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其九

尹司錦沒有追問柯少嗔為什麼用了三倍的時間才做出一道菜，只是心滿意足地吃著食物，對柯少嗔說「你餓嗎，要不要也吃點」。

柯少嗔委婉回答了一句「工作的時候吃過了」，然後問：「好吃嗎，還和你口味嗎。」

尹司錦當然是回答「挺好」的。

柯少嗔：「不要和我客氣，你說出你不滿意的地方了，我才能改——我想為你改，不希望你為我有所顧忌，所以儘管提出來吧。」

尹司錦仔細看了看柯少嗔的神色，確定的確可以說后，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小聲道：「味道太重了，感覺沒有你以前做的好吃……抱歉。」

「……」

味道重，不和尹司錦口味，這沒事，柯少嗔可以下次改過來。但讓他聽到別人說他不如那個「王八蛋」，即便只是做菜這種小事，那也能輕而易舉地瞬間激起他的火氣，以及熊熊燃燒的勝負欲。

暗自下了廚藝上一定要勝過另一人格的決心，柯少嗔態度溫和地笑著道：「沒關係，我下次會注意一點，倒是讓你吃了不好吃的菜，感覺挺對不起你的。」

尹司錦因為這句顯得很疏離的話，心臟偷偷疼了一下，卻還是暖暖的笑了笑，試圖讓柯少嗔安心：「不會。」

說完這句話，兩人忽然詭異地一同沉默了下來。

偌大的屋子裡，落針可聞，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

「……」

本來就是見面不到一天時間的陌生人，還是那種關係特別特別親密的陌生人，尺度近了、遠了、不近不遠，不論怎麼把握統統都不對。柯少嗔忍了一天回來還得應付這種事兒，終歸心底是挺不耐煩的。

尹司錦感覺到了柯少嗔的不情願，輕柔著語氣道：「你不用勉強的。」

柯少嗔搖了搖頭，說：「不行。」

「為什麼。」

柯少嗔隨便目光轉了轉，想到了可以安撫住尹司錦的方法，道：「我手腕上的這隻表，是你送給我的吧。」

尹司錦驚訝：「你怎麼……」

柯少嗔食指動作輕柔地摩挲了一下表面，笑道：「一眼就看出來了，我還沒——」

我還沒戴過這麼便宜的地攤貨呢，這種話柯少嗔可沒法說。

「——沒帶過這種類型的手錶，感覺挺新鮮的，嗯，很好看。」

尹司錦驚喜道：「真的嗎，太好了，我還擔心你其實不喜歡。」

「不會，我很喜歡，要不是你，我可能都買不到這樣的表。」柯少嗔說：「還有，看到你一天飯也不吃就坐在家裡等我，我心裡挺難受的。這肯定是另一人格影響的吧，雖然他現在不在這裡，可他的情緒還是會傳達到我這裡的。」

這句話顯然就是信口雌黃的胡謅了，但如果尹司錦單純一點，對另一人格的「他」關心一點，肯定都會吃這套的。

尹司錦果然露出了愧疚的神色，乖乖認了錯，說「下次我不會再這樣了」，然後又抬起頭疑惑道：「『另一人格』，是什麼意思？」

柯少嗔鬱悶，心想另一人格難道連這種事都沒和尹司錦說嗎，他道：「你不知道嗎？就是說『另一個我』的意思。性格、思維、觀念、姓名，甚至可能連性別都和我不一樣的，和我共處於同一個身體的『另一個人』。」

尹司錦卻笑了，他以為柯少嗔在說玩笑話逗他開心，指出道：「上次你想和我耍賴的時候，也說是另一個你做的。明明是你偷偷把花放在我杯子里，我都看見了……還不好意思承認，說是另外一個你。」

「……」柯少嗔解釋：「不是，那應該是另外一個我在和你調情，我現在是說認真的，沒有跟你開玩笑。」

尹司錦還是不信，輕聲笑道：「可你不就是你嗎，怎麼會變成兩個呢。我一直看著你，所以再清楚不過了。」

「……」柯少嗔默不作聲記住了「一直看著你」這句關鍵信息，然後道：「回頭我給你找點人格方面的書來看看吧。」

尹司錦雖然不解，卻還是乖巧點頭，說了句好。

柯少嗔便轉身道別，回房間準備洗漱。

尹司錦安安靜靜跟在他身後一起往房間走。

柯少嗔一個腳步停頓下來，轉身：「你還不休息嗎？已經很晚了，太晚睡對身體不好。」

然後手指輕輕指了指尹司錦的新房間，頷首道：「晚安。」

尹司錦應聲被柯少嗔的一句話釘在原地，無措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惶然極了。

屋外連綿細雨瞬間變得吵鬧起來，瓢潑的雨水落在地面上，發出震耳的響聲，一如此時尹司錦那躁動不安的心境。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冒出了「如果一開始不要過來一起住就好了」的念頭。

自第一次見面起一直到半年前，十年時間過去，尹司錦本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等待，不管讓他等多久，等多少年，只要知道柯少嗔未來還會呼喚他過來，那他就是能夠忍受住無邊無際的孤單寂寞的。

可是這半年時間的相伴相知，一下子將他的心態養得嬌氣起來。不過是半天時間未見，孤寂寥落的感覺就已經將他打擊得體無完膚，心臟像撕裂一般快要支撐不住了。

想見他，好想見他，想去柯少嗔的身邊感受他的體溫，想要聞一聞他的味道想讓自己心安，想繼續像之前一樣兩個人窩在家裡哪兒也不去，想抬起頭就能夠看到對方的身影。

不想再分開了，如果未來真的再也見不到柯少嗔的話，他絕對會死掉的。

可是，他剛才都忍了這麼久了，才終於見到的這個人，相聚不到一小時，卻又要分開了。

熟悉的卧室大門沒有將他迎進去，反而把他冷冰冰地關在了門外，尹司錦目光貪婪地看著門扉，幻想著柯少嗔開門叫他進去的畫面，獃獃地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直到屋內傳來那人睡著時規律又平穩的呼吸聲，才認命地明白這件事根本不可能。

不是說好了不會讓他傷心嗎。

他被自己最最喜歡的人騙了。

想到這裡，他覺得心臟很疼。用手捂著胸口，記起當初柯少嗔受傷后，總會找葯為自己療傷的畫面，默不作聲低著頭走到家裡裝藥品的柜子前，取出一個創口貼，貼在了心口最疼的地方。

輕輕拍了拍：「這樣就沒事了。」

他自我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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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知道真相之後看這裡還是挺虐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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