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致命危途
祝願掛掉電話后出現了低血糖癥狀,心慌、手抖、出冷汗。
P.N看她面色蒼白,從口袋摸出一塊巧克力,扔給她,嘴上奚落,「這就怕了?」
祝願拿起巧克力咬了口意外有點甜,還以為他是嗜苦狂魔不吃糖呢。
等不適感消失,她迫不及待辯解,「我不是怕是震驚好嗎?」,定了定神,就突髮狀況發表見解,「魏學林對我們的行動瞭若指掌,說明要麼走漏了風聲,要麼我們身邊有他的眼線,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極總,你為了幫沙爺蹚雷,自費打了廣告,宣揚出去,吸引一波敵方火力,好掩護真貨安全運出去——我跟你講,我的確想上位,但也要有命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做不來。」
P.N微微偏頭看她,研判了一番說:「你很聰明,這是個死局。」
祝願感覺頭又暈了,「極總你能說點別的嗎,我生下來就對死這個字敏感,甭管眼下是個什麼局,必須給它破了,總之先想辦法擺脫魏學林的監視,或者趕緊換路線。」
「剛接任務時你似乎並不把生死放在心上」,P.N目光閃動,含笑道,「我們聽吩咐做事,押運的貨無論真假都有可能在途中遇到危險,魏學林提前暴露了,對我們而言反倒是好事,怎麼,你怕搞砸剛談妥的洗錢生意,所以不想和魏學林正面衝突?」
祝願臉色一僵,她確實有這方面的顧慮,好不容易搭上魏學林,還沒展開調查,就被迫中斷,沙惕那邊線索也斷了,相當於兩頭落空,換成誰都會著急上火。
借著這股火氣,她戲假情真發泄道:「沒錯,我以為立功的機會到了,一口答應,沒帶推辭的,富貴險中求,成不成在此一舉,誰知沙爺讓我當炮灰,好吧,像你說的,我們聽吩咐做事,沒得選,但偏偏撞到魏學林槍口上,他恨沙爺恨得要死,盯上我們,那豈不是要玩命的節奏,你說我們搭上性命跑這一遭能撈到什麼好處呀,充其量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通篇說辭P.N聽出兩個字:好處,他嘲道:「你對沙爺阿諛奉承的話言猶在耳,jivajivaka,雙頭鳥,果然人如其名。」
祝願懶得掩飾,實話實說道:「為利益犧牲我的人不值得尊重,別扯沒用的,你說怎麼辦吧?」
「看來你明白自己的處境」,P.N笑了下,拆她台,「不講原則,風往哪吹,就往哪倒的牆頭草,下場一向不怎麼樣。」
「聽出來了,你諷刺我呢」,祝願黑著臉說。
P.N眼神陰鬱,「給我聽好,我不管你是誰,想活命,就別玩偷奸耍滑那套把戲。」
祝願指天發誓,「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只要能破局,從現在起我聽你指揮,絕無二話。」
「你的誓言很廉價」,P.N毫不留情說道。
祝願攤手,「先脫困再討論其它好吧,我們一舉一動在魏學林眼皮底下,你都不擔心?」
P.N勾唇,「魏學林的眼線早在我們控制之下,他知道的都是我們讓他知道的,他是獵物,我們才是獵人。」
祝願驚喜地豎起大拇指,「絕了,極總,我為你點贊!」
P.N起身,「走吧,去駕駛艙。」
祝願跟著站起來,見縫插針問:「極總,這次行動,除了桑達,你真的一個自己人都沒帶?」
P.N回視她,「我的人在目的地待命,你可以——」,閉嘴兩個字沒來得及說出口,手被另一雙手抓住,陌生的體溫襲來,他蹙眉抽手。
