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特別理由
「這片雷場我很熟悉,不會踩雷」,祝願腦海閃現P.N入谷救她時說的話,當時生死關頭,顧不上細究,現在聽爆炸頭的意思貌似有內情,但又怎樣,她踩了雷,P.N選擇與她同生共死,這個事實壓倒一切,豈能因為幾句語焉不詳的挑撥懷疑救命恩人?
我可是聰明機靈、知恩圖報、有品格的人,你小瞧誰呢?祝願冷笑一聲,沖爆炸頭不耐煩地翻了一個白眼,「我想起來了,極總親口對我說他熟悉那片山谷的地形,多虧他記性好,我才能活著回來。」
P.N不動聲色看著她,爆炸頭噗嗤一聲笑了,用關愛傻子的眼神說:「P.N豈止熟悉地形,還親自在山谷埋設地雷,包括你踩的那顆雷,種類蠻多的,反坦克雷、防步兵雷、連環雷、詭*雷、跳雷,你運氣好,湊巧踩到震動引爆的感應雷。」
祝願看向P.N,目露疑惑。
P.N面色泰然,與她對視片刻,眼含譏誚,「出了山谷就是越南一方,那裡坡緩草長,沙爺擔心掃毒部門或仇家借地勢攻入,所以吩咐我鋪設雷區防禦。」
他語氣波瀾不驚,仿若講了一樁陳年舊事,祝願聽后沒怎麼糾結,她有更好奇的事急需解惑,「我踩的那顆地雷,極總你明明成功拆除,為什麼丟出去后又爆了?」
「你是不是理解錯了,地雷拆除不成功才爆的」,爆炸頭插了一嘴,說完,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祝願目光投向P.N,「既然拆除不成功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我知道的話——」
P.N打斷她,「沒有如果,不告訴你是不想你緊張,人緊張的時候容易犯錯,我希望你安靜站著不動,為排雷爭取時間,GK說得沒錯,你踩了一枚震動引爆的地雷,只要附近沒有車輛經過或者你不亂動,我就有把握解除引*爆*裝*置,麻煩的是引信拆除后還有第二層雷體,中間的電子板隔層裝備了反拆除的剪線引信,一旦剪斷就會爆炸,唯一的選擇是立刻扔出殺傷範圍借墜地的衝力將其誘爆。」
祝願沒想到排雷的過程如此險象環生,不,確切說隨時會死的情況下,她整個人是木然的,被動接受命運殘酷的安排,直至P.N將她救出絕境,摸著心口想想,剛才真不該動搖對他的信任。
她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做賊般偷偷瞥了P.N一眼,害怕看到責備的眼神,又飛快移開。
P.N將她的小動作收入眼底,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爆炸頭目光在兩人間掃了一個來回,嘖了聲,「你們這是在……眉來眼去?」
祝願噴了,「你形容詞用得真有才。」
P.N沒笑,微沉的眸光筆直刺向爆炸頭,冷冷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爆炸頭一向半眯的眼睛陡然變得銳利,「P.N,我們相識五年有餘,合作至今的原因只有一個,你我都是用腦思考的人,習慣基於理智作出判斷和行動,那麼可否請你說明——」,他手指祝願,「不顧生死拯救這個身份虛構的人,是感情用事,還是有特別的理由?」
祝願此刻才聽明白兩人爭論的焦點是自己,同時也醒悟之前關於身份真假忽悠爆炸頭的那番鬼話,人家壓根兒不信,她悄悄往邊兒上躲了躲,盡量減少存在感,想單純做個看客,等待他們得出結論。
P.N箭步向前,修長的手指在無人機操控台上敲下一行指令,六塊顯示屏出現無人機偵察畫面的信息,他側身斜睨爆炸頭,唇邊浮現一抹冷笑,「我請你確定jiva位置時特意看了手錶,上午10點45分,與無人機拍到jiva站在6號高地這一畫面的數字化時間前後不差5分鐘,而你卻延遲了20分鐘告訴我,GK,我們是雇傭關係,不是事事互相通報的關係,在質疑我救人的動機前,你謊報信息的動機是否能說清楚?」
爆炸頭挑了挑眉稍,絲毫不掩飾對P.N的激賞,「看來你還沒到行為失常的地步,依然保持敏銳和警惕,這是好事,鬆懈或疏忽的話,會非常危險」,他美國化地聳了聳肩膀,雙手一攤,「我的動機當然可以清清楚楚地解釋給你聽——P.N,的確如你所說,我們是雇傭與被雇傭的關係,但要不要做你的生意由我決定,在金三角混,誤判形勢,下場很慘的。靠鴉片起家的歷代毒梟,有『海*洛*因教父』之稱的羅星漢向緬甸政府投誠,從此修路辦學走起慈善路線,贏得社會聲望,得以善終,而毒王坤沙則因為妄想割據為王被緬政府囚禁仰光鬱鬱而終,糯康更不必提了,囂張狂妄,不識時務,押錯寶得罪中國,搞到死刑被直播。」
P.N勾起唇角維持無聲的嘲諷,極有耐性地傾聽爆炸頭的長篇鋪墊,祝願注意力定格在無人機航拍的畫面上,那個變態用細藤勒她脖子,她像條狗一樣被拖在地上百般折磨,聯想到P.N的話,爆炸頭一邊吃著垃圾食品,一邊欣賞她垂死掙扎的痛苦姿態,一定爽爆了,這狗娘養的!
