預備動作已經顯示了它們的躍躍欲試,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撲過來撕咬失去了逃跑工具的人類。
侍衛長抓住皇帝的手臂:「皇上,快上皇后的馬!我們攔住狼群,您和皇后抓住機會跑出去!」
這是要用所有侍衛的性命幫皇帝爭取生機。
南玉還不曾說什麼,柳盈盈抓緊了皇帝的衣襟:「皇上!」
皇帝為難地看看懷裡的女人,又看看皇后,一匹馬坐不下三個成年人,而且負重過多,馬匹很容易半路就摔倒……
「盈盈……」皇帝緩緩鬆開手,生死關頭,來不及兒女情長,相比本就在馬上的皇后,留下柳盈盈更順理成章,無論兩個女人的地位還是為了不引起狼群的注意,讓皇後下馬都不是一個好的決定。
柳盈盈的眼淚幾乎是噴發般流出來:「皇上,救救我們的孩子!我沒關係,可是我們的孩子又回來了,不能拋下他,皇上……五郎!你說過你會等他來的,現在他來了,你不能拋下他……」她壓抑著聲音,哭得撕心裂肺。
皇帝驚呆了,柳昭儀懷孕了?!
「皇上!來不及了!」侍衛長頭都大了,頭狼已經慢慢往這邊走過來了,兩邊對峙的距離越來越小,依他看來,現在根本不是顧忌這些兒女情長的時候,皇后騎術好,本就在馬上,皇帝直接上去立刻逃走是最佳選擇。妃子也好,孩子也罷,皇帝會缺嗎?
南玉坐在高高的馬上,望向皇帝,正在這時,皇帝也游移不定地看了過來。
一個柳盈盈比不上南玉,但是一個柳盈盈加上一個據說無緣得見又來投胎的兒子,那就比南玉這個只是正妻的皇后重要了。
於男人來說,子嗣的份量重過真愛,更何況,如今這裡誰都不是皇帝可以捨棄性命的真愛。
南玉目光盯著前方的狼群,緩緩下了馬,在眾人不可思議又提心弔膽的目光下。
她拽著馬繩安撫躁動的馬匹,沒看抱在一起的皇帝和柳盈盈:「陛下抱緊了柳昭儀,侍衛長直接把他們兩人甩上去,只有一次機會,來不及一個一個上馬了,快!」
皇帝震驚地看著此時此刻依舊冷靜安排的皇后,抱著柳盈盈的手鬆了松,心中突然無比愧疚:「皇后……」
南玉沒理會:「侍衛長!」
侍衛長一咬牙:「請皇上恕罪!」話一落,雙臂肌肉鼓起,直接將兩人甩上了馬匹,皇帝來不及反應,柳盈盈死死抱著他,兩人橫掛在馬上,南玉鬆開韁繩,用力拍馬一記,早就想要逃離的馬匹朝著狼群的反方向飛奔而去。
幾乎是同時,受到這邊動靜刺激的狼群瞬間撲了上來。
皇帝橫在馬上手裡早就鬆了柳盈盈,眼睛死死看著侍衛群里的南玉,大叫:「皇后——」
南玉根本沒把這道聲音聽入耳中,今日如果是她在馬上,皇帝叫的人就是柳盈盈。
她和柳盈盈就像是皇帝的賢妻和愛妾,紅玫瑰和白玫瑰,他兩個都舍不下。所以無論皇帝這些年來表現得多麼溫情,她從沒放任自己軟下心腸去動心。
古代的一生最長不過五六十年,就算是前世的柳盈盈,「攻略」一個皇帝,要機關算盡隱藏性情生兒育女十幾二十年,等到人生最好的芳華過去,皇帝徹底對你死心塌地,對你漸漸展露的真性情開始無限包容,但是你也老了。
那些假性情早就刻在了你的骨血里,你忘記了自己的行事方式,習慣他的處事風格,拋掉了自己的愛好偏好,喜歡上了他喜歡的東西……活成了對方喜歡的樣子,一半已不是自己。
帝王獨寵多麼至高無上羨煞旁人,可事實上,如人飲水。帝妃之戀,享受的從來只有什麼都不用做的皇帝,他前期被愛人百依百順伺候著還能寵幸後宮,後半輩子「專情」就能獲得原諒和感動。一段感情,女人走了99.9步,然後男人用一句「獨寵一人」走了0.1步,男人一下子成為前無古人的好男人,女人則成了幸福、讓人嫉妒的女人。
這是愛情嗎?不怪原主不信。只要男人不是皇帝,誰都不樂意要這麼一個男人。
後宮的女人不停地廝殺,只為了獲得皇帝的青眼,而皇帝高高在上,無論哪個女人輸或者贏,他都是贏。而且這些女人為了討好他,會壓抑自己、扭曲自己、改變自己成為他喜歡的模樣,他是她們的主宰。
他廣開後宮是理所應當,他獨寵一人是了不起的事情,因為他是皇帝。
南玉嗤笑一聲,一邊撕掉身上繁複的裙擺,一邊腳尖一挑,挑起侍衛落在地上的長劍,一把握在手裡,將沖著自己撲過來的野狼狠狠一刺,又狠又准地挑開了它的喉嚨,熱血噴了一米多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原主不相信這個封建社會的愛情,問她什麼是真正的愛情。
愛情,首先便要是平等。無論地位是否懸殊,始終平等看向你的人才是可選擇的伴侶。
南玉殺狼的狠辣讓侍衛們震驚,但震驚過後便是士氣大振。皇后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他們也不能退怯!勢必要保護皇後到最後一刻!