祝願牢牢握住他欲掙脫的雙手,「我就知道極總你不會打無準備之仗」,目光觸及他指腹的一刻凝滯,她沒眼花吧,為什麼沒指紋,待仔細端詳,一股蠻橫的力道將她搡開。
P.N冷笑一聲,拂袖出了船艙。
祝願跟在他後面訕訕的。
站在甲板上,她察覺貨船的行駛速度明顯減慢,放眼望去,彎彎曲曲的河道夾在山峰之間,狹窄處僅容一艘船通過,水流洶湧,打著漩渦,像沸騰般,冒出一串串白色的水泡。
祝願靠近船弦,扶著圍欄,探出頭自言自語,「水面下有什麼東西,奇怪。」
她小時候游過公海,也算弄潮兒,但這種冒泡兒的水還是第一次看到,大感新奇,心想興許和趵突泉形成的原理一樣吧……唉,濟南還沒去過,卧底到幾時才到頭呢?破天荒憂傷了三秒,注意力又被前方蔥蘢的山林吸引,有一群猴子在枝椏間蕩來蕩去。
「玩得真高興」,她不禁有幾分羨慕。
忽然眼睛被光閃了下,身後一聲斷喝,「不想死趴下!」
大腦感知危險,發出預警,身體先於直覺,迅速彈到左側,撲倒在地,幾乎同時,一顆子彈從她剛才的位置飛過,與空氣摩擦,發出像絲綢撕裂般的聲音。
祝願匍匐著爬到甲板一側由厚重鋼板構成的掩體後面,喘了口氣,把AK47橫在胸前,決定先觀望一下,再考慮要不要加入戰鬥。
子彈擊打在船體上叮叮噹噹的響聲不絕於耳,她小心翼翼探出眼睛觀察外面的戰況,看到桑達帶人與試圖強行登船的不明武裝分子激烈交火。
劫匪被打懵了,本以為只是一艘普通的商船,在山上放哨的兄弟也說了沒危險,他們才打算登船收保護費,沒想殺生,頂多放一槍嚇唬嚇唬船員,給錢時痛快些,大家都好做。實在沒料到碰上了硬茬兒,火力比他們還猛,再不休戰,眼睛就要被鷹啄了。
領頭人打手勢表示投降,用寮國話賠禮道歉,等桑達報了家門,更是嚇得面如土色,三和幫,小威尼斯人,哪一個他們都惹不起,按道上的規矩,他跪下求桑達高抬貴手,說改日登門謝罪。
桑達不予追究,揮手讓他們走了。
祝願看危險解除,從藏身處出來,不理解地問:「你為什麼放他們走,不應該抓起來審問清楚,到底誰指使他們來劫我們船的。」
桑達瞥她,眼神充滿鄙視,「你出來真夠及時的,繼續躲著呀,貪生怕死的傢伙沒資格和我們並肩戰鬥,回家找你媽喝奶去吧,慫貨!」
其他人哄堂大笑,「桑達你跟一個女娃子計較啥,你沒見子彈射過來時她腿都嚇軟了嗎?」
祝願面不改色,任他們嘲笑。
桑達對她的厭惡溢於言表,「不該你管的事不要問,話說你怎麼有臉若無其事地站在這裡,老闆就不該替你挨那一槍子兒!」
祝願想起背後的那聲提醒,詫異道:「極總中槍了?」
桑達冷聲道:「你去看不就知道了。」
祝願忐忑地站在船艙外,輕輕敲門,沒人應聲,難道傷很嚴重?加大力道再敲。
「進來」,聲音比平時更低沉一些。
祝願推門進去,船艙內瀰漫著一股清苦的藥味,P.N坐在光線暗淡處,正在挽起右臂被血跡染紅的衣袖。
看P.N的右臂還能活動,祝願推測他受傷的部位應該沒中彈,她走近問:「傷不要緊吧?」
桌上放著急救箱,P.N用鑷子夾著酒精棉球清理傷口,聞言,淡淡道:「擦傷,沒大礙。」
祝願多少有點愧疚,難得用正經的態度,鄭重其事道歉,「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傷。」
P.N唇邊泛起一絲嘲諷,「你死了,身上的秘密會跟著你一同埋葬,沒揭曉謎底前,你最好活著。」
祝願笑笑,「即使如此,我還是應該向你道謝,謝謝你冒險示警。」
P.N扯扯嘴角,不置可否。他從急救箱取出外科手術無針線縫合貼布,準備用繃帶合攏撕裂的傷口。
祝願看他單手操作,稍微有些不便,說:「我幫你。」
她拿起一瓶碘酊,沖洗雙手消毒,觀察他右臂的傷口,撕裂傷,所幸骨骼沒事,皮下組織也沒大面積暴露,目測深度不超過6毫米,她隨口安慰,「你不用緊張,我學過急救的。」
