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洞穴的盡頭，躺倒著一具穿著破爛長袍的屍骸，肌肉已然腐盡，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儲物袋早已破碎了，散落出了不少的物件，能看到其中有兵刃、丹藥、幾本書冊，還有幾張符籙。

「卧槽，居然是一個修士！」安福伸著脖子看去一眼，立刻便激動地叫了出來，「這一波賺大了！要是能有什麼神器秘籍就好了。」

他說著就迫不及待跑過去撿，但還沒跑出兩步，便被走在最前面的少年伸手給攔住。

少年手裡，懸浮著一團明紫色的火，小麥色的皮膚被火光順著肌線打上了陰影，別添了幾分力量感，恰到好處地平衡了他少年身形的纖細與單薄。

「延哥，」安福急得又搓手又跳腳，「我不是想私吞，撿過來肯定跟大家分的！」

「……那裡不安全，最好還是不要貿然靠近。」

祝延抬手向屍體指了一指：

「你看，掉了這麼多的東西沒人去撿，這說明，這個修士很有可能是重傷而死，而非被人殺死。

「讓我們試著代入他的視角——身受重傷，逃到這裡養傷，為了安全，肯定要設置一些防禦機制。

「這些東西一直在，說明始終沒人來到這裡；所以他的防禦機制，可能沒有受到破壞，仍然保持著運行……」

在進行這些分析時，祝延的視線焦點並不在那具屍體上。他的左手抬起，指尖揉著眉心，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回憶。

「小延說得有道理，且先試探一下，別忙靠近。」

一個中年人點頭，彎腰撿起了塊石頭，向眾人示意。

祝延帶著眾人向後退開了一段距離，指揮中年人：「再遠一點。」

中年人忙也往後退，直到他點頭，這才用力將石頭向屍骸拋了過去。

只見這石頭落到那屍骸頭頂，屍骸頸中猛然間飛出一道青光，將石塊擊得粉碎，然後猛地轉了個彎，向中年人激射而去。

好在中年人離得夠遠，青光射到中途，光華便已暗淡，最後雖說還是落到了他身上，卻也只是給衝鋒衣劃了道口子而已。

「媽呀……」

「果然有！！」

中年人臉色蒼白，自覺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而其它人也都是心有餘悸。

片刻后緩過了神，一大群人嘰嘰喳喳把祝延簇擁了起來：

「還好延哥提醒了！不然咱們怕不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好險好險，多虧了延哥，延哥流批！」

祝延的唇角輕輕抽動了一下，並沒有因此感到絲毫的自得，他的眼睛垂斂著，閃過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緒。

——這並不是他的高光場面，而是屬於那個人的。

上一世，他才是那個看到東西兩眼放光不管不顧就要去撿的蠢貨，是他把他攔住了。

不然的話，他怕不是這會兒就已經死了。雖然沒過多久，他還是死了，就死在這些同伴手上……

怪他太蠢，這一世，他再不會了。

也就是這些人眼下還有點用處，不然，他早就……

「延哥？」

「啊，我在琢磨來著，琢磨該怎麼把那些東西給撿走，」祝延輕描淡寫地掩蓋了自己剛剛的失神，「……但是半天也沒能想出什麼好辦法，那玩意太邪乎了。」

「是啊，真的邪乎。」

眾人也並未察覺到什麼異樣，紛紛附和。

「大家一起想想辦法吧，」祝延說道，「我去外面轉轉，看附近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利用的。」

他說著便往外走了，洞窟里的光線因而晦暗下來，中年人連忙取火把向他手上借了火。

洞窟里一群人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來，祝延越走越遠，好把這些令人煩躁的聲音從耳邊趕開。

