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叄☆有福同享
曼谷,素坤逸區,黃金商圈。
進造型師工作室前,祝願西服板鞋小煙熏妝一副酷girl打扮,出來后搖身變回上東區名媛,頭戴黑色緞面厚發箍,柔順的銀色短髮挾在耳後,利落的眉形,清透的眼妝,加上絲絨紅唇,顯得時髦又復古。
衣服差強人意,全套香奈兒,乳白色真絲短袖上衣,袖口綴著經典白色山茶花,白色羽飾烏干紗半身裙,腰部一圈黑底金線刺繡,腳踩小羊皮羅緞高跟鞋,脖子手腕掛著浮誇的同品牌首飾,精心保養過的雙手貼著法式甲片,美甲師按她要求仔細地在每一片指甲繪上手寫體的英文字母jivajivaka。
拎著迷你鏈條包包,把柏油路走成T台,華麗的dramaqeen派頭賺足回頭率,祝願並不在意投來的各色目光,忽然頓住腳步,回頭看跟在自己後面的男人,黑襯衫黑西褲黑色綁帶德比鞋,就連蒼白的臉也被黑色太陽鏡擋住大半。
她實在困惑,忍不住問:「為什麼拒絕我的心意?」
「修身大衣32000、雙排扣西裝夾克27900、領帶修身細紋襯衫8200、斜紋羊毛剪裁長褲8800,及踝靴12500,合計人民幣89400元」,P.N一字不差地背出標籤,站在艷陽下抿嘴淺笑。
祝願不懂他為何報價,「所以,不滿意嗎?」
P.N也不懂她的腦迴路,笑著問:「你不覺得貴?」
祝願一臉理所當然,「哪裡貴?考慮到你為人低調,我已經儘力選便宜的,只配了一套衣服」,言下之意,這才哪到哪。
P.N走近,垂眸看她,「表達心意不必昂貴,一杯咖啡、一餐便飯足矣。」
「我知道你對我的看法……一個膚淺的,炫耀金錢的暴發戶」,祝願雙手環胸,抬高下巴,口氣驕傲,「不管你怎麼想,我始終認為用錢表達心意沒什麼不好,另外需要澄清的是,關於共進退,我有不同的理解,除了面臨生死考驗,首先要有福同享,那麼我換新裝讓你穿舊衣就不算義氣,況且禮遇講究對等,你賠我籃球鞋簽過的支票和在黃金時代為我付過的賬單加起來遠超89400元,現在我想回禮,僅此而已。」
無論卧底前後,人際交往方面,P.N不習慣明碼標價,值得的人他不介意多付出,卻不期待獲得同等回報,因為真正的情誼無法量化,但他並不指望說服祝願,價值觀不同,何必強求。
「為什麼不說話」,P.N看她的表情像洞悉世事的長輩,特別寬容的感覺,這令祝願相當不爽,「你的眼神欲語還休,分明有話要說,說吧,我可以接受反駁,求同存異嘛。」
「做卧底人際關係一定要慎之又慎,如你所言,我身邊除了下屬就是敵人,對下屬賞罰分明,對敵人睚眥必報,對親近的人,這兩條原則不適用,你所謂的對等原則也不適用,比如你我,一起戰鬥,共歷生死,還要一分一厘算清楚,錙銖必較,那不是情感交流的方式,是交易。」
曼谷的涼季,溫度適宜,風和日麗,這樣的好天氣,敞開心扉,無所顧忌地聊日常話題,五年以來是第一次,非常奢侈,贈予這份奢侈的人在他眼前微微蹙眉,模樣生動,似乎能消弭一切沉重,仔細回想,初次見面就有這種感覺,嬉皮笑臉,像個亂來的混子。
猜疑過,戒備過,敵視過,冷眼旁觀過……種種情緒,唯獨沒討厭過,邏輯上很難解釋,同樣難解釋祝願強調禮尚往來維持人際關係哪裡錯了,P.N不再試圖尋找合理性,坦然承認,「我們不要變成互相客套的關係,人情往來那一套我不喜歡。」
祝願轉嗔為喜,「不想和我生分早說啊」,她得意笑了幾聲,清清嗓子,歪頭盯著P.N,嚴肅道:「極總,你對人情概念有點理想化,卧底前你在部隊,卧底后在黑*幫,兩者間的共同點都是憑實力說話,人情因素相對少一些,我呢卧底前一直混的是名利場,深刻理解什麼叫有利則聚,無利則散,我為什麼在三和幫吃得開?憑我機靈能打?雖然和我本人的優秀脫不開關係,但更多的是我有『鈔能力』,因為我錢給到位了,譚明傑這張牌才為我所用,助我打開局面……」
