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凈化之夢（終）

今天的天色有些陰沉。

這在六月份，是難得的比較涼爽又不至於過於暴晒的天氣，又正直周末，算是令人心情舒暢適合出行的好日子。

然而局裡的人們卻不這麼想。

隔著一面單向玻璃，幾人站在審訊室外，聽著從電腦里傳出來的聲音，看著江元元與諸葛湯一起審訊著賈奕，都是一副無言的樣子。

賈奕，姜眠昨天晚上抓到的犯人，經證實，他的確是第一名死者竇慶的同事，與他曾經有過摩擦。從他的身上，搜出來了那日安裝在司銘與狄陽車中炸彈的起/爆器，經證實后確認無誤。

炸彈的來源也很快被查明了：是這小子從農村買回來的土炸/葯。

現在差的，就是讓賈奕親口招供了。然而這小子根本油鹽不進，說什麼都是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態度，就連公認的厲害起來全局最凶的江元元和諸葛湯倆人，都拿他完全沒辦法。

半分鐘后，江元元從審訊室里走了出來，沖眾人微微嘆了口氣道：「什麼都沒交代。」

「我們都聽到了。」衛黎的神情並不好。

人抓是抓到了，但這事確實鬧得有點大。想起他們昨晚竟然讓一個載著炸/葯的車在城市裡溜達了小半圈，衛黎就感覺自己后脖頸子還在冒汗。

如果不是姜眠這次表現得很出色，估計不僅僅是他，就連他們局長的位子都有點保不住了。

「我去試試。」

獲得了衛黎的同意后，姜眠走進了審訊室內。

賈奕的雙手被拷在了桌子上，昏暗的光線通常能帶給被審訊者心理壓力，然而他看上去倒的確並不在乎。聽到姜眠進來了，他略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隨即就像是老相識一樣沖姜眠笑著打了聲招呼：「喲，這不是抓到我的那位警官嘛。」

「別嬉皮笑臉的！」諸葛湯低聲吼了他一句。

不得不說，雖然諸葛湯在面對自己認識的人的時侯從不放棄自己的嘲諷，也可以理解為一種變相的調侃，但在面對敵人尤其是犯罪分子的時侯，他還是挺兇猛也挺可靠的。

姜眠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了他旁邊的椅子上。

賈奕看上去挺年輕也挺精神的，不超過三十歲，本科是個一本大學畢業的學生，還有計算機的碩士學位。出事前，他在所在的公司當程序員，雖然不說收入爆炸，但至少還挺穩定的。

姜眠翻開他的資料夾，以閑聊的姿態向他問道：「我看你學歷不錯，工作穩定，長得也還行，沒有女朋友么？」

「一個人過挺好的。」

「怕不是擔心影響你的行動吧。」

賈奕笑了笑：「警官，這就沒意思了吧。」

「我就隨口一說，」姜眠也皮笑肉不笑的，「竇慶是你們工作小組的組長吧？你覺得他這人怎麼樣？」

他沒有直接問賈奕是不是和竇慶有仇，而是換了個角度讓他去評價第一位死者的人品，有的時候溫和點的問法反而會讓嫌疑人放鬆警惕，從而在字裡行間中露出馬腳。

但該說不愧是他么，賈奕隨時隨刻都保持著冷靜的態度：「竇組長能力挺出色的，但可能就是有點太過完美主義了，一點兒小錯誤都不放過，讓包括我在內的幾乎所有組員都有點埋怨。不過，也僅此而已了，上次他過生日還是我們幫他慶祝的呢。」

他先是把自己的恩怨划進了大人群中，又用「幫助過生日」這一點暗示他們關係不錯。

姜眠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迎著賈奕挑釁的視線，他「啪！」的一聲合上了手中的資料夾，將其推到了邊緣的位置放好，轉而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直視著對面的嫌疑人。

「吳青並不是你唯一的協助者，對吧？」

姜眠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也在格外注意著賈奕的神情變化。果然，就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他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不自然，側面應證了姜眠說的話是正確的。

「吳青是誰？我根本沒聽說過——」

「王慨慷！」

姜眠突然提高了音量，賈奕頓時噤聲：

「王慨慷案件，與你前兩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大相徑庭。不僅現場非常的乾淨，而且還選擇了教室這種有儀式感的地方，光說你是突然想當正義的使者似乎不太具有說服力。

而且奇怪的是，為什麼偏偏這個案件你要找吳青來幫忙呢？以你的智商，不可能會不知道專業醫師的手法與普通人手法的差距，這無疑會增加你被警方追查到的幾率。」

見賈奕不說話，姜眠遂做下結論：「有個人在指導你，對么？而吳青的存在，也是為了掩蓋那個人存在的事實。」

「......」

賈奕張了張嘴，顯然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又害怕自己說多了被姜眠看出來什麼，遂又緊緊將其閉上了。看他的反應，其實姜眠已經確認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雖然他之前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說出來純粹是為了炸一炸這小子。

