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其四
就算尹司錦再怎麼不樂意也沒辦法，柯少嗔一點都不想和一個剛剛認識不過一小時的人天天睡在同一個床上。
即便對方長得是真的好看，氣質也的確是十足十的好，賞心悅目不說，還不像那種會給他添堵的麻煩性格，但柯少嗔依舊無法接受這人。
他是另一人格喜歡的傢伙，換個概念來講就是柯少嗔親兄弟看上的對象，初見面就和嫂子吃住睡在一起，怎麼想怎麼覺得詭異。
而且尹司錦喜歡的是另一人格，理所當然他和另一人格的關係會遠比他對柯少嗔更加親密。四捨五入一下，敵人的戀人約等於柯少嗔的「敵人」，他才不要在沒有走到絕境的情況下，討好敵人出賣自己的□□。
——雖然兩人很有可能早就「知根知底」，「坦誠相見」過無數次了。
吃完飯正在整理房間的柯少嗔，情緒有點崩潰地看著床頭櫃里幾個成年人才會用到的東西。覺得這就是堆辣眼睛的燙手山芋，留下來不是，轉交給尹司錦用又不是。
乾脆扔了算了，不然晚上睡覺一想到腦袋旁邊放了堆這些東西就膈應。
不對，這床也得換，上面絕對留下了很多兩個人在一起的痕迹。
想到這裡，柯少嗔一把拽住床單，把上面連棉被帶枕頭一股腦統統拉了下來，忍住狠狠踹上兩腳泄憤的衝動，將它們丟在地上準備回頭叫人過來將它們全都清理走。
然後繼續翻箱倒櫃，把所有不知道不認識，感覺不太像是他重要物品的東西全都翻了出來，準備回頭交給尹司錦。
尹司錦坐在餐桌前，看著面前空蕩蕩已經給柯少嗔收拾乾淨了的餐桌。敏銳的耳朵聽著遠處卧室傳來的聲響，根據聲音分辨出柯少嗔此時的動作。每當聽到柯少嗔動作粗暴地扔砸掉一個東西，他那挺直的脊背就會僵硬一瞬間，彷彿心臟被無形刀刃開了一道小口，裡面悄無聲息地流淌出一潺潺鮮紅的血。
那裡有著他此生最美好的回憶，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東西都能讓他露出發自內心喜悅的笑容，但現在，出現在他記憶中的另一個人卻毫不在意的將他的感情碾壓揉碎，不屑一顧甚至飽含怒氣。
他真的該繼續留下來嗎，不是應該像以前一樣，對方一離開自己也跟著褪去身影嗎。為什麼柯少嗔一定要他繼續留在這裡，陪在他身邊呢。
不是早就決定了，不能和他有更深的瓜葛了嗎……
聽到柯少嗔的腳步聲從卧室里走了出來，神情恍惚的尹司錦忙轉過身面向餐廳門口，對柯少嗔遠遠問道：「要，要我幫忙嗎？」
話說出口，便感覺心口又被自己的話插上了一刀。
柯少嗔笑著委婉拒絕了，那態度和善的就彷彿剛才在卧室里發脾氣的人不是他一樣。抬起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左手，右手食指指著左手手背上似火似花般盛放著的紅色紋章，請教道：「這個是紋身嗎？似乎擦不掉。」
尹司錦微妙地停頓了一下，答：「不算是。」
「就這麼露在外面沒關係嗎？還是要遮一下。」柯少嗔露出手中抓著的幾個全都只有左手的黑色露指手套，那是另一個他放在柜子里被他翻出來的，用途顯而易見：「你知道它的來歷嗎。」
尹司錦看到手套的瞬間，瞳孔不可抑制地驚懼收縮了一下。可依舊面色不變，淡然頷首：「這是我為你準備的，不危險，但最好不要給人看見。」
柯少嗔：「……」
不危險，不要給人看見。光是這麼兩個關鍵句，就足夠說明這個紅色紋章的性質了。
「好。」
本來還想再多問兩句，但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熟悉的鬧鈴聲如果沒被改動過的話，應該是日程提醒。柯少嗔暫時收回了追問的話，低頭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八點三十分，世和大廈，工作。」注意到尹司錦詢問的眼神，柯少嗔把日程念了出來。
見尹司錦的反應似乎是知道點什麼，柯少嗔追問：「工作？」
尹司錦之前不是說另一個人格平時都沒做什麼事嗎，那這個工作又是怎麼來的。
尹司錦道：「嗯，好像是你昨天剛找到的工作。」
柯少嗔：「……」
來了，這股熟悉的感覺。
以前另一人格離開之後，醒來的柯少嗔總是會被動接收各種各樣高難度的工作或者複雜勢力，一般這種情況下，如果不去處理後果都會非常麻煩。事關自身情況，容不得他忽視懈怠。
而且……
剛才柯少嗔的日程提醒里，還留了半段話他沒有念出來。
「只有解決了這個任務，你才能擺脫不斷循環的困境。」
不斷循環的困境？指的是什麼。他總是被那個該死的人格玩弄在掌心，永遠看不到希望和盡頭的這個情況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是謝天謝地，需要鳴炮慶祝的天大喜訊了。
