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飲酒醉
嚴勝在喝酒一一他以前從不喝酒,因為酒會麻痹劍士握劍的手,麻痹劍士原本堅忍不拔一往無前的內心。即使身化作鬼,他也不曾違反自己的原則。
但是今晚……
「稍微放縱一下也沒關係,畢竟唯一的珍視的妹妹,突然就成為了別人手心的珍寶啊。」舉起酒杯,看著月亮,劍之鬼一飲而盡。
可能因為是鬼,年幼時期很多本應該模糊的記憶反而在歷久彌新,恍若昨日。第一次見到紅瑾時,那孩子還是軟乎乎的一團,裹在被褥中,嬌小可愛。
紅瑾年幼時十分粘緣一,對他的到來,分走緣一注意力這件事情則是十分排斥。但是嚴勝能夠感受到,從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傳遞出來的,連其主人也不知道的親近。像是早春的新芽一一而他是唯一發現的那個人。
他的妹妹,也是在意著他。雖然在意的方式有點不太一樣。
後來慢慢長大,紅瑾的性格也不同於他見過的其他家的貴女,不柔弱,也不優雅,大大咧咧的樣子,像是向著太陽生長的花,永遠活力十足的模樣。
唔,明明母親是按照大家閨秀的方式教養那孩子的,到底是哪裡出錯了?不過那也很好就是了,活力十足的妹妹總比那些身體較弱一步三喘的姑娘們好。
還有,紅瑾那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假哭來吸引緣一的注意一一而緣一那傢伙,明明知道的吧,卻還每次都上當。
後來…母親去世后,他們分開了。緣一帶著紅瑾不知所蹤,沒有去寺廟,附近的城鎮也沒有人見過他們的身影。
那段時間他的心情很複雜,到現在他也不太能理解。到底是被丟下的憤怒,還是被施捨了的屈辱,還是別的什麼……
不過他們兄妹之間說不定真的連著看不見的紅線,在命運的指引下,長大成人的他們再次相逢。
之後……劍之鬼微微皺眉,記憶突兀的跳躍到了在鬼殺隊的那段日子裡。
很多很多年前,他操心過弟弟妹妹的親事一一不需要奇怪,長兄如父,更何況他們的父親完全可以當做不存在,他作為兄長,還早已成親生子,自然該考慮弟弟妹妹的人生大事。
但是在他們說出惡鬼尚未斬殺殆盡,不考慮感情問題時,他內心卻是有著竊喜的。弟弟成親,會有自己的家,會脫離他們,妹妹成親,也會有自己的家,挂念的重心也會逐漸轉移到自己的丈夫一一甚至以後的孩子身上。到最後,他就又會變成一個人……遺棄了妻子孩子,追逐太陽的他,最後連唯二的親人都留不住。
雖然是人之常情,但是嚴勝卻有點無法接受。他在意的,能牽動他心弦的人事物太少,失去哪一個他都不願意。
不過那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嚴勝再次斟滿酒杯,一口飲下。到了現在,他已經能夠很平和的祝福紅瑾,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那個叫做富崗義勇的男人,實力在這個年紀的人類中還算不錯,性格死板大概率不會花心一一花心也不要緊,到時候劈成無數塊,再給紅瑾找個更好的。
嘴巴不太會說話的樣子,不過也不用擔心那傢伙甜言蜜語哄騙紅瑾,也不用擔心出去勾三搭四。
劍之鬼看著月亮的眼神逐漸朦朧了,他緩緩的,扯了個不怎麼熟練的淺笑。真好啊,妹妹可以有自己喜歡的人……
他……
「緣一……」他應該是喝醉了,否則怎麼會看到早已逝去的弟弟?他眨了眨眼睛,眼前高大挺拔,全無衰老姿態的弟弟依舊活靈活現。
和幾百年前一樣,像是太陽一樣耀眼。
老實說,嚴勝覺得有點糟糕。緣一死了之後他一直懷念他,但是看到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突然不痛快起來了。
他一直輸給緣一,無論是劍術還是天賦。而直到緣一因人類壽命限制逝去,他也不敢去嘗試一一縱使垂垂老矣,他也能夠清楚的感知到,自己不是緣一的對手,即使勝利,那必然是因為人類身體所限。
而那樣的勝利,不是嚴勝想要的。
「我很高興,兄長。」面容俊美如昨日的青年跪坐下來,神情寧靜,眼神專註的看著劍之鬼,他說。「歡迎回來。兄長。」
青年很少笑,少有的幾次笑容都是給了兄長和妹妹,石榴紅的眼睛裡帶著月光,溫柔又親昵。
嚴勝覺得自己大概是醉的頭暈眼花了,微微皺眉,凝神盯著身邊坐著的弟弟。他沉思片刻,還是順從心意的開口。
