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貳☆昭然若揭
如何逃出生天的,祝願不知道,她只知道AK47的子彈打光了,跌跌撞撞在林中奔跑,沒留心從樹上垂下的藤蘿,被絆了個跟頭,翻身坐起,有人踢了她一腳,「行了,別跑了。」
祝願抬頭憤憤看了眼,是P.N那張撲克臉。
跑路不宜起爭執,她默默咽下這口氣,盤腿填充彈藥。
P.N等她把子彈全部壓進槍膛說:「走吧。」
祝願跟在他後面嘟囔,「就我們兩個人去交易像話嗎,魏學林能信?還有桑達他們留在貨船能應付得來嗎,不能沙爺讓我們炮灰,你就讓手下炮灰吧?」
「不想做炮灰,就努力證明自己的價值,我們一樣,桑達也一樣」,P.N聽聲辨位,撥開叢生的蕨類植物,一條被出沒野獸踩出的小道露出來,「這邊走。」
祝願緊隨其後,「你不會踩過點吧?」
P.N反問:「在約翰內斯堡打過獵的人會不懂?」
祝願愣了一秒,隨機應變,「看樣子你對我做過一番『了解』,那你應該知道我打獵不求結果,只求姿勢好看,能拍出精彩一刻的照片上傳社交網站就行。」
P.N嘲她,「我很佩服你無知無畏的精神,但動真格,你最好懂點常識。」
祝願切了聲,「我不過問一句,瞧你這一頓說!」
P.N停下腳步,折過身,祝願收勢不及,差點兒撞上他,「又怎麼了?」
原始雨林結成密不透風的穹頂,漏下一星半點兒天光在P.N黑沉的眼睛里躍動,他定定看著對面一臉無所謂的jiva,忽然笑了笑,聲音低低地說:「真是人傻膽大,你不用拐彎抹角問,我一併回答你,聽好,技不如人,就老實做墊背的,成王敗寇,沒什麼炮灰不炮灰,一切都是機會,不要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這片土地沒有捷徑可走,每一個人都拿性命在拼,否則你以為憑你幾句甜言蜜語沙爺就會把你視為心腹?」
祝願被他說得沒脾氣,張張嘴,找不到話回。
P.N冷笑,「什麼故人之女,說得好聽,轉眼把你丟進修羅場自生自滅,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處境,你要做的不僅僅是殺出一條血路活下來,還要向沙爺納投名狀。」
祝願傻眼,「投名狀……我救了他兒子,這還不夠?」
「你知道沙爺沒過明路的私生子有多少個?他會在意一個廢物兒子?」
祝願徹底無語了,P.N看她一眼,「殺掉魏學林,向沙爺納投名狀,你我都能更進一步。」
「沙爺這麼對我們,太讓人寒心了,我們為什麼不和魏學林結盟,聯手對抗他,我相信還是能爭出一片天地的。」
話音未落,祝願藏在獵裝口袋的一把手*槍不知怎麼到了P.N手上,正抵在她的眉心。
「為什麼?」,她不甘心,又問,「你對沙惕就那麼忠心不二?」
P.N眼中漾著笑意,好像聽到了什麼滑稽的話般忍俊不禁,「你要搞清楚,設局的是沙爺,入局的是魏學林,魏學林註定會輸,你倒戈他,不是找死嗎?不如我現在送你一顆子彈,早死早超生。」
祝願舉手投降,「別開槍,我說說而已。」
「那就少廢話,跟上」,P.N撤回手*槍還給她,轉身向前走。
祝願將手*槍藏好,跟在他後面繼續趕路,突然左前方的灌木叢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突然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頭頂飛過,甚至能聽到翅膀扇動的聲音,「我去,什麼鬼東西?」,側身閃避,腳踩到一段生滿青苔、濕滑的腐木上,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啃泥。
她「呸呸」吐出帶著樹葉腐爛味的泥土,掙扎站起來,P.N回頭看她,「野雞你也怕?」
