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左聽與貞妮德
左誠並非普通人,這一點從他的身手便能夠看出。
但姜眠更不是普通人,早就被諾登斯一句話開除人籍的他,此時此刻並不怵任何人。不如說,在接觸后發現左誠這個人真的有問題后,姜眠反而更加高興。
「警察特意找到這裡,又在這店裡故意鬧事,是來找我的?沒想到我面子還挺大。」這個中年男人不急不緩地說道。
「你知道我們是警察?」邢且警惕地看向他。
「呵,」左誠冷笑一聲,「警用格鬥術,是個內行就能看出來。更何況那邊那小哥身手這麼了得,步步殺招,我都懷疑你們是武警。」
沒辦法,以前姜眠不是這樣的,但自從於夢境中跟著諾登斯他們殺了幾次怪物后,下手突然狠厲了很多。達爾克特意傳授了他殺怪物的訣竅,就是不拖泥帶水,直接沖著要害去就完事了。
「言歸正傳,」姜眠不想和他繼續廢話,直接正色道,「左聽是你侄女?」
左誠整個人一頓。
他半晌沒有回話,也沒有抬頭看姜眠與邢且二人,只是雙手插著兜站在路燈下,微微低垂著頭,像是在回憶什麼。他抽了抽氣,安靜的環境中響起了輕微的聲帶顫動的聲音,像是低嚎又瀕死的野獸。
「你們提她,作什麼?」他突然抬起了頭,一個字咬得比一個字要緊,面色扭曲得令人驚懼,「抓不住犯人,難道不是你們這些臭他媽條子的問題嗎!?就幾個混吃等死壞事干絕了的傻逼,你們抓了三年沒抓住,還他媽的人民警察?屁!」
「注意你的言辭。」
姜眠對這辱罵紋絲不動,手卻利落的從后腰處拿出了手/槍握在了手中,雙手持械正對著激動的左誠。
這是他們離開前申請的槍/支。畢竟敵人已經被證明擁有熱武/器,上面很快便批准了下來,准許他們執行任務期間全程配槍。
「拿槍?」左誠冷靜了點兒,但眼中的不屑還是幾乎溢出到了空氣之中。他從腰間抽出了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咬著牙:「爺玩槍那會兒,你們還在喝奶呢。」
「嘭!」
「嗖——!」
姜眠毫不遲疑地開/槍,子彈眨眼間便擦著左誠的側臉劃過,釘入了後方的牆壁內。
硝/煙還瀰漫在槍/口,白色的煙霧縷縷升高。這一發子彈,無疑給了左誠極大的威懾力,一盆冷水仿似從他的頭頂澆了下來,令他全身冰冷。
他沒料到姜眠會開/槍開得如此堅定。
「冷靜下來了?」姜眠緩緩放下了舉槍的雙手,「事關一個女孩的生命,分秒必爭,我不得不用這種方法,見諒。」
聞言,左誠竟裂嘴笑了:「看來警方沒白養一群廢物。」
他收起了手中的匕首,舉起了雙手,一副繳械投降的樣子。邢且見狀,上前從頭到尾摸索了他的身體,收繳了所有的危險物品。
他反繳左誠的胳膊,一邊拿出手銬試圖給他拷上,一邊在他背後詢問著:「你和你侄女的死,有關?」
「想知道?」左誠挑了挑眉,「到局子里,給我好茶好煙伺候上,我就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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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聽醒過來的時侯,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
雙眼被黑布蒙住,四肢被束縛住,根本無法動彈。她緊貼的冰冷地面在顫動著,她想,自己估計此時此刻是在某輛車的內部。
害怕么?很害怕。冷靜么?她確實也冷靜。
左聽用身體摸索著周圍的環境,緩緩從躺著的姿勢,順著旁邊的「牆壁」轉變為了坐姿,這個姿勢讓她呼吸稍微暢通了些。頭還有點暈乎乎的,估計是不久前被下了一劑猛葯,導致她的感官還有些遲鈍。
她想多汲取一些空氣,卻發現自己的嘴被封的死死的,無法張開,遂放棄了這個想法。
過了約莫十幾分鐘后,車似乎行駛進入了一段山路。她先是感覺車在環形上升,慣性令她不得不緊貼著車廂內壁,後來耳朵也隱隱約約有點耳鳴。
他們在遠離市區。
突然,她的身旁不遠處有了聲響,像是一個人類的聲音。左聽頓時整個人警覺了起來,凝神向那邊細聽。
她聽到了衣料摩擦地面的聲音,還伴隨有某種輕而呢喃的呻/吟聲,像是另一個女孩。她略微放下心來,只等待著那女孩摸清狀況后,可以與她互相幫助尋找求生之道。
「啊......啊啊,啊!」
那女孩剛開始還有點搞不清狀況,當意識到自己在陌生而危險的環境中后,整個人頓時發出了顫抖又悲傷的哀嚎聲。
「咚咚!」
左聽用背在身後的手指輕輕敲了敲鋼製的車廂,引起了女孩的注意力。感覺到她估計是看向了自己后,左聽嘗試著發出了弱勢的求救般的嗚咽聲。
還好,那女孩雖然極度驚恐,但智商還沒有掉到負數。見到同類令她既高興又抑制不住的害怕。
她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為左聽一一解開了束縛,手冰涼而顫抖。
左聽好不容易擁有了視線,剛呼出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好好喘息,就被那女孩撲了個滿懷,緊緊抱住幾乎令她當場窒息。
「你等等——你先鬆手。」
