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攤上大事
陌生人傷情危急,祝願把他送到距離最近的私人醫院搶救。
她靠在搶救室外的牆上,手裡拿著陌生人的手機,眼睛盯著通話記錄,最近聯繫人的手機號碼沒有備註,剛剛這個無名者打來電話,聽到是她接的十分詫異,問明情況后說會馬上趕過來。
無論此人來與否,都有重大作案嫌疑,畢竟通話時間與陌生人發生意外的時間相隔不久。
轉念想到送醫途中,陌生人清醒了片刻,托她給一個叫什麼光的人帶話,那時他失血過多,快休克的狀態下,強忍痛苦,把手機交給她,這其中必有深意……
隨即她開了腦洞,叫什麼光的或許就是最近聯繫人。
想得正入神,忽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祝願」
抬頭的瞬間,她意識到事情大條了,「趙,趙廳長?」
趙偉光一身便裝,神情肅然地盯著搶救室,「人怎麼樣了?」
「除了車禍撞擊導致的內傷,還有一處槍傷,送來的時候失血量近三千毫升,目前仍在搶救,醫生說病人的狀況很危險,他儘力而為」,祝願說著,腦子迅速轉動,能讓一位副部級高官親自前來,白頭髮陌生人他會是什麼身份?
看出她的疑惑,趙偉光說:「他是省紀委副書記宋景明,也是我的老領導。」
祝願從聽到紀委倆字起嘴巴就沒合上,腦細胞活躍著,推測各種結論,近年來反腐的風吹得有點猛,這位專管紀律檢查的官員該不會遭打擊報復了吧,槍傷、車禍……往深處想,很可能是雇兇殺人吶——等等,趙偉光廳長是最近通話中的聯繫人,名字中又有光,再加上宋景明書記托她捎話的內容,他的作案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
「剛才你在電話中對我說的話都屬實嗎?」,趙偉光盯住祝願,目光中含著研判。
祝願感受到某種無形的威壓,好像在接受審訊一般,於是毫不遲疑地回答:「句句屬實。」
「你沒報警?」
「其一,事發路段沒有網路信號,其二,宋景明書記身受重傷,流血不止,救命分秒必爭,時間不允許我留在現場等警察和救護車來,至於私人醫院又不是正規醫療系統,接診給錢就行,他們不會通知警察的。」
經驗告訴他這家私人醫院不簡單,趙偉光直接問:「這種地下黑診所事故頻出,你也敢相信?」
祝願就差指天發誓以證清白,「廳長,我之所以把宋書記送到這家醫院,不止因為近,還因為搶救室內的沈知新醫生醫術高明,他曾經是市立醫院頂尖的外科醫生,由於和醫療無關的原因被判刑2年,然後醫院就把他開除了,雖然有醫師資格,但沒有醫院肯接收他,不得已才開了私人醫院。」
趙偉光透過現象看本質,一針見血地問:「你們刑警支隊和這家私人醫院什麼關係?」
祝願被問住了,心想不愧是副總警監,眼神就是犀利,她支吾了會兒說:「那些黑幫混混出了事又不會等死,他們也要看醫生的,到正規醫院怕被報警,去地下醫院就方便多了,考慮到這種情況,我們就把沈醫生髮展成線人了,所以應該是互惠互利的關係吧。」
說完心裡有幾分忐忑,即使原則上黑白分明的衙門,也需要灰色地帶做緩衝,這樣好辦案嘛,你知我知的事,趙廳長從公安一線做起不會不理解吧?
她明明學雷鋒做好事,咋就被審問起來沒完了,祝願不滿,順帶著剛才背人爬山劃破的傷口都刺痛起來。
趙偉光看她一身狼狽,可見救人時吃了苦頭,目光緩了緩,「你就沒有想問我的?」
「啊?」,祝願愣了愣,她當然想問,只是不敢罷了,趙偉光是誰,他是G省副省長兼公安廳廳長,副總警監,本省公安系統的大boss,她得多天真無邪才會貿然張口就問呀。
趙偉光知道她擔心什麼,態度不似剛才嚴厲,「沒關係,你隨便問。」
「其實沒什麼要問的」,祝願笑笑,「就是有點兒沒弄明白,那個……宋景明書記出車禍前是不是跟您聯繫了?」
「沒錯,我們有事要談,約定見面,路上我接到老領導的電話,說他被人跟蹤,想換條路甩掉跟在後面的車,估計會晚到,讓我等他,當時我聽了非常擔心,就問他改走哪條路,恰恰在那時手機斷了,再撥,接電話的人換成你」,趙偉光眼神沉了沉,一字一頓地說:「老領導恪盡職守、兢兢業業了一輩子,眼看就快安享晚年了,想不到——」
兩位高官,晚上約見,單身赴會,可見要談的事不僅急而且機密,很顯然有人想捂住秘密,甚至不惜持槍害命。
打消最後一絲疑慮,祝願決定把宋景明書記托她說的話轉告給趙廳長。
其實,宋書記還沒完全喪失意識前托我帶句話給您……呃,我只是猜測,反正不管怎麼樣,我覺得您有權知道。」
趙偉光深吸一口氣,控制怒意,「你怎麼不早說!?」
假如換個場合,恐怕自己就要面對「狂風暴雨」了,祝願心說我得先排除您的嫌疑,哪能順嘴吐嚕呢,萬一來的是兇手,豈不壞菜了,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頂著領導斥責的眼神,她歉意地笑笑,「宋書記的聲音特別低微,我聽得不太清楚,大致是什麼計劃失敗,有黑……然後他就暈過去了。」
告訴——光——計劃失敗——有黑……