「……你現在才出現有什麼用?紅瑾已經被一個木頭小子拐走了,作為兄長,你卻一點作用都沒有起到!」
他不快地抱怨道。
緣一微笑著,聲音如潺潺流水般平和,帶著高興:「紅瑾能夠幸福就好了,我會祝福的。兄長……是捨不得嗎?」明明以前挺擔心的,紅瑾嫁不出去什麼的。
緣一略微促狹的彎起嘴角,一副我明白了的神情。
果然很生氣。
嚴勝面無表情起來,還是快點睡著吧…喝醉了會看到緣一,這是什麼噩夢?這樣想著,他意識墜入層層黑暗之中,呼吸逐漸平緩了下來。
雖然覺得是夢一一但是在弟弟的身邊,難得安心的睡著了呢。
看著沉沉睡去的兄長,特地請了假期來現世的地獄獄卒不禁微笑起來。他將劍之鬼解下放在一邊的羽織拿起來,蓋到了對方身上,然後站起身,看向了千年竹林的方向。
雖然很想去見紅瑾,但是……似乎不太方便的樣子,紅瑾她。
只能下次了。
月光下,清風拂過,褚色羽織的青年已經消失不見了。
……
之後的幾天一直風平浪靜…如果不是知道整個產屋敷本部都遍布了鬼的視線,或許會這樣認為吧。
「主公大人,夜深露重,還請早點歇息吧。」宇髓站在角落,看著跪坐拉門前,望著外面的產屋敷當主忍不住說道。
恢復葯雖然不能祛除詛咒,但是補充產屋敷因詛咒而不斷損耗的生命力,以及修復被詛咒侵蝕的身體卻可以做到。
縱使產屋敷耀哉不想把救命的藥用到自己身上,也頂不住柱們一個個上門勸說,還有妻子孩子們壓抑著的希冀的眼神。
但是固執的產屋敷當家所用的量只能勉強維持身體不繼續收到侵蝕而已,身體還是和從前一樣虛弱,像這樣一直吹在夜風下,夜裡肯定就要開始燒了。
「無事,天元。」產屋敷耀哉輕笑道,「一點點風而已…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的目光落在乾淨空曠的庭院,一身黑色西服,黑髮捲曲,玫紅色豎瞳奇詭的男人從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走出。
黑色的圓頂禮帽被對方拿在手上,皮膚在月光下蒼白的嚇人,而那張可以說得上是俊美的臉上的表情卻十分高傲。
「產屋敷,你這樣子真是醜陋啊。」
鬼的始祖,造成產屋敷家千年來詛咒纏身代代早逝的罪魁禍首大言不慚道。
「是嗎?我倒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很好……」產屋敷耀哉溫和的笑了笑,「畢竟,長著一張和你一樣的臉,我也很為難。如今這樣倒是很好。」
是的,鬼殺隊千年的宿敵,鬼的源頭一一鬼舞辻無慘擁有一張和詛咒尚未蔓延時的產屋敷耀哉有九成相似的臉。
自鬼舞辻無慘出現的那刻開始就進入緊急備戰狀態,渾身緊繃肌肉硬的可以和石頭硬碰硬的音柱不禁震驚:什、什麼時候!主公大人居然會嘲諷了!!?
鬼舞辻無慘額頭上冒出幾根明顯的青筋,玫紅豎瞳中破碎的紋路更加密集了,隨後他冷笑了一聲:「並不奇怪,畢竟在千年前,我也是出自產屋敷一族不是么。千年來,你們詛咒纏身,我卻活的逍遙自在,凌駕諸天!怎麼,你還不明白么,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神明,不然我怎麼還會好好的站在這裡一一而你卻才是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
是的,正是因為家族內出了鬼舞辻無慘這隻惡鬼,產屋敷一族才被詛咒了,如若不是神官一族伸出援手,他們早在千年前就在詛咒下滅絕了。就算如此,也不過堪堪活到二十五而已。
「……」產屋敷耀哉沒有說話,嘴角含著的笑意都和之前一般無二。
鬼舞辻無慘不禁有些警惕,但是看著在院子角落櫻花樹下玩著蹴鞠的兩個小女孩,他又放下心來。
產屋敷是絕對不可能預料到他今晚突襲鬼殺隊本部的,如果預料到了,身邊不會只有一個人護衛,也不會讓自己的兩個孩子在這個地方玩耍。
人類都是那樣軟弱可欺的一一家禽一樣的動物。鬼舞辻無慘嘴角揚起嘲諷的弧度,他已經不想和產屋敷這樣聒噪下去了,找到黑死牟,奪得那名不懼陽光的鬼之少女,才是他的主要目標。摧毀鬼殺隊只是順便的而已……還有,趁此機會,徹底解決掉繼國紅瑾就再好不過了。
繼國緣一……繼國紅瑾……這兩個人類留給他的陰影終究要用他們的血來洗凈!
一一他等這一天已經有四百多年了!
※※※※※※※※※※※※※※※※※※※※
…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