柯少嗔單手套上黑手套，轉身迫不及待走向卧室，去取自己的西裝外套——這是他工作時候常穿的衣服，正式工作場合穿這個總不會出錯的。
雷厲風行套上外套再次快步走出卧室，路過客廳的時候柯少嗔抽空和尹司錦說了兩句：「中午你怎麼辦。」
尹司錦果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識趣又體貼的說道：「我沒關係，你放心做你的事吧。」
柯少嗔笑了笑，又客氣了兩句，走到玄關處三下兩下從鞋櫃里選出一雙皮鞋丟在地上。套上穿好起身就往門口走，走之前還不忘從門口柜子的鑰匙簍里隨便抓了個車鑰匙出來，拿起來對尹司錦說道：「時間有點緊，我先出發了，再見。」
「再見。」
目光緊隨柯少嗔，似乎在等待什麼的尹司錦站在門口笑著與他打招呼說再見，然後什麼也沒說的看著柯少嗔一步步離開，風風火火迫不及待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門后。
「……」
實在是掩飾不住用失落的眼神看著被緊緊關上的大門，尹司錦微微垂首，指尖不經意撫上唇瓣，目光落在地板上，輕聲地自言自語。
「沒有了。」
每次出門都會有的吻，沒有了。
一出門，不知為何天色驟然變暗，細密雨滴從天空落到了臉上，冰涼無比。柯少嗔皺眉往頭頂陰雲密布的上方看了一眼，不明白天氣怎麼說變就變。沒有回頭拿雨傘，徑直走到地下車庫，拿起車鑰匙按了下開關。然後根據響應，找到了被他隨手選中的紅色跑車。
「……」
上班開這種車是不是有點過於騷包了。
把手機放在車載手機架上，柯少嗔一邊開車一邊說道：「link，導航世和大廈，告訴我世和大廈的情況，以及大廈附近的建築產業構造。」
黑屏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一個形象妖冶又靈動的架空電子寵物出現在屏幕前，坐在綠草如茵的草地上安然自得地舔了舔頸后的毛髮，隨後稚嫩清脆的嗓音回答道：「好的，主人。」
車窗玻璃上應聲出現了根據窗外場景變動，而隨時變化的路線指示圖標，在不會遮擋視野的同時另外提供了兩個地點之間的縮略地圖以及詳細到米的距離提示。
還挺近的。就算不開車，走路稍微快一點也頂多十來分鐘的路程，柯少嗔心想。
不過這地圖仔細一看，兩個地點不都是在市中心嗎？竟然在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買了這麼一棟藏於鬧市還絲毫不吵鬧的別墅，另一人格到底花了他多少錢！
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出了這麼一筆款項，感覺心裡有點不痛快。柯少嗔耳邊聽著link的彙報，大致了解了一下世和大廈的情況。
這是一棟蓋起來不過數月的嶄新大樓，不久前剛剛投入使用。地下三層地表二十一層，高80米，總建築面積三萬平方米。地處城市的CBD（中央商務區），算上首都地段的加成，不算裡面的東西，光是一個光禿禿什麼都沒有的樓層，市值怎麼也得七八十億往上走。
因為每接觸一個東西就忍不住習慣性評估其價值，稍微分心了一瞬間的柯少嗔卡著點慢悠悠地把車開過去，在沒有堵車的情況下依舊開了四分多鐘，可以說是很對不起這輛跑車的超高性能了。
目光遠遠觸及大廈底樓，柯少嗔坐在車內被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存在給看納悶了。
什麼東西，這種地方，這種大樓，怎麼第一層不是中轉大廳，而是一個超市？
這也太別出心裁了吧，哪個人才竟然敢在這種地方開大型超市，也不怕虧出血本來。
反正和他沒關係……這麼想著，柯少嗔順著導航把車開進了地下車庫。將車停好后，思考著接下來的行動緩緩走進了電梯。
link里記錄了他絕大多數的身份資料以及認證資格，只要走進大樓外的身份檢測門，就能直接看到他的身份以及職位。不管是運籌帷幄的CEO，還是端茶倒水的間諜小職員，又或者是專業性質特彆強的特級工程師，柯少嗔都有自信在第一時間接手並且適應角色。過往經驗以及他掌握著的數不勝數的技能，讓他自信自己可以應對這世間絕大多數的工作挑戰。
看著面前打開的電梯門，柯少嗔抬步自信地步伐邁了出去。
站在一樓超市收銀台後的小妹，在看到柯少嗔出現在電梯口的瞬間，高高抬起胳膊熱情地朝他揮了揮手。
「嗔哥！你來啦！」
柯少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