看她做了一個點鈔動作,P.N心領神會,「哦,此鈔非彼超,原來你對自己的認識很清醒。」
「那還用說嗎,我可是五歲被綁架跳海逃生自救的人,從小就明白社會的殘酷,所以很了解自己擁有的優勢,好時刻準備對抗可預見和不可預見的風險」,祝願挑挑眉,「極總,任務總有結束的一天,你也將以陸離的身份回歸正常生活,作為社會前輩給你一個忠告,與人相處一定要有所保留,傾情付出多半會被辜負」,下一秒她推翻結論,「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你多警惕啊,我來金三角花招虛招實招硬招全出了一遍,也沒見你上當,銅牆鐵壁啊簡直。」
P.N聽她說到陸離時恍惚片刻,陸離……彷彿陌生人的名字,再聽到最後笑不可抑,「你那時候虛虛實實就差把騙子倆字刻在腦門上,來者不善,我不防備你防備誰?」
祝願跺腳,遺憾溢於言表,「我要是一副地下工作者剛正不阿的光輝形象,你的懷疑會少一點吧?」
「也許——」P.N沉吟,不知何故想起一部經典的小品,握拳抵唇掩去笑意,「也許趙廳長看出你的反派氣質,才指揮你深入敵後。」
祝願掄起起包包作勢要打,而P.N始終站著不躲閃,任巴掌大的小包朝他身上甩過來。
「沒意思」,祝願重新將包包的鏈子繞回手腕,轉身邁開做作的模特步伐,「誰又能把誰看清呢,我踩地雷,你冒死相救,當時你甚至不知道我是敵是友……」
P.N伴在她一側,微風吹著他的黑緞襯衫,蕭蕭肅肅,「當時只有一個念頭,你和我並肩作戰,是生是死,我都決不拋棄戰友……」
祝願被他輕描淡寫的語氣拉回生死一線的瞬間,不得不說P.N的選擇十分悲壯,而她飽受震撼,至今思來,仍會眼角微熱。
「啊,不過有個地方需要糾正」,P.N看她情緒低落,轉移話題。
「什麼?」
「你說的有利則聚,無利則散,化用了《中說》卷六《禮樂篇》的兩句話,以勢交者,勢傾則絕;以利交者,利窮則散。」
怎麼突然給她上古文課,祝願頭大,「我們單位內部材料有寫,我就記了兩句,這不重要啦。」
「很重要,它提醒你交友的前提不是物質,是真心,交人交心才長久,不是嗎?」
「是是是」,祝願加快腳步,「看來你比我適合做公務員,先跟我去取點東西,然後我會考慮如何用心結交你,比如按你喜歡的方式準備心意。」
P.N被勾起興趣,追問:「什麼方式?」
「某人不說了嗎,一杯咖啡,一餐便飯」,祝願狡黠的眼睛眨了眨,指向不遠處停放的銀色阿斯頓馬丁,頭一揚,「走,上車!」
BU姐站在SPA館前台恭候貴客登門,看到一身香奈兒的人出現,立刻倒屣相迎,熱情地寒暄,「親愛的,有段日子不見了,薩拜迪麥(你好嗎),你換風格啦,哇,好美啊。」
祝願樂得聽他吹捧,摸摸臉,「真的嗎,BU姐,我剛在你們老闆那兒做過造型。」
BU姐挽住她胳膊,悄悄瞄了眼跟在一旁的黑衣男人,心裡評估,清瘦、高挑,白皙,嗯,絕色,只是有點點冷,他小聲說:「親愛的,你換保鏢了?」
祝願由他誤會,「唔」了聲。
「看樣子是高嶺之花型的,只可遠觀」,本能感覺此男莫測高深,不是善茬,BU姐頗懷念jiva大小姐以前帶在身邊的美國保鏢,威猛又強壯,渾身的荷爾蒙氣息,聞一口都令人迷醉。
祝願瞥瞥P.N,高嶺之花,哈哈,這形容真貼切。
P.N盡職盡責扮演保鏢,不論聽進耳朵的話多可笑,都保持面無表情。
BU姐帶二人進入貴賓休息室,親自端茶倒水,「親愛的,根據你膚質特別調配的精油麵膜還在製作中,老闆臨時吩咐的,你看……」
「沒關係,我可以等」,祝願爽快應下。
「喝茶喝茶,木橘花茶,排毒養顏,嘗一嘗」,BU姐極力推薦。
