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銀鈴鐺(三)
樂曉立刻鑽出黑色轎車,大家已經驚叫著遠離其中一個男人。
被咬的和大喊的並不是一個人,此時,那個唯唯諾諾的男人痛苦地抱著右腳倒在地上,他的女朋友和人群一起退開三米遠,面露嫌棄驚懼,遠遠道:「你搞什麼鬼啦!」
男人驚恐地瞪大雙眼,在他身下,密密麻麻的蟲子就像從他體內孵化出來一樣,窸窸窣窣爬出來。
眾人在一瞬間的呆愣之後,瞬間爆炸!
大家尖叫著往車上、往遠處跑,往車上的人尖叫:「司機,關車門!」
「下來,」蔫蔫的導遊此時此刻才精神起來,額角冒汗:「車上躲不開!——你,別打!這是阿迷蟲,生命力強的很,體內有異香,蟲屍會引來更多蟲哇!」
樂曉剛從車裡出來就碰上大動亂,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彈上車門,撞得後背生疼,瞪大的眼睛里滿是密密麻麻的蟲子。
馬義一手拖著一個,看見了樂曉:「曉!快跑!」
樂曉當然知道快跑!
但是那既噁心又讓人生理不適的場景使他胃部不適,差點原地吐出來。
就在他調整狀態,想要拔腿就跑時,眼角瞥見的東西讓他再次駐足。
「會死的!」已經跑出近百米的馬義轉頭,見樂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后,回到了車裡,急得聲嘶力竭:「……那個誰,跑!」
劉文斌和鄭知遠也驚呆了,不知道樂曉在幹什麼。他們想開口喊,卻面露驚訝,一時間記不起樂曉的名字。
他們背後,忽然又有人慘叫:「回去,回去,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齊齊回頭,只見一片詭異的霧氣卷著幾個跑的快,已經離開大巴車很遠的人襲來,一個人沒反應過來,轉身不及,被卷進灰霧,又是一陣慘叫,接著整個人都消失了。
這一邊,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改變的樂曉緊緊抓住男人的手腕,用盡全力將人拖了出來。
不知何時,陸冰燁憑空出現在了黑色的小轎車中。
樂曉來不及驚訝,第一想法就是先把警長救出來。
等他出來一看,原地已經只剩下他、他背著的陸冰燁和倒地的男人了。好在蟲子只是圍繞在倒地男子周圍,沒有立刻散開去咬樂曉和其他人。
四面,人群已經完全分散了,一小塊一小塊地驚魂甫定。有人開口喊導遊,卻沒人應。
不僅是導遊消失了,所有前來此地的遊客發現自己的夥伴也「消失」了。
周圍,全部都是陌生人。
大家也不敢跑,因為兩面都有他們親眼見證的要命灰黑色的霧氣,將整條大道隔離出了一片空區。這種超物理自然的現象,把所有大喊著「出了什麼事」、「誰在開玩笑」的聲音全部撲滅了。
樂曉的心輕輕一沉。
入井了。
也就是這一瞬間,他背上呼吸均勻、彷彿一直陷入酣眠的男人猝然睜開眼,他瞳色較膚色淺,使得神情看起來格外疏離,不帶情緒。
但這雙沒有情緒的眼睛在看清身下一頭小捲毛的時候,閃過一瞬訝異。
絲毫沒覺察陸冰燁已經醒了的樂曉踉蹌向前走了一步,差點被陸冰燁當場壓垮。
一隻手拍拍他手肘:「醒了,放我下來。」
沙啞的聲音和輕飄飄的動作都格外燙人,樂曉一個激靈,慌忙鬆手,身後陸冰燁站直身,慢條斯理理了理衣服,將頭髮鬆鬆扎了個馬尾。
他今天穿著隨意,但也擋不住他周身的氣場,幾乎一露面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腳邊的蟲子不知原由,快速退散了,只剩下原地□□的男人。
眾人發覺異樣,又驚懼又害怕,開始緩緩向樂曉兩人聚集而來。
「你、你是誰啊?怎麼突然從車子里出來,你們又是誰?」中學生們也下了車,看見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更緊張了,他們互相迷茫地看了幾眼,似乎能認出對方是誰又認不出,散開了,其中一個膽子較大的,對著陸冰燁和聚集過來的人們錯亂道。
陸冰燁道:「我嗎?我是做雕塑的,自駕採風,中途身體不舒服,就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後來就昏迷了。醒來就看見你們。很抱歉攔住你們的大巴車。」
他站姿挺拔閑適,垂眸笑看著提問的小姑娘回答,說到最後才看了一圈眾人。
小姑娘還是追星的年紀,本來已有些羨慕陸冰燁的容貌姿態,又聽說是個做藝術的,眼睛盯在陸冰燁臉上移不開。
「不對啊,」人群中比較呆愣的男人聽到陸冰燁這麼說,滿臉憨相站出來道:「我的確是坐著大巴自駕游,可你們是誰,我都不認識,我和你們不是一車的!」
他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說自己和對方不是一輛車的。
眼看著大家爭吵,樂曉用餘光偷瞄陸冰燁,後者也一臉意外地看著眼前一團亂,彷彿真的什麼事都不知道。
樂曉:「……」