祝願怒從心頭起,「你不用冷嘲熱諷,沒有你我照樣能走出去,你牛什麼?」
P.N嘴角挑起一抹嗤笑,「這裡是我特意挑選的狩獵場,自然環境、地形地貌都牢記在心,不熟悉的人想活著走出去你做夢呢?」
祝願啞火,垂下頭像聆聽訓斥的小學生,為了活命得忍。
P.N看她無可奈何吃癟,懶得與她計較,「我們腳下走的路是獸道,相對安全,我在前面開路,你專心跟上,踏錯一步踩進陷阱,跌斷腿你就留下自求多福。」
意思是別指望他救?祝願撇撇嘴,「今晚是平安夜,你就別反向毒奶我了。」
她表面不屑,行動上小心起來,緊緊跟隨P.N,在幽暗的樹林中跋涉,他們爬過一堆石頭,被倒在地上,粗得像一堵牆的大樹攔住,P.N動作麻利地單手撐著樹榦越過去。
作為練武人士,祝願不甘落後,她助跑兩步也越過去,但由於不熟悉環境,落地時發生悲劇,一片橫生的桫欏樹葉子戳到她的眼睛,她「啊」的一聲平摔出去,正好滾落到P.N腳下。
地上很多碎石塊和枯樹枝上,祝願全身的骨頭都快摔散架了,她一動不動躺著,等著疼痛過勁兒。
「起來,別裝死」,P.N看手心內側的腕錶,「時間緊迫。」
特種兵戴手錶,錶盤朝內,從軍的習慣根深蒂固,即使落草為寇也依然保持著,祝願不著痕迹瞄了眼他的腕錶,咬牙忍痛爬起來,一聲不吭接著趕路。
耳朵聽到隱隱的水流聲,再往前走水聲越來越大,她撥開一叢水椰子,一條瀑布出現了,因為是旱季,規模略小。
P.N朝一棵生長在水中的榕樹走去,祝願快步跟上,走近發現榕樹上拴著一條小船。
P.N率先上船解開繩纜,祝願隨後上去,船搖晃起來,她立刻坐下,P.N給她船槳,祝願裝傻,「幹嗎?」
「划船。」
「我是女的,你就不能有點紳士風度?」
P.N冷眼看她,「你射擊比我精確?」
祝願頓時不吱聲了,老實接過船槳,坐到船尾開始划船。
P.N則用標準的軍姿蹲在船頭,俯身從船底暗槽取出一個看上去很沉重的黑色箱子,輸入密碼,箱子咔噠一聲打開,祝願伸脖子偷瞄,貌似是一把被拆解的槍。
當P.N組裝槍械時,祝願替他看錶計時,耗時極短,她暗暗乍舌,好厲害,來金三角前,曾在特種兵獵人集訓學過拆裝槍支,一把手*槍她用了10秒,而P.N組裝的這把是重型狙擊步*槍,他居然只用了19秒多一點,離開部隊五年,看家本事還沒丟,實在令人respect,可怕呀。
重狙組裝好,P.N坐姿持槍,眼睛貼著瞄準鏡,槍口對著密林搜索。
祝願心想坐姿射擊穩定性次於卧姿,估計條件所限,不得已而為之吧。
P.N很快進入狀態,幾乎聽不到呼吸聲,手臂肌肉的張力也控制到最佳狀態,他食指指尖輕觸板機下緣,隨時準備擊發狙擊*槍。
用練武的說法是他現在人槍合一,祝願覺得不能被比下去,趕緊調整呼吸,配合划槳的動作,吸一口氣,酌量排出,再徐徐吸入,維持穩定的呼吸節奏,除了槳聲,整條小船動而若靜。
P.N將聲音壓到最低限度,「魚上鉤了。」
祝願一激靈,低聲問:「魏學林的人?」
「嗯。」
聽到回答,祝願呼吸一下子亂了,「雖然當時情況危險,桑達好歹是一船人在戰鬥,現在就我和你兩個人對付魏學林的大批人馬,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們又不是超級英雄。」
「你大可放心,魏學林會等到驗明真貨再動手,注意呼吸,繼續操槳。」
P.N的指令祝願接收了但離執行還差點距離,她心裡亂糟糟的,還緊張,一想到在陰森可怖的樹林里有人在追蹤他們,她就煩得不行,哪裡還肯好好划船,像老牛拉破車,龜速前進。
天色暗淡無光,潛伏在茂密叢林中的河流彷彿無底洞,祝願機械地划船,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尤其後有追兵的情況下,她有點兒泄氣,心裡把沙惕罵了八百遍,老狐狸,我等你倒台那一天。