同時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開始在四下搜索。

洞窟里的屍骸沒被動過，東西沒被取走，顯而易見，那個人還沒有來過里。

他知道自己現在看上去真的很傻，但他還是懷著那麼一絲絲的希望，試圖找到那個人留下的蛛絲馬跡。

當然，他一無所獲。

遍尋不著，許久之後，祝延終於停下了。

「青致，你到底……去哪裡了？」

他輕聲問，攥緊的雙手手心被指甲幾乎刺出血來：

「為什麼，為什麼一切的一切都和過去一樣，只有你不見了？」

四下里一片沉寂，無人應答。

祝延的肩膀微微顫抖著，他猛然轉回了身，看洞窟方向，明亮的眼睛在這一瞬間被瘋狂淹沒。

好想這就殺了他們，好想……

他身周一團一團，有若流螢一般飄出亮紫色的火點，火點越燒越旺，越燒越大，顏色也隨之由亮紫轉作玄黑，周邊的空氣因高溫而變得扭曲，地上的淺草甚至連燃燒的過程都沒有，便已化成了細細的灰燼。

不過，火光很快便熄滅了。

祝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獲得了超凡力量又如何，他一個人的力量終究太過有限，他還需要那些傢伙幫忙找人，所以現在還不能……

祝延轉身回返洞窟方向。走出了幾步，腳步突然頓住，仰起了頭，看向天空。

有什麼東西正在接近，是一艘……小型艦艇。

「……居然已經走到這裡了。」

看到祝延站在洞窟附近，青致略感詫異。

上一世找到這個洞窟，原本應是好多天後的事情。

不過想想這次他們的隊伍里，少了一個總是「我覺得不行，我覺得不可，我覺得還是再慢一點，我覺得最好再繞個圈」的傢伙，行進速度快上一些，好像也是正常的？

……咳咳。

救生艦高度拉低，向祝延所在的方向飛去。

「男神為什麼要讓我們往這裡來，難道是來接人的？」靳桑和周揚討論，「你說他們是玩家，還是NPC？」

「看看吧，」分析達人周小揚捏著下巴沉吟狀，「現在還不太好說。」

祝延看著艦船飛來，眉尖蹙了一蹙，下意識地想要找個地方躲避，但終究站在那裡沒動。

隨後他舒展開眉頭，換上了一臉天真純良的期待表情，向艦船大力揮手。

……畢竟艦船是沖他來的，船上人顯然已經發現了他，躲也沒用了。

其它的倖存者聽到引擎聲，也先後從洞窟里鑽了出來，看到艦船，喜形於色，交換目光商議了幾句，脫下外套揮舞著，大力蹦跳著呼救。

「看上去也是玩家。」

靳桑作出判斷，「陸和！」

陸和是救生艦的駕駛者，他聞言應了一聲，拍下了一個按鈕。

分佈在艦體兩側的射擊孔齊刷刷打開。

緊接著，保衛人員們快速就位，一支支冷森森的槍管從中探了出來。

地面上歡乎雀躍的倖存者們如遇雷擊，齊齊愣住，而後漸次反應過來，下意識地紛向祝延投去求救的目光。

「明明有這麼多的大男人，怎麼會這麼依賴一個小弟弟，」艦船上，靳桑微微皺眉開始分析，「難道說，這個小弟弟是個覺醒者？」

「……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地面上，看著明顯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槍口指向，祝延低聲斥責了眾人一句，錯步收腰雙拳舉起，擺出了拳擊手的站架姿態，「如果他們見過別的覺醒者，很容易便能猜出我也覺醒了。」