行吧,他也裝作不知道。
半天,終於有人想起來問了:「別吵了!這地方夠奇怪的,咱們也不能跑,跑就會被霧氣吃了。要我說,認車不如認導遊,我剛剛絕對是從這車上下來,你們有看見司機和導遊嗎?」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人說:「同志,我就是司機,但我沒見過你們啊,你們是誰?」
「你是司機?那老趙去哪兒了?」另一個人吃驚地說:「我今天明明和老趙搭檔哇。」
「你又是誰啊?」趙司機滿臉的肥肉都快抖沒了:「我今天和陳大皮搭檔啊。」
「導遊」完全愣住了,萎頓的身形一縮:「我就是陳大皮,他們都叫我陳大皮。」
他們滿臉錯亂,都沒法把對方和記憶中的搭檔聯繫起來。
「你們都沒聽到奇怪的聲音嗎?」終於,個子高挑的女人把玩著鈴鐺走了過來,指了指自己的頭部:「比如說,歡迎你們進入,願井世界?」
樂曉瞳孔驟縮。
也就是這一瞬間,一個陰影擋住了他,是陸冰燁走到他身前,幾乎是和女人的聲音同步,扶起了地上的男人:「你們沒人和他是一起的嗎?他看起來傷的不輕。」
女人話音被打斷,饒有興緻又尖銳地看了陸冰燁一眼,緊緊盯著他問:「這位先生,你聽到奇怪的聲音了嗎?」
樂曉汗顏,這個女人給人的感覺和上一輪的陸冰燁很像,太像一個警長了。不過她似乎看不見每個人的積分?要不然那陸冰燁得有大好幾十萬的積分嚇死她吧……
陸冰燁沒回頭,低頭替男人捲起褲腿查看了一下傷口:「我沒有聽到,是這裡的遊樂項目嗎?」
他的語氣不是反駁,而是一種帶著詫異又像玩笑的問話——特別像在針對他不能理解卻又覺得有些無理取鬧的事。
樂曉看在眼裡聽在耳中,直呼影帝。他甚至懷疑,陸冰燁早就知道會發生這一切,裝作睡覺只是為了……合理解釋他不認識在場任何一個人,也就不需要偽裝身邊人員從熟悉到陌生反應的過度。
他應該比所有人更早進入這個井。
女人聽罷,笑意一頓,但並未露出失望的表情,也蹲下來問男人:「有什麼感覺?」
這時候後面有個十分年輕的聲音響起:「我看看,我是醫生。」
來人個字不高,小圓臉,長相可愛斯文。是急救車上的醫生。
他也憑空出現了,或者說,他原來就和陸冰燁同在「井內」。相對於陸冰燁,醫生的出現沒引起什麼軒然大波,畢竟現在誰都不認識誰,醫生長得也不算有特色。
他走到女人和陸冰燁身邊,蹲下來看了一翻,回救護車拿來工具,給男人做了個簡單的包紮,一邊包紮一邊道:「好像沒什麼大問題。我不是第一次入井了,不過我不太會帶隊,還是你來吧。」
在這期間,導遊和司機已經肩負起導航的責任,組織大家拿出車上算賬的紙筆,寫下自己的名字掛在衣服上。但因為有人頭疼的不行,最終決定只給在場所有人編號。
中學生最小,1至4號,其餘人則按照站位順次排號,死去的人不編號。現場加上陸冰燁和醫生,竟然有21人。
有幾個人編號之後,一直盯著18號,也就是說到「願井」的那個高挑女人,等看男人也沒事了,這才問女人:「18號,你剛才說的是什麼?」
18號抱臂一笑:「剛才我提到願井,11、12、13、15號都挺驚訝,應該進來過?7號醫生也進來過是吧。我只是平民,沒有惡意。但這一場開場就有這麼多人,我怕把握不好被屠城?」
幾個中學生都是玩過狼人殺的,秒懂屠城的意思:指的是除了狼人之外其他人都被殺死。
女人話音剛落,11、12、13、15號中的12號立刻著急道:「哎,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沒聽過願井這東西,這也是我第一次來苗村。我們室友老家在這兒。」
樂曉猝然抬頭,12號他很眼生,但這人應該是劉文斌或鄭知遠。
13號默默開口:「我也……只是吃驚而已,我戴著的手環和12號是一對,我應該是他女朋友吧。」
女生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10、11號和8號也有話說?」女人問。
樂曉按照站位是8號,這會和10、11號一起站出來:「對,我們四個人是室友。」
他們表情都有些詭異,畢竟說自己和三個陌生人是室友,這感覺太奇怪了。
接下來,風風火火的14號則憑藉情侶衫認出了自己是11號的女朋友。
他們寢室有伴兒的3個人,還有一人沒被女友認領,然而在場的其他女生怎麼看都不像他女朋友。
10號:「……」他顯然有些憤懣,但也無話可說。
樂曉正和陸冰燁站在一起,這會遲疑了一下,走過去和他的「室友們」站在一起。
下意識的他覺得不能讓人看出他和陸冰燁認識,又或者,不能暴露陸冰燁的身份。
女人聽完解釋,無可無不可地一點頭,繼續主導全場:「無所謂,21個人太多了,全場的反應我也不可能看全。剛才的話雖只是一面之詞,但看大家沒有情緒特別激動的……也挺有趣,不排除全是老手的情況。那麼我們就開始了?姑且請各位藏在暗處,知道局面的老師也聽我說完。」
「從開始到現在,沒有人收到願井的開場提示。所以這一局要麼是預設條件局,要麼就是我們最不願意看到的爪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