左聽推搡著那女孩。
「嗚嗚、嗚——」女孩嗚咽了片刻,方才順從地鬆開了雙手。
左聽在見到那女孩的一刻,才明白過來為何綁架他們的人並不束縛住她的手腳。
白凈可愛的臉蛋,嬌小惹人憐愛的身軀,以及......那僅剩一半的右腿。
這女孩,她是個殘疾人。
「我叫左聽,你呢?」左聽此時此刻生怕自己這副不夠溫柔的嗓音驚嚇到了這女孩,盡量輕柔地向她問道。
「胡蝶。」女孩啜泣著說道。
胡蝶,破繭成蝶,對於這女孩來說,的確是一個美好的名字。
「你多大了?」
左聽一邊打量著她們此時身處的環境,一邊向胡蝶詢問著。
「十四......」
「初二的年紀么......真小。」
左聽還差幾個月就滿十八了,本身就快到來的成年禮,被這事情一搞,也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去了。媽媽前幾天還笑眯眯地說給她籌備了一個大禮,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這果然是一個車廂。
只是沉浸在回憶中片刻,左聽便回過了神來,開始思索逃脫的機會。
車廂中沒有裝載什麼貨物,看上去空蕩蕩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將兩個大活人運出關而沒被查的。或許是中途換車迷惑了警方的視線,也或許是些別的偷梁換柱之類的方法。
身處於這鐵皮之中,就算是施瓦辛格來了估計也只能望洋興嘆,更何況兩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呢。
左聽靠著車廂牆壁坐了下來。
她察覺到胡蝶呼吸一直都很急促,遂沖她微笑著伸出了手,示意她靠過來。胡蝶抓住左聽的動作就彷彿抓到了什麼救命稻草,她忙拖著自己殘破的身子,鑽入了左聽的懷中。
「為什麼壞人要抓我們......」
她聲音細細的,很好聽。
「不清楚。」左聽低垂著眼帘,低聲道。
她怎麼可能不清楚。深夜、兩個形單影隻的女孩、貨車......那個詞幾乎從她的嘴邊呼之欲出。
但她不能說,說出來只是徒增恐懼罷了。
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中,不需要更多的恐懼。
............
「恐懼!」身著長裙的鄉村女孩站在眾人面前,大聲吼道,「只是一味地恐懼、退縮、害怕,有何意義!?」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她的雙眼極度明亮:「你們永遠如此逃避,只顧自己縮在陰暗潮濕的角落,一邊恐懼著,一邊祈禱著神寬恕罪孽,不做絲毫抵抗——難道這竟是神願意看到的景色么?難道你們竟希望著那句『你們的愛多,所以赦免的多』么?(注1)」
「布魯哥紐黨就在咱們杜魯彌村的村口,這裡就是深海中的一座孤島。如果你們不拿出勇氣,我們將會無人倖存,」那女孩露出了悲苦的神色,「我會去諾特丹-德-貝蒙禮拜堂再去尋求一次神的啟示,在此之前,你們一定要記住反抗......願神能護佑我們。」
「貞妮德!」一名成熟的女性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欲言又止。
她的身後,逐漸燃起的火光照亮了黑夜,讓她棕色的髮絲鍍上了一層淺金:「......願神護佑著你。」
「神一定會護佑著我的。」貞妮德揚起了一個微笑。
她轉身向著村后熟悉的山頭走去。
她知道,在那邊的教堂里,此時此刻必然有一位神秘擁有偉力的神父、一位寡言卻強大的騎士,在一直等待著她的到來,準備賜予她超凡的力量。
..........
「出來!」
左聽與胡蝶被一個高壯的大漢拽了出來,那巨力施加在她的身上,差點令她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上。
大漢對於自己絕對的力量感到沾沾自喜,拽著左聽胳膊的手愈發用力,一邊向漆黑一片的某個方向走著,一邊對剛從主駕走下來的另一個男人說道:「得先讓左二爺看看哥們兒最新進的貨。」
走進一個漆黑的山洞,在裡面拐來拐去,走了三五分鐘后,他們停在了一處有著燈光的明亮地點。
這像是一個營地,設備齊全,在場之人大多數為男性,足有十幾二十幾人之多。見到他們走進來后,大部分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將目光轉移向了這邊。
左聽的目光,毫無意外地與其中一名魁梧的男性在空中碰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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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路加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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