P.N笑笑,「我看緊張的是你,你的手在抖。」
祝願深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要鎮定,她將皮膚閉合器兩端的膠帶貼在傷口兩側,拉住兩邊的鎖條使傷口合緊,接著依次將長約10公分的傷口用同樣的方法拉緊貼合,最後敷料防止外界污染。
「沒弄痛你吧?」,整個過程,她盡量放輕動作,但合攏傷口時還是手重了,雖然P.N眉毛都沒動一下,不代表他沒感覺。
P.N瞥她一眼,嘴角傾了傾,沒說話,然後低頭為自己打破傷風針,動作嫻熟。
祝願看著他,心裡五味雜陳,說不上是同情,還是物傷其類,這些年他在金三角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吧,到底經歷多少次危險,受多少次傷,才能久病成醫,難以想象她呆在這鬼地方五年會變成什麼樣子。
P.N抬頭,與jivjivaka目光碰撞,互相都從對方眼神中發現了區別於往日的東西,未及掩飾,袒露了些微情緒,試圖將彼此看透。
片刻后,他嘴角揚起,心情好上幾分,「你不假裝時看上去沒那麼討嫌。」
祝願大言不慚,「我一直很real,倒是極總你讓人看不清吶。」
P.N站起來,瘦削高挑的身影挾著隱隱的威壓向祝願逼近一步,「老實呆在你的休息室,如果再找死,麻煩死遠一點,不要愚蠢地暴露自己,成為狙擊手的目標,拖累別人。」
祝願盯著他的眼睛說:「你好像才講過我活著這件事對你很重要,怎麼,變卦了,咒我去死?」
P.N繼續逼近,祝願退無可退,後背抵在門上。P.N垂頭凝視她,吊起一側嘴角,笑得邪里邪氣,耳語道:「我不喜歡猜謎,所以希望你活著說出謎底,但你執意找死,我也只能成全你。」
兩人的距離近一步可接吻,退一步可跳探戈,情人間的親密姿勢,對於非敵非友的他們而言,面對面如此近實在危險,一擊斃命的招式很多,對方有異動的話,到底用哪招放倒他?
祝願起了壞心眼兒,她踮腳靠近P.N,貼著他的耳朵說:「咱們這趟純粹是當活靶子,路途有多險惡我心裡有數,你就別一遍遍提醒我,顯得你多緊張我似的。」
手落在他胸部的膻中穴輕輕點了點,「我不是軟腳蝦,充分有解決問題的能力,極總你會不會太小看我了?」
P.N推開她那隻別有用心的手,後退一步,拉開距離,從內口袋取出兩針嗎啡注射液,「收好,萬一不幸用到,可以多撐會兒說臨終遺言。」
祝願沒拒絕,大方笑納,「沒什麼好忌諱的,假如不幸被你言中——使用強效鎮痛劑至少不會死得太痛苦,放心,真要那麼倒霉的話,掛掉前我會揭曉謎底。」
兩人對視,眼神都帶上點決然,沒有完美的計劃,而結局難以預料,這一場牌,他們押上命來賭,贏者通吃,輸則全虧。
P.N短促地笑了聲,「我曾經提醒你趁早抽身,你不聽,現在想退出已經來不及了,除了繼續下注,你沒第二種選擇。」
「我選你了呀」,祝願挑挑眉,「牌局暫時對我們不利,沒關係,我們攻下這一關,拿Ace吧。」
P.N輕哂,「盲目樂觀」,他伸手解襯衣扣子,隨著修長的手指下移,露出平直的鎖骨和一小片胸膛。
祝願顧不上反駁,偷窺小露的春光,末了感嘆,這麼瘦還有胸肌,極品。
P.N手頓住,抬起來,穿過她的耳際時停留了一瞬。
祝願眨眨眼,老兄你這樣我很容易誤會好嗎。
下一秒,她腦補的粉紅泡泡破滅了,門被打開。
P.N斜她一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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