P.N感覺船速減慢,低聲警告,「你還磨蹭,錯過接應我們的人,一切後果由你承擔。」
祝願怔了怔,反應過來欣喜若狂,「真的?有人接應我們?哈哈哈,這簡直是我聽到最好的消息!「,她自如切換尊稱,拍馬屁道,「極總您說得對,我要加油划船了,不能耽誤大事。」
P.N這針雞血打得好,小船以1.5倍速飆行。
「水下有暹羅鱷,你小心划船。」
「好好好,啊,啥!?」
一直尾隨二人的探子給連越報信,連越收到,向魏學林傳達,「P.N和jiva兩人安全從貨船撤出,目前已進入柯拉山西麓,正向『胡志明小道』移動,但眾所周知,『胡志明小道』如何走,一直是個謎,越戰時,美國花力氣轟炸這條從寮國到越南的補給線,都沒有達到目的。」
魏學林笑道:「你沒經歷過越戰不了解情況,美國佬仗著飛機大炮只會狂轟濫炸,他們不知道越共開闢的這條秘密補給線並沒有一條固定不變的具體路線,它有主路有支路,還有捷徑和各種旁門左道,哪怕炸掉一條路,還有其它的路走,P.N大概想利用其中一條通道潛入越南,你吩咐探子跟緊他們,注意不要被發現,P.N手中的槍比閻王的催命符還要准。」
「是」,連越應道,布置完任務,他回到魏學林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魏學林瞭然:「你有話說?」
連越恭敬道:「魏先生,現在世道不好,我的公海賭船不知道還能運營多久,您曾答應過我,只要我助您一臂之力,事成后,您會把P.N名下的賭場交給我打理。」
「我答應過的事從不食言。」
「多謝魏先生。」
連越本是騎牆派,遊走在魏學林和車蓬之間,車蓬被沙惕除掉后,他明顯感受到威脅,徹底倒向魏學林,兩人在大陸的人脈關係有交叉,為了共同利益,他們結成一派,互通有無。
對方有什麼目的,二人彼此心知肚明,合作不怕有所求,就怕另藏心機,敲定利益分配,才好進入正題。
魏學林想起一事,問道:「佟少民的麻煩解決了嗎?」
連越點頭,「已經沒事了,他的黛蘭俱樂部重新營業,歌舞依舊。」
「都是沙惕那廢物兒子譚明傑惹出的禍,他貿然前往大陸,引起公安的注意,導致全市戒嚴,否則吳尼哆的刺殺行動怎麼會失敗?」,魏學林怒道。
連越說:「也不算失敗,姓宋的還是歸西了,雖然大陸公安壓著消息不放,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佟少民帶話說『大人物』明顯鬆了一口氣,他敦促我們趕緊找『代理人』建立新的地下錢莊。」
魏學林也覺得最危險的時候過去了,說:「由jiva來做白手套再合適不過,找機會把她的背景資料交給佟少民,『大人物』點頭的話,這件事就一錘定音。」
連越猶豫道:「jiva倘若得知丁英陷入絕境命喪大陸的原因,豈會和我們聯手?」
魏學林笑,「最希望丁英死的人是沙惕,他怕丁英的勢頭壓過自己,就使了一個損招把丁英騙到大陸交易毒*品,丁英註定會引火燒身,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利用一把,給日後能幫助我們的人送個順水人情?jiva很聰明,她不會在陳年舊事上浪費時間。」
連越暗忖,「大人物」拿丁英祭旗,果然步步高升,而今夜又一個好時機來臨,P.N做犧牲品祭旗那真是……想想就激動呢。
就在祝願覺得這條河長的沒有盡頭時,前方亮如白晝,細瞧,是車前大燈發出的亮光,目測有十來人整齊站在岸邊迎接他們,不,確切地說迎接他們的老闆P.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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