艦窗后，青致饒有興味地微微偏過了頭。

——通過假裝會搏擊，從而掩飾自己覺醒者的身份，比上一世成熟了很多呢。

是因為沒遇到自己，所以多遭遇了一些現實的毒打嗎？

看來現實的毒打相比口頭的教育要有用很多，這一次選擇不努力，讓這些穿越者們多努點力，果然沒錯。

青致很欣慰，愉快地掏出了瓜子，覺得接下來就可以驗收成果，看一場靳桑VS祝延的巔峰對決了。

哪想靳桑高高舉手，切換成了磕磕巴巴的太吾語：「凌老師！下面那個少年是不是修士？」

青致：「？」

坐在不遠處的修士少年凌凡配合地釋出神念，感知了一下，「小心，這是一個魔修。雖然剛剛引氣入體，但也不是你們能應付得了的。」

「那凌老師，你能幫我們看著一點嗎？」靳桑請求道，「我們想著，都是同鄉，能幫的話最好還是幫一幫，但又害怕他們是壞人……」

「好的。」

凌凡爽快地答應了。

「哇，學會外語是真的重要，問上一句就省得頭禿半天，」靳桑高興地感慨，「青致男神真好。」

莫得戲看的某位男神：「……」

不，他一點兒也不好。

即使有凌凡在旁看著，穩妥起見，該有的流程仍舊是不能少的。

在通過艦載揚聲器喊話，要求過求援的倖存者們把武器裝備放到指定區域，救生艦把轎廂緩緩地放下了。

靳桑帶人穿了防護服走出來，開始對求援者們進行安檢。

嚴格的安檢需要不少的時間，為了使求援者們卸下心防更加配合，靳桑也便介紹起了世界的真相：「我們目前所在的，是一個修仙背景的無限流生存遊戲副本……」

「生存遊戲副本？！」

所有人都驚呆了，祝延的呼吸更是暫停了片刻。

為什麼會重生到艦船失事的時刻，為什麼會得到再來一次的機會……這些始終纏繞在心頭的疑惑，在這一刻，終於有了答案。

原來這是一個遊戲，只怕他們早在艦船失事的時刻便已死去，眼下只是以數據形式存在的生命，而遊戲數據，當然是可以讀檔重來的。

祝延的大腦飛速運轉著，試圖在「這是一個逃生遊戲」的基礎上，分析青致可能去了哪裡。

而靳桑那邊也正好說道：「我們這邊有兩個NPC，一個是青致男神，負責新手引導……」

祝延全身肌肉瞬刻僵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NPC？！」

「是啊，」靳桑道，「想不到叭？」

祝延急問：「他在哪？」

「就在船上，等安檢完了就帶你們見他，他讓我們往這邊來，難得從房間里出來了，可以互動。」

靳桑說道，倒是並沒有在意他的震驚與急切，因為但凡一個倖存者，包括旁邊的那些人在內，在聽聞世界真相與NPC的存在後，表現得都是這麼地震驚與急切……

祝延木木地站著讓他檢查，胸腔里一顆心冷得有若冰凝。

難怪他到處找不到青致，原來他已經變成了NPC。

……為什麼會變成NPC？！

「能給我講一下這個、這個新手引導NPC嗎？」

「男神救了我們好幾次，」儘管青致只是一個NPC，靳桑臉上卻是寫滿了真情實感的感激，「他給我們講遊戲攻略，還對正確的選項進行提示……」

祝延的目光失去焦點，變得有些渙散，同時腦海中一團亂麻。

這不就是青致上一世所做的？

如今變成了NPC，他還在做著同樣的事……

耳邊靳桑的聲音仍在繼續：「我們之所以往這邊來，就是因為他的指示。應該是這邊有劇情，也不知道會是什麼。話說你們在這一帶，有沒有發現什麼值得在意的東西？」

祝延心神猛然一跳。

為什麼會專程指示他們往這邊走，難道說，雖然青致已經變成了NPC，但還保留著上一世的記憶？

……他是不是也在找他？

畢竟按照上一世的時間線，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死去。

「那個洞窟！」一旁安福討好地說道，「那個洞窟里有一個修士的屍骨，旁邊掉了很多東西！」

「哇！」靳桑高興道，「那應該就是了。」

祝延的雙唇動了一動，心間再一次慌亂起來，突然就拿不準了。

畢竟那個死亡修士提供了很多重要道具，沒準往這邊走一趟，只是劇情的設定呢？

「走了走了，」靳桑招手，「上船，去見男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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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要見到青小致的祝延超興奮地感謝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喜117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他的支持，他會繼續努力的！

某位域外天魔：？？不準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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