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屈能伸
宋奕昕在他桌旁停下,面上掛著從容的微笑,說:「介意我在這兒坐一會兒嗎?」
景曜睨了她一眼,沒有多大耐心:「我希望你明白,我跟你什麼關係都沒有。」
宋奕昕莞爾,挑了挑眉:「我並沒有很掛懷昨晚的事,難道你一直忘不了嗎?」
景曜瞠目結舌三秒,然後深呼吸,說:「你一個女孩子,年紀輕輕的,還是要懂一點自尊自愛的。」
宋奕昕也已經坐下來了,笑道:「你說了一個悖論。女孩子要自尊自愛,男人就不需要嗎?如果每一個男人都自尊自愛,又哪裡來的不自尊自愛的女孩子?如果男人想玩,而女孩子們又都自尊自愛地拒絕,男人找誰玩去,全B/L嗎?」
景曜蹙眉:「我不想跟你說話!」
宋奕昕倒落落大方,笑著說:「可我想和你交個朋友。」
「你憑什麼當我的朋友?」
宋奕昕眼波流轉,說出自己的邏輯:「因為你有錢,長得也帥。我自己沒錢但接近錢我會有一種愉悅感和希望;女孩子接近帥哥也有一種愉悅感。既然如此,我自然要爭取一把,難道我等著,你會來主動跟我交朋友嗎?」
景曜雖然心中將她與他的真愛歐陽珊珊劃分為天差地別,但是一個男人面對一個年輕美貌的少女這樣的恭維,心頭難免有喜悅之感。
他又不禁想:她棄我如草芥,只一心追逐許嘉言,可是這世間終也有想要努力爭取接近我的女子。
景曜說:「我希望你不要再提昨晚的事,況且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
宋奕昕點了點頭:「我明白,像你這樣的年輕男子,潔身自好,也不以勾搭妹子為炫耀,你比熊貓還珍貴!我想你應該是心有所屬,我雖不幸淪落至此,但我也最敬重有情有義有原則的男人。我們的事,出了這個酒店,我不會再提一個字。」
景曜被她接著兩段恭維,且又說到心坎上去了,倒沒有原來那樣鄙夷她。她雖是坐台小姐,但是此時擦去了她昨晚的「職業妝容」、收去了她昨晚的「職業儀態」,這份坦然從容、這份大方勇敢、這份有條有理和敏銳性絕無風塵之感。
景曜說:「你叫什麼名字?怎麼就會去那種地方呢?」
「宋奕昕。生活所迫,也沒有什麼值得多說的。」宋奕昕感嘆一聲,「我得謝謝你。」
景曜奇道:「謝我什麼?」
宋奕昕真誠地說:「謝謝你把我從懸崖邊拉回去。昨天要不是你,我真的跟別的男人走了,再要從良就難了。你的秋毫無犯,你心中對感情的追求,讓我感到美好和希望,想再堅持下去。這也像是想死的人一樣,死志一拖就消了便不想死了;你這一拖,我也不想出賣身體了。」
景曜忽然被她推崇至一個極高的位置,其實他自己也陷於自我否定中,這時也生出一種被人需要、被人推崇的積極感覺,原來情不得遂的消極也有所緩和。
景曜說:「我也沒有你說的這麼……」
宋奕昕笑道:「我明白,無心插柳嘛,但我也受你的恩惠。」
宋奕昕一笑過後,就開始吃飯了,她吃得雖然快,卻比較優雅。她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會讓人十分舒服。
其實宋奕昕不單純,她這是穿越后卻擁有原主重生的記憶,理智至上的學霸就能分析自己的處境。
原主原來的圈子裡根本沒有門路來解決她將要面對的生活困境。只有像景曜這樣的人,才有一分希望。
卻說原主也是幾次巧合靠了景曜,之後深愛上他。
原主的命運最後走向自殺,但是究其根本,景曜並沒有愛她的義務,況且景曜還幫過她。
只能怪原主遇上的一道道坎的太過刁鑽,哪一個底層十八歲少女有那樣的能力呢?