接下來，無論姜眠又或者諸葛湯問他什麼，賈奕都是緊閉著嘴，一句話都不說了。

局面陷入了僵持階段。

雖然因為在司銘案件中，賈奕被抓了個現行，已經可以給他定罪，但前面的幾起案件卻沒有關鍵性的證據證明是他做的。如果這小子死都不鬆口的話，那警方其實也拿他沒辦法，只能就最後一起案件起訴他。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的這個幫凶到底是誰？

「姜眠，湯副，先出來吧。」

衛黎見狀，也只好叫他們暫時撤退，再這麼耗下去也不是辦法。

姜眠長出了一口氣，感到有點掃興，抓到犯人的興奮勁兒這會兒也逐漸消退了。然剛等他們從椅子上站起來準備轉身離開，賈奕突然帶著些驚訝開口道：「姜眠？你們誰是姜眠？」

？

聽到犯人突然開口叫出自己的名字，還似乎認識他的樣子，姜眠離開的身形一頓。他扭過頭來：「我是，怎麼了？」

賈奕低頭沉思著。這一思考，就是足足好幾分鐘。

就在姜眠二人快要因為不耐煩而離開的時侯，他突然抬起頭來，神情不再像之前那般嬉笑與無所謂，而是格外的嚴肅起來。他直勾勾地盯著姜眠的臉，並逐漸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姜眠的心臟突然一緊。

「我願意交代我的所有罪行，」賈奕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道，「前提是，我要和姜警官在密閉的環境中，一對一的、沒有錄音、沒有監控的，談一次話。」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姜眠耳旁恍惚間似是再次響起了共鳴鐘的聲音。那悠遠而空靈的鐘聲貫穿了兩個世界，又穿透了一切的時間與空間，與無數人的思想對話著，與無數的事物共鳴著......

然而實際上，他的耳旁空無一物，只有賈奕有規則地用手骨敲擊鋼製桌面的聲音。

「當、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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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圖書館的巨鍾指向了十二點的位置，鳴響的鐘聲宣告著午夜的到來。

左聽坐在勞倫迪烏斯圖書館的一層大廳中，在周圍絕大多數人都陷入夢境的時侯，她蜷縮著身子，手中抱著一本古書，雙眼出神地看著那擺在她面前的燭台。

橙紅的光芒呈水滴狀穩穩地燃燒著，帶著熱量的光芒照亮了它周圍的小片區域，金色的外衣令人心生喜愛。

左聽緩緩伸出右手，注視著這燭火的眼神逐漸迷濛起來，如同在逗貓般在火焰的旁邊小幅度舞動著自己的手指。水滴形狀的燭火被她肢體劃過空氣產生的微風帶動著左右搖曳起來，有如古典舞女般的溫柔與婀娜。

突然，火焰開始劇烈的搖擺起來！與此同時，一股邪風由她背後向前吹著，只是眨眼間便把那脆弱的燭火給熄滅了。

左聽睜大眼睛，愣了片刻，緩緩轉過身來。

從敞開的大門處，外面清冷的月光照射進了大廳中，大的有些過分的月亮映出了一個漆黑的剪影。人形剪影的衣物被風吹得向內飄去，蹣跚著向前邁出了一步，又因為鮮血抑制不住的湧出，而再次僵硬在了半途。

剪影的口中，隱隱傳來了痛苦的呻/吟聲。

左聽緩緩瞪大了雙眼。

「柯梅爾！」

她大喊了一聲，從椅子上立刻跳了下來，奔向了門口的人影。

那一嗓子，帶著回聲幾乎傳遍了整個死寂的圖書館。達爾克「啪！」的一聲有些焦急地踹開了自己的房門，一邊整理著自己的面巾，一邊腳步不停地向樓下衝過去。

就在柯梅爾的身體即將倒下的同時，左聽飛奔上去撲進了他的懷裡，咬著牙抵住了他下墜的身體。然而柯梅爾到底是名成年男性，左聽的細胳膊細腿顯然不足以支持他的體重，二人一起慢慢地向地面倒去。

達爾克及時趕了過來，一隻手托住柯梅爾肩膀，釋放了被壓得有些脫力的左聽。順勢，柯梅爾便倒在了達爾克的懷中，被她穩穩地一把攬住向圖書館內部拖去，並輕輕放在了一把椅子上。

「去叫德洛姆醫生。」達爾克淡定地向左聽下令。

左聽渾身染著血，卻只是面露愁容，行動上一點也不懈怠。她轉身便推開了重重圍觀的人群，向診室的方向跑了過去。

身邊人微弱而急促的呼吸聲傳入了達爾克的耳中，以獵人的感官，她甚至還能聽到鮮血持續不斷滴在地面上的聲音。為了讓他能呼吸的更加通暢一點，達爾克伸手便摘下了他的帽子和面罩。

柯梅爾低垂著頭，眼皮微微抖動著，編成辮子的黑髮早就散亂不堪，有幾縷還因為被鮮血浸濕而粘在了臉上。

「怎麼回事？誰幹的？」達爾克蹲在他身邊，在他的耳邊低聲詢問著。

柯梅爾的手指抖了一下。

「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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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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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文更新周期略長，有的伏筆前文埋下後文就忘了，細節上各位莫要深究。

時間線也在本文中做了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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