南玉練了多年的內功心法,功夫上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人的武力施展出來需要身體肌肉記憶,她在後宮一切受到束縛,唯一練肌肉的機會便是和太子比試鬥氣后爭取到的訓練,但是強度不夠,導致她現在無法施展開自己的功法,只能盡量保持體力,用取巧的方式宰殺企圖撲向她的野狼。
但這已經足夠了,唯一的女眷不僅沒有拖大家後腿還幫忙分擔了壓力,更給眾人帶來極大的鼓舞。皇後放棄生機留下的事到底給他們帶來了影響,他們替向來賢淑完美的皇后委屈不平,越發竭盡全力地想要保護她。
然而今天皇帝帶來的侍衛本就不多,又被馬匹帶走了一部分,摔下馬傷了一部分,人類受傷就會失去戰鬥力,狼群卻是不死不休,侍衛們圍著南玉,而狼群圍住了他們。
攻守陣營因為不斷有人倒下終於出現了缺口,南玉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替補上出現的漏洞,與侍衛們並肩作戰。
然而這依舊不夠,受傷的人越來越多,南玉因為力竭,被一匹狼一爪子劃開了手臂。
所有人都在拚命,放棄了生還的希望,只想著,能多殺一頭狼就算夠本!
侍衛長渾身是血,他的身側便是皇后。
「娘娘,您是真正的『巾幗不讓鬚眉』,能和您並肩作戰是下官最大的榮耀,死而無憾!我們對不住您,您……」他想讓所有人不顧一切擋住狼群,讓皇后跑,能跑多遠跑多遠。
但是話未說完,就聽到皇后帶著一絲笑意說:「話別說這麼早,你這一生還長著呢——我們的援兵來了!」
他睜著因為缺血而發虛的眼睛往外看去,遠遠的,看到一隊人馬朝著他們飛奔而來,當頭的人他認得,是這幾年廣受爭議但備受皇帝寵幸的陳公公,曾經他同樣看不起的小太監……
從未如此刻,他對陳公公的出現欣喜若狂。
恍惚中,似乎聽到陳公公無比焦急地嘶喊著:「南玉——」
這是誰的名字?
侍衛長倒下了。
南玉一劍劃開企圖趁機撕咬侍衛長的野狼脖子,來不及自衛,暴露的后肩被狠狠咬住。
下一秒,火燙的血珠迸濺,撒了她半邊脖子和臉,肩上的咬合力道陡然鬆懈,那頭狼被一支箭射穿了腦袋,暴斃當場。
秦豫第一個衝進戰場,一路上連發幾箭,將南玉身邊的野狼射殺,他帶來的援兵緊跟其後,專業的軍隊遠比皇城侍衛更具血性,而且戰馬也沒有了之前馬匹那樣的膽怯,如鋼鐵洪流衝進戰鬥場,瞬間將殘暴的狼群壓著擊殺。
秦豫奔向南玉,遞出手。
南玉和他對視一眼,十分默契地一把握住,身子一扭飛坐到他的馬上,然後馬頭一轉,退出了戰場。
秦豫看到她身上不斷滲出的血液,眼睛發紅,眼底帶著恨和心痛。手上飛快撕下布料將幾個傷口綁住止血,又解下外袍,將狼狽的人整個罩住,雙臂不自覺環緊,用力將她箍在懷裡。
差一點,晚上一步,她就出事了。
想起來此路上遇見的皇帝和柳昭儀,秦豫眼中閃過狠辣。
南玉的耳朵緊貼著他的胸膛,能聽到他劇烈的心跳,環在身上的手臂也緊繃著,彷彿眨眼間她就會消失一般。直到此刻,她的心終於有了一絲暖流。
「我猜到了你會來。」她安撫地拍著他的小臂,抬眼笑著對他說。
秦豫喉頭滾動了幾下,啞著聲音說:「我查到了線索,帶人出來救駕,先遇到了太子和瀟瀟,又遇到了皇帝和柳昭儀,卻一直沒看到你……」說到這,他的聲音抖得厲害。
南玉便把皇帝抉擇的一幕對他說了:「我知道我不能走,就算我離開了,皇帝會把柳昭儀和那個孩子的死怪在我頭上,從此再也無法安生,不如留下,我有自保能力,也相信你會來。」
秦豫手收得更緊,手臂都抖了起來,是被皇帝和柳昭儀氣的,也是心疼,還有對南玉這份信任的感動。
「他有心結又怎麼樣?活著才重要,只要活著,我們什麼都可以做。傻子……傻子……」
南玉輕笑:「可是即便離開,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皇帝帶著柳昭儀,身邊也沒有侍衛,危險不比狼群低,至少我這裡有一群誓死護著我的人。」
秦豫與她對視一眼,為她的聰慧,也為那兩人的報應,嘴角隱晦地勾起:「不錯,皇帝和柳昭儀遇到了第二波刺殺,是黑衣人。」
南玉第一反應便是問:「太子和瀟瀟怎麼樣?」
秦豫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他們跑歪了方向,和皇帝不是一條線路,是我們搜索刺客的小隊發現了人。」當然,有可能這次的刺客目標不是他們。
南玉鬆了一口氣,當時情境下,她直覺太子不是目標,但是把瀟瀟交出去后又後悔了,太子也是個靶子,如果幕後之人想要一網打盡,那麼太子根本沒有自保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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