祝願裝模作樣喝了口,「味道不錯」,她放下茶杯,露出迷惑人的笑容,「來都來了,不馬殺雞就走很可惜,BU姐,你們的招牌按摩師泠泠能幫我安排下嗎?」
閑聊向出其不意的方向發展,P.N納罕,泠泠已死,祝願是想藉機打探什麼吧,她的套路一向讓人摸不清,難說不會有歪打正著的效果。
「親愛的,你沒聽說?」,BU長吁短嘆,就差拍大腿了,他捏著手帕擦擦並不存在的眼淚,「泠泠不在了。」
祝願把故作不知進行到底,「她辭職啦?那好可惜,你們店最佳按摩師的手藝我還沒體驗呢。」
BU姐嘆息,「她死了,死在香港,一屍兩命!」
祝願捂住嘴巴,「到底怎麼回事?」
「說起來也沒多久」,BU姐醞釀的悲傷情緒終於流露出來,「有一天泠泠忽然說辭職不做了,老闆親自挽留,畢竟能被顧客認可的好技師不多,還提出漲薪水,可都被拒絕了,她說陶先生,哦,就她談的那位有婦之夫,說帶她去香港定居,房子買好了,傭人也請好了,以後不用再辛苦打拚,安心在家做富太太相夫教子就行,話都說到這份上,我們也不好阻人前程,同事一場,大家幫她辦了個歡送會,誰能料到會發生意外呢。」
「意外?」
「泠泠是高高興興去香港的,走之前,她的情人向我們保證以後會好好照顧她」,說到這裡,BU連連冷笑,端起涼掉的茶灌了一大口澆滅怒火,「人到香港還沒過幾天好日子,一個大活人好端端的就溺水死了,別人不知道,我知道的,泠泠水性很好,她不可能在自家泳池泡一泡就淹死了,我覺得有問題,誰半夜三更不睡覺去游泳呢,她可是孕婦!」
泠泠被殺這點毫無疑問,譚大小姐親口說的,至於怎麼死的,她曾經想調查,由於有更重要的線索出現,這件事就擱置了,如果能拿到譚大小姐教唆殺人的證據,譚氏集團的根基就沒那麼穩當了——祝願不動聲色地和P.N交換眼神,後者點了下頭以示肯定。
「BU姐,那陶先生……」
「快別提了,那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嘴上說的好聽」,BU哼了聲,口吻十分不屑,「什麼只愛泠泠一個,不過是哄騙人的把戲,甜言蜜語做的什麼打算,還不是把泠泠藏到香港,讓她做情婦嗎,孩子都懷上了也不給名分,泠泠前腳人沒了,他後腳回歸家庭,說到底捨不得譚氏集團駙馬爺到名頭唄。」
會員制高檔消費場所傳出的名流小道消息還是比較靠譜的,祝願想打聽下為啥BU姐那麼確定陶然回歸家庭了,當初沙惕不僅命令她和P.N作餌趟雷,還把自己親閨女的老公也捎帶著送死,一點翁婿情分都不顧念,再加上情人也被殺了,按照常理,就算沒能力復仇,也不可能心無芥蒂地扮演恩愛夫妻吧。
這麼想著順口問出來,「BU姐,陶先生和譚大小姐關係糟糕,還是你告訴我的,深愛過的情人剛死,他就同老婆和好如初,那麼薄情,怎麼可能呢,我不信!」
BU姐揮揮手帕,「此一時彼一時,譚大小姐懷孕了,找我們老闆做造型,陶先生陪在她身邊,別提多緊張自己老婆。」
祝願聞言啞然,堅持尬聊了幾句,等精油麵膜做好,立馬閃人。
P.N問她,「你為什麼打探陶然和譚雅潔他們的夫妻關係?」
祝願專心開車,「下一站再說。」
「下一站?」
「手沖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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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湊合看,總感覺寫的不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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