爆炸頭盯牢P.N的眼睛說:「說這麼多無非提醒你,僱主出差錯,我也會受池魚之殃,你帶著bug一樣的人物找我,我很難不好奇,所以無人機偵察到雙頭鳥的位置我沒及時通知你,留出20分鐘觀察她,倘若她被魏學林的人幹掉,說明不過爾爾,她身手不錯,反殺成功,後來誤入地雷谷,事情的發展不僅有趣還令人意外。」
祝願沒回頭,強壓怒火,含笑問:「我這出絕地求生的真人秀看得開心嗎?」
爆炸頭稱讚,「還用問嗎,你拿命拍的,驚險又刺激,我打五顆星。」
祝願握緊拳頭,低低「唔」了聲,暗道孫賊你等著,你姑奶奶我過一會兒也給你來個刺激的。
爆炸頭接上中斷的話繼續說:「其實你入谷救雙頭鳥並未超出我的預想,趁她還沒踩雷,趕緊把她帶出來這種程度,但她一腳踩到雷上,你沒有半點猶豫選擇排雷,好吧,像你說的你有把握拆除,可這顆雷裝備了二聯裝的引信,拆除一個,另一個是反拆除引信,留給你的反應時間不過5、6秒,你卻冒著被炸死的風險把地雷丟出去,而非掉頭跑出爆炸範圍」,他露出想不通的神色,「坦白講,我不相信你感情用事,你對女人的取向絕不是雙頭鳥這種熱愛出風頭的自戀小鬼,那麼你豁出命救她一定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那個理由,我很好奇。」
不等P.N回話,祝願按耐不住滿腔怒火,離開無人機操控台,走到爆炸頭跟前,一拳揮到他眼睛上,然後趁他懵逼,順勢一記掃腿,把他踢翻在地。
爆炸頭弓身抱著小腿,滿頭的冷汗,疼得五官都錯位了。
祝願雙手環胸,俯視爆炸頭,「那個理由我告訴你,我對極老闆很重要,有我在,他要做的事才會快點了結」,看到爆炸頭烏青的一隻眼睛她開懷大笑,做回訪般詢問爆炸頭體驗,「怎麼樣,剛才我給你那兩下刺激嗎?熊貓眼對稱才和諧,你的不對稱,我再給你補一個」,說著再次揮拳,被P.N攔住。
祝願收回手,活動指關節,朝洞外揚了揚下巴,對P.N說:「我先出去了,這破洞悶得我氣短。」
P.N叮囑她,「別亂跑。」
祝願背對他揮揮手,「知道,這破地方到處是雷,你交代完,咱們趕快下山,一堆事等著呢。」
爆炸頭掙扎著站起來,靠著山壁喘氣,「臭丫頭手夠辣的。」
P.N看著他淡淡說:「她出腿時力量已經收了不少,不然你一條腿就折了。」
爆炸頭笑笑,「我從不認為你和沙惕是一路人,假如雙頭鳥說的是真話,你要做的事我不問,總有見分曉的一天,我不急,我只有一句話,希望你做的選擇是正確的。」
P.N點了支煙銜在嘴裡,彌散的煙霧中,他微微覷起眼睛,看著爆炸頭,「我做傭兵時,認識了三位朋友,你,巴叔,還有吳尼哆,吳尼哆已經做出選擇,答案你知道,巴叔隱居香港,安享晚年,你呢,有什麼打算?」
爆炸頭小腿脛骨疼痛減輕,他伸手向P.N要了支煙,點上,任其燃燒,聞著煙氣中尼古丁的味道,神情迷茫,「我沒有國籍,金三角就是我的冒險樂園,長遠打算嘛,我偶爾想過,建立一個雇傭軍集團,做成哥薩克騎兵的水準,你要做的事了結的話,我很歡迎你加入。」
P.N垂下眼睫,輕不可聞地笑了笑,「我們一起做傭兵時,你曾說過想去樓蘭看大漠落日,有機會的話,一起去吧。」
他轉身向外走去,爆炸頭叫住他,「你狙殺魏學林,放過連越,一定有你的用意,沙惕對連越發出追殺令,整個東南亞對他而言都不再安全,他很可能逃往中國避禍,他在那裡有很深厚的人脈關係,我會替你盯緊他。」
「謝謝。」
P.N走出山洞,看到祝願盤腿坐在地上翻檢她隨身帶的包。
經歷重重危險,祝願終於有空閑關注一下快毀容的臉蛋。
她舉著雪亮的匕首當鏡子左照右照,嘴裡念念有詞,「臉頰划傷,但願不要留疤,留疤也沒關係我可以順便整整容,升級一下美貌,本來已經很完美了,再美,該死,那靠臉蛋兒吃飯的明星們還有活路嗎,哈哈哈。」
看她這副旁若無人自我陶醉的模樣,P.N又一次覺得選祝願做卧底的上級真是藝高人膽大,讓這樣一個處處是bug卻又邏輯自洽的小孩兒潛伏武裝販毒集團,現在看效果,還真是神來一筆。
祝願臭美夠了,意識到身後有人,被勒脖子的陰影猶在,她立刻從地上躍起,橫刀身前,看到P.N,收回刀,吐槽,「你走路不帶響兒,跟鬼一樣。」
「走吧,下山見桑達。」
祝願背上包挎上槍,跟著他,「你不是說離開豐沙里嗎?」
「嗯,見完桑達就走。」
「去哪兒?」
「琅南塔。」
琅南塔,那可是寮國毒品最猖獗的地方,靠近中老邊境磨丁口岸,從那裡走私毒品的案件呈增長態勢。
「咱們去琅南塔幹嗎?」,她不禁問。
「見一個人。」
「誰?」
「南.拉迪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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