宋景明曾引用清代翁同龢的話「每臨大事有靜氣」告誡趙偉光遇事沉著冷靜,不要隨便發火,可他再也忍不住了,揮拳狠狠砸在牆上,不問前路是不是危途,既然有人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抓出來繩之以法。
話都說開了,祝願覺得有必要補充說明,「宋書記出事的那條盤山公路有不少高難度的彎道,被飆車族稱為不限速樂園,經常舉行非法賽車活動,給交警抓住治安拘留就會老實一陣子,平時走這條山路的人不多,想找目擊者恐怕不容易,而且我觀察過了,遇到宋書記的那段路沒有安裝電子眼,兇手估計認準這一點才有恃無恐,宋書記中槍后撞車,油箱漏油,不然車不會燒成鐵架子,行車記錄儀多半也毀了。」
製造兇殺案的人擺明了想讓宋景明車毀人亡,還不留痕迹——這句話咽回肚子,她不說,趙廳長也明白。
搶救室的門開了,沈知新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病人腹部中槍造成肝實質的中央部分損傷破裂,已經做了急救處理,目前正在積極糾正失血性休克,為手術準備條件,我建議將病人立刻送到綜合醫院,組織專家會診,因為病人有複合傷,不僅肝臟,腦、肺、骨均有損傷,救護車安排好了,隨時都可以走。」
趙偉光點頭,「送省人民醫院,沈醫生你也隨車去吧。」
不知為何,沈知新覺得自己重回醫療系統,堂堂正正做手術的機會來了,他抑制住激動的心情說:「好的!。」
祝願在一邊看著小聲問:「廳長,我呢?」
趙偉光看了眼沈知新。
沈知新知道兩人有事要談,避到遠處去。
「老領導的案子我會親自調查,你務必保密,對誰都不要說。」
祝願舉起右手,「我保證!」
接下來的日子她十分關心本地新聞,宋景明書記這種級別的官員出事怎麼愣是一點風聲都沒有,看來趙偉光廳長封鎖消息封得很徹底啊。
外部風平浪靜,那就從內部打聽。
她向趙廳長只保證不說出去,可沒保證不打聽。
午飯時間,祝願拎著幾份牛排套餐晃悠到刑警支隊辦公室。
小六正整理文件,打算弄完去食堂吃飯,看到祝願來了,高興得不行,「你帶什麼吃的,好香啊!」
「牛排,選用特優級、大理石紋牛肉,烤得五分熟剛剛好」,祝願說著四下掃了眼,「姚隊他們呢,怎麼都不在?」
小六很有主人翁精神地打開食盒,聞著牛排特有的香氣,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吃了一塊解饞才說:「今天早上有人報案,說在某處廢棄工地發現了一具白骨,隊長帶人去現場勘查,留我在辦公室寫材料。」
「沒有別的案子?」,祝願旁敲側擊。
「沒啊。」
「那譚明傑呢,還有人在跟嗎?」
「丁小鵬死了,這條線索差不多就斷了,特情科的人說譚明傑按兵不動,暫時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小六我走了,你慢慢吃」,沒聽到想聽的,祝願拔腿就走。
「誒,怎麼說走就走」,小六一臉懵逼。
檔案處的於自謙處長心焦難耐,局長忙得不見人影兒,想找他商量祝願換部門的事都沒地兒找。
對此,祝願並非一無所知,她抱著樂觀其成的態度期待於處把這事運作成功,她也好順水推舟提出辭職。再說了,換到一線工作,老爸第一個不答應,肯定讓她麻溜走人。
無所事事,她還是為自己謀點福利吧。
促成元勛和香港二世祖鄭嘉黎合作,超過八位數的酬勞打到她的瑞士銀行賬戶上。
三人在海皇酒樓吃飯,酒酣耳熱之際,元勛提議去酒吧繼續嗨,「明星、網紅,隨便你們挑,你們喜歡誰,我就叫誰!」
「真的?」,鄭嘉黎興奮了,「我覺得電競女神桃子好靚!」
就沖元勛只認網紅臉的審美層次,信他會見鬼。
祝願做出一副遺憾的表情,「我得回去了,明兒還上班呢。」
元勛不樂意了,「你有勁沒勁啊,不就一公務員嗎,要錢沒錢,要權沒權,瞧你戰戰兢兢的樣子,這不行那不行的,你還真打算干一輩子?」
祝願攤手,「咱們三個一天不接班一天就別想大解放,你以為我想當公務員啊,還不都是我爸的意思。」
鄭嘉黎感同身受,點頭附和,「是啊,我原計劃去迪拜,可我父親非要我來內地,沒辦法啊,我要是不做,堂兄弟們爭著搶著做,畢竟大權在祖父手裡,以後集團交給誰還不一定呢。」
元勛不吱聲了,他老子也抓著他的后脖子呢。
散場后各回各家,祝願沒喝酒卻渾身酒氣,以防查酒駕,她買來礦泉水漱口,又打開車子頂篷散酒味兒,差不多過了二十分鐘,雙手攏住嘴巴呼氣,聞著沒味兒了正準備發動車子,手機鈴響了。
拿出手機一看,本地的陌生號碼,誰啊?
接通,「你好,哪位?」
「我是趙偉光,你馬上到省廳指揮情報中心來一趟。」
What?祝願腦袋裡冒出無數問號,剛想問清楚,趙廳長那邊掛了電話。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這回攤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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