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暴的富二代3
心煩意亂的秦悠整個上午的課都沒聽進去,始作俑者卻事不關己的一覺睡到第四節課。
他的右臉被過於熱烈的陽光曬得發紅,左臉到額頭則壓出了整齊的校服紋路。秦陸半眯著眼甩著枕的發麻的胳膊,看上去懶散又惺忪。
「陸哥,今天還是吃米線嗎?」
伸個懶腰的功夫教室里的人已經衝出去了大半。學校的食堂只有一層,二十個窗口給三個年級上千名學生分,晚一分鐘隊伍都能排到大門外。
秦陸往常都是到學校外邊的小餐館吃午飯,兩個跟班沒那麼多零花,都是秦陸一塊兒把賬付了,算是狗腿子的福利。
但今天秦陸沒跟他們說就換了座位,新同桌還是昨天有過衝突的秦悠,難免讓兩人覺得忐忑。
尤其是王宿,他心裡裝著事兒,本來打算中午吃飯的時候跟秦陸說,現在又有點猶豫。
還好秦陸無所謂的沖他們點了點頭,好像與平常沒什麼不同。
「秦悠,沒事吧?」
柳杉杉拿著零錢包站在講台邊上,緊張的看著這邊。
也難怪,秦悠坐在靠窗的位置,秦陸不起來他就出不去。吳水和王宿又人高馬大的,狹窄的過道被擋了個嚴嚴實實,倒像是故意要為難他。
秦陸對此不置可否,眼神卻落在柳杉杉的校服方格裙上。
學校的正常規格是到膝蓋的長度,但有些女孩子愛美,特意改短了一些,顯得腿更修長。
柳杉杉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感受到秦陸的目光,她有些不快的睜大了眼睛:「看什麼看?」
秦陸意有所指道:「裙子短了,小心有變態盯上你。」
柳杉杉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心裡很不舒服。
但秦陸說完就抄著兜走了,柳杉杉有心與他理論,卻無處發作。還好有秦悠安慰她,柳杉杉才算重新揚起了笑容。
學校門口是小吃一條街,很多學生站在馬路牙子上吃烤魷魚烤麵筋,米線店就在一家文具店的二樓,旁邊賣酸梅湯和冰鎮的豆漿。
都是給學生吃的,十幾二十幾一大碗米線,起了些梅蘭竹菊的花哨名字,端上來都差不多一個樣。
這些廉價而簡陋的吃食比昂貴的米其林餐廳更有人情味,也總能在回憶里存留的更久。玻璃瓶的北冰洋冷熱交加,水汽氤氳著凝成大顆的水珠子砸下來,混合著老舊空調機箱低落的那些,也算是見證了人間煙火。
吳水吸溜吸溜的吃的帶勁,秦陸慢條斯理,只有王宿有一搭沒一搭的舉著筷子,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
他猶豫著想開口又放棄,躊躇不定的明顯到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有話就說。」秦陸擱了筷子,皺著眉有點不耐煩。
「陸哥。」王宿低著頭,有黑色的發茬子長出來,跟染的有些乾枯的黃頭髮混合在一起,「你能借我點錢嗎?」
吳水不合時宜的卡了半截米線在喉嚨里,很是驚天動地的咳了一番。
秦陸嫌棄的抽了張面巾紙給他,神色平靜的偏頭問道:「做什麼用?」
王宿不說話,秦陸就道:「不說清楚就沒錢。」
其實王宿心裡根本沒有底。他跟著秦陸的時間不長,但秦陸不像是愛管閑事的人。他只是走投無路了,不管是不是救命稻草,都要牢牢握住。
「我爸賭博,欠了高利貸。」王宿眼睛里滿是紅血絲,這件事在他心裡壓了太久,沉到要把他逼瘋了。「這個月再還不上,他們不會饒了他。」
「我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他酗酒,賭錢,不工作,成日荒廢。」王宿拚命地揚起臉,有眼淚洶湧的堆在他的眼眶裡,他不想讓它們落下,只能不低頭。
「但我總能想起來,我小時候他騎車送我上下學,有一天下了好大的雨,他把外套脫了兜住我,一點都沒讓我淋濕。」
「陸哥,我試過了。」王宿緊緊地捏著拳頭,「但我就是,沒法放棄他。」
原主的記憶里沒有這一段。
那時候王宿親眼看見原主打斷了秦悠的腿,也沒有告訴他們為什麼。後來他行事越發偏激,王宿雖說心事重重,卻沒敢向他求助。
或許王宿本來接近原主就是為了跟他混熟之後求他幫忙,因為在原主的記憶中,王宿本來沒有做過出格的事。只是家裡壓力太大,而原主能給他錢,才昧著良心做壞事。後來時間久了自暴自棄,就真的墮落了。
他曾經也算是個老實學生,染一頭黃髮,其實是為了壯膽。
秦陸沒有立刻回應,只是重新拿起筷子夾了兩根米線,皺著眉吃了一口。
「我媽昨天還跟我說,讓我找幾個好學生當朋友。你見過好學生頂著一頭黃毛嗎?」
王宿弄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忐忑道:「陸哥……」