原主當過演員,簽在了景曜表哥的公司旗下。但是在她剛剛要上升的時候,身邊的競爭藝人和她從前的「客人」合謀曝/光了她的一些艷/照,之後被打入谷底。
過了一年,歐陽珊珊越來越虛弱,歐陽正雄找到了她,將她認回歐陽家,她以為她從此是歐陽家的千金小姐了。她想借著歐陽家二小姐的身份和景曜結婚,但是景曜愛的始終是歐陽珊珊,因為她的糾纏並且傷害歐陽珊珊,景曜還說她心思惡毒、下賤骯髒。
有這前情,若是許多想當然的人,覺得從此離景曜遠遠的,老死不相往來才好。局外人輕輕鬆鬆覺得遠離了景曜還能有更好的選擇一樣,好像機會都能自動倒貼她一樣。
對於宋奕昕這樣思維的人來說卻絕不會那樣做,如果機會真的那麼多、機會真的會主動倒貼人,當年馬雲也不會在國內見了諸多大佬一無所獲,最終去日本找孫正義了。那樣的牛人懷著夢想都會被現實逼得走投無路,何況是別人?
自命清高,受不得一分委屈和失敗的人永遠不能翻身。所謂沒有公主命,休得公主病,她一個受虐角色,還不能清醒認識自己嗎?
所以,她還能不受原主痛苦記憶的干擾,對著景曜笑得出來。
話說回她是歐陽正雄私生女的事。有一天,原主偷聽到了歐陽正雄和歐陽太太爭吵,原來歐陽太太之所以接受她這個意外的私生女回家,是因為她和丈夫要策劃一起意外,讓原主在已經救不活時,把心臟移植給歐陽珊珊。
原主也知道歐陽正雄和歐陽太太只怕真有這樣的能力,因為他們有錢有勢。她才絕望地看著冷酷的世界:世間人人賤她,世道壓迫她,她唯一的存在價值就是有一顆可以給歐陽珊珊續命的心臟。歐陽珊珊是天上的鳳凰,她這個私生女妹妹就是地上的落毛山雞。
原主死前終於無情極致的凄艷,這種凄艷讓她擁有如煙花一樣短暫燦爛的風華絕代的震撼。
不揮衣袖,不帶一絲雲彩,偷偷去了高樓,一躍而下,結束自己無活路的生命。
——但是我的心即使爛了,也是屬於我自己的,我死也是一個完整的人。
現在的宋奕昕絕不可能去認歐陽正雄,她如今是決不可能斗得過他們夫妻的。只有拖到歐陽珊珊換過了心臟,或者她乾脆已經死了,她才能真正安全。但是那時安全了,她也絕對不會巴望著進歐陽家當繼承人。
宋奕昕聽歐陽正雄說,她母親只是一個舞女,和歐陽正雄有過一段露水姻緣。她沒有糾纏過歐陽正雄,在原主兩歲時把她遺棄在孤兒院門口就遠走了,親媽寫過一封信告訴歐陽正雄女兒的事,也許是盼望他能從孤兒院接走原主撫養。
但是歐陽正雄一心在歐陽太太和歐陽珊珊身上,從來沒有那樣的打算,只有歐陽珊珊需要適配的心臟,他才想起來他有一個私生女。他因宋奕昕的長相年紀懷疑她的身份,一查就對上了。
雖然出身很不光彩,但是宋奕昕感謝黑心手辣的表姐沒有把她的母親設定為小三,不然氣都要弱三分。
假設她的親生母親是這個時代人人惡的小三,小三的孩子帶著原罪,父親有權不將家業給小三的孩子,但是父親卻沒有權去剝奪孩子的生命,何況他沒有養過她。
且不管穿越這事兒科不科學,她既然已經穿成了表姐書里超級虐的角色,也只有矮子里拔高子,找一點「比較優勢」了。
這時候的宋奕昕仍然希望可以當演員,這總比坐台好,可以靠自己的工作賺錢解決當下絕境。她想通過景曜接觸到他的表哥趙爾俊,趙爾俊也是娛樂圈響噹噹的人物。
但往後她想要用心讀書,她如果繼續讀書才能當上科學家,完成穿越前的目標。為了去升造,就算被雪藏了,她也無所謂,娛樂經紀約又不能限制她從事研究工作。
所以讀書好就是會有後路的。
一頓早餐后,景曜心情也不錯,宋奕昕談吐不俗,又能恭維他,還能說出一些他深深認同的三觀的話來。景曜也沒有看不起她了,兩人還留了聯繫方式。而離開前,宋奕昕也絲毫不拖泥帶水,腳步輕盈,瀟洒離去,這讓男人更加欣賞。
男人就像是影子,追著他、粘著他,他就會厭煩;但是當女人可以瀟洒轉身時,他才可以平等視之,甚至追著你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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