秦陸擺擺手,指著他的頭髮神色冷淡:「你這頭髮染的太丑了,半黑半黃的,我媽看了不喜歡。」
他把一張銀行卡推到他面前,平靜道,「拿著卡滾去把頭髮染回黑的。」
王宿看著被放到眼前的銀行卡,長久緊繃著的神經在一瞬間鬆弛下來,竟有些反應不過來。聽多了親戚、鄰居、曾經的好朋友對他噓寒問暖同情安慰過後的委婉拒絕,此刻表情冷淡與往常無二,語氣甚至有些不耐煩的秦陸,格外真實而不作偽。
不像平日里關係親近的人會流露出明顯的關心和同情,溫暖他也刺傷他,然後遺憾難過的告訴他,幫不了他。有些掩藏著幸災樂禍,有些是高高在上的施捨,有些不過與之無關,人情淡薄。
平日里對他最不上心的秦陸,卻反應平常,為他找了個普普通通的理由,保全了他為數不多的尊嚴,就這樣選擇幫助他。
他在此之前其實沒有將秦陸當成過朋友,他嫉妒他的家境,暗自瞧不起他兀自荒廢自己的人生。他接近秦陸,就是為了能跟他開口借錢。然而他清楚,即使秦陸有再多的錢,也沒有非要借給他的理由。
但秦陸就這麼平平淡淡的聽完他的故事,沒有虛假的安慰同情,沒有麻煩沾身的刻意委婉。
像是跑了一場看不見盡頭的馬拉松,在槍響后時刻都是煎熬,每一步都沉重。而馬拉松是一個人的運動,沒有隊友,只有漫長的時間推著他齒輪般不可停歇。有過許多看似即將到達終點的風景,卻都是海市蜃樓。呼吸間許多壓抑的痛楚,有人關心,無人痛其所痛。
現在有人跟他說,你可以停下來休息一下了。
他紅著眼眶,攥緊了那張卡。
「陸哥,我以後一定會還。」
看起來不近人情的秦陸,給了他生命里最珍貴的人情味。
他會一直記得很久很久。
米線涼了,秦陸帶著兩個跟班又補了頓麻辣燙。辣子加多了,王宿被辣的眼淚直流,吳水用力地拍著他的肩,說這一次吃個痛快,以後就別吃這麼辣的了。
王宿用力點頭。
天很晴,陽光濃烈到刺眼,彷彿再也不會有烏雲和滂沱大雨。
回來的時候剛好跟秦悠和柳杉杉撞上,柳杉杉手裡拿著小賣部買的罐裝咖啡,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小石子崴了一下。
咖啡由於慣性灑出來,好巧不巧弄髒了她的校服短裙。
她有點尷尬的微微漲紅了臉,抬頭時正好看到了抄著兜站定的秦陸,對方挑挑眉,語氣平常的偏頭道:「要不要借你校服外套?」
「誰要你假惺惺。」柳杉杉下意識的反唇相譏,總覺得對方是不懷好意。
秦悠替她拿了幾張餐巾紙,柳杉杉道了句謝謝,接過來有些懊惱的擦拭著。
秦陸也不在意,晃晃悠悠的走了,倒是王宿不知道為什麼眼睛有些泛紅,還不滿的瞪了她一眼。
下午的課秦陸睡了半節,剩下的時間都在打遊戲。不是什麼王者之類的競技類遊戲,而是有點幼稚的馬里奧,秦悠被他耳機漏音傳出的叮叮咚咚搞得滿腦子工裝小人,忍無可忍的扯了他的耳機線。
秦陸面無表情的抬頭看著他。
他咬著牙壓低聲音:「秦陸,你能不能學學習?」
秦陸莫名其妙的看著他,眼神冷淡:「不想學,跟你有什麼關係。」
從小到大都認真聽課的秦悠不能理解。
「你不學習來學校幹什麼?」
這倒是把秦陸問住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奪過自己的耳機線。
「因為我媽想讓我來。」他說。
秦悠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他皺起眉,本想再說點什麼,手機卻嗡嗡的震動了幾聲。
上課的時候秦悠很少看消息,但手機卻有些反常的震動個不停,秦悠點開看了眼群里,有人發了一張截圖。
是從學校論壇截的,匿名用戶發的帖子,上傳了很多偷拍的私密照片。
班級群里都在義憤填膺的譴責這種行為,並且都在猜測干這件事的人是誰,受害者又是誰。
最新上傳的照片女生的校服裙擺上沾了些褐色的痕迹,像是灑了什麼東西。秦悠眉頭緊鎖,那塊污跡有些眼熟。
今天中午的時候柳杉杉的咖啡灑了。
他反應過來后立刻抬頭,坐在前排的柳杉杉正低頭看著手機,顯然已經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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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鍋是不可能背鍋的——秦.不吃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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