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下雨了。
九月初,江洲這座城市一進入雨季,就像是天上破了個口子一樣,非得把七八月份積攢的成千上萬噸的水全都一股腦的開閘放出來。
雨噼里啪啦打在窗上,操場上白茫茫一片。
今天這雨來得有點氣勢洶洶,敲擊在玻璃窗上的聲音規律得讓人昏昏欲睡。最後一節課是班主任胡中華的,他教地理。估計是看這雨有點吵耳朵,再加上已經是周六最後一節課,所以他乾脆讓底下的學生自己先預習,然後坐在講台上批改這次開學小測的卷子。
一中挺變態的,每次考試都會給家裡面發成績,底下一眾學生巴不得老胡改慢一點,這樣他們還能撐到活著回到學校,那這樣再過一星期,事情也就淡了。不過這個期盼只有學渣才會這麼想,對於學霸和走讀生而言,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前者是不在考慮範圍,後者是早晚躲不過。
更聰明的學生早在提交家長信息的時候,就將電話號碼偷偷更換了。當然了,被發現的代價也是同樣很慘重的,不過依然有人這樣做。畢竟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但以上這些情況,都不包括周舟。她不用擔心成績,也不用擔心家長。
高二文理分科,基本上人都要重新認識,學校開學快半個月了,周舟所在的高二五班有五十來號人,男女對半,這在文科班裡面算得上均衡的了。大家幾乎都找到了各自的玩伴,一起上學下課沖食堂。但是畢竟學校就是一個小社會,總會有那麼一些區別於常人。
周舟就是這樣的,她在班上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朋友,在寢室也沒有誰和她一起,總是一個人坐在後排。班上都是兩人一桌,所以她更加顯得奇怪了。
但是也沒有誰排擠她,因為她性子好,而且人也長得好看,皮膚白皙、鼻樑細挺、睫毛天生就很卷翹,因此當她抬眼看著什麼的時候,眼尾就會顯出微微向上勾著的弧度,特別溫柔。高中生不讓披頭髮,都是扎著千篇一律的馬尾辮,反而因為如此,更襯得她雪白一段頸子好看極了。
按道理來說,她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是很受歡迎才對。不過她總是一個人做自己的事情,不喜歡和別人找話題。而且她雖然是住校,但是得到特批,可以不用在學校吃飯,所以班上總會有住校生拜託她帶東西,只要不是容易被發現的,比如什麼盒飯一類的,她都會輕巧地答應下來。所以她在班上人緣算不上好,但是也不壞。總體來說,就是沒有和誰深交,但是基本上都能說得上話。
周舟看了一眼黑板正中央上方牆面的掛鐘,指針指向表明現在時間是11:47,還有8分鐘下課。
她又盯著窗外看,雨還在下個不停,絲毫不停歇。
這樣大的雨就算有傘也不一定能撐得住,但是總比沒有強。她將地理書翻了個頁,心裡在想說不定待會兒雨勢會變小,這樣她可以回寢室去拿傘。要是一直不小,她就直接走了,畢竟拿了也沒有什麼用。
一中學生宿舍條件挺好的,每一層樓都有單獨的洗衣房,所以基本上用不著帶衣服回家去,一般情況都是換季的時候會收拾衣服。所以住校生到了周六回家的日子,都會提前收拾好自己要帶回家的東西,然後帶到教室,等著最後一節課程結束,這樣就不用回寢室收拾,可以直接回家了。
關於這一點,周舟自然是不例外的。只是像今天這樣大的雨,而且還來得這樣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倒是打亂了不少人的節奏。
周舟正看得出神,突然脊背被人用筆帽戳了一下,是她寢室的舍友,叫邵珊珊。
周舟看了看講台上正在埋頭批改卷子的老胡,埋低頭借著桌上用課本壘砌的書牆擋住自己的小動作,轉身問她,「怎麼了?」
邵珊珊小聲問她,「你待會兒回寢室嗎?」
「看情況吧,雨要是一直下我就不回了。」
「哦哦。」邵珊珊點了點頭,「我還想讓你幫忙把我曬在窗檯的鞋子收一下呢。」
邵珊珊有點古靈精怪,剪了個比蘑菇頭長一點的頭髮,要不是托她臉蛋的服氣,進女生寢室都得像一個假小子一樣被趕出來。
「沒事的,阿姨會檢查寢室的。」
邵珊珊撓了撓頭髮,一臉恍然大悟,「對呀,我都忘了。」
老胡眼尖,直接從鏡片后一抬眼,「後面的同學不要說話!」
邵珊珊吐了吐舌尖,周舟無奈地笑了笑,轉回身子。
老胡蓋上筆帽,站起身,「下周學校開始舉辦秋季籃球運動會,咱們班女生下午閑著沒事都去給男生們加加油,不然一個二個沒什麼勁。所有文科班就屬我們班上男生最多,可不能丟了文科班的面子,爭取給我拿個名次回來,聽到了沒有?!」
男生們瞬間士氣高漲,「沒問題,老班你就放心吧!」
「喲,老班你還不知道他們的德行,自己班去有什麼用,他們那眼珠子可是只盯著別的班的美女瞟呢。」邵珊珊此話一出,頓時滿堂鬨笑起來。
有男生不服氣,「那還不是你們長得不好看。」
這話可是惹毛了所有的女生,「好啊,就你長得好看,我高一的時候可認著你呢,拔河的時候那腿都扭成麻花了,也沒見你們班上贏。」
「哈哈哈哈……」男男女女混合著大笑起來,羞得那男生閉嘴不肯再說一句。
老胡也沒忍住,帶著笑意敲了敲桌子,「好了,安靜一下,到時候體委記得買水。那就下課,你們回家注意安全,不要在外逗留。」說完,老胡拎上卷子出了門,下課鈴正好響起。
不得不說,老胡不愛拖堂這一點真的是超受學生愛戴!
班主任一走,頓時班上都是學生走動和拖動桌椅板凳的聲音,不一會兒,除了留下來值日的,教室裡面人員所剩無幾。
周舟收拾好自己的課本,往外看過去,操場上熱鬧得像是在趕集,有些家長擔心自己的孩子淋著雨,都跑來學校接人。
值日生倒完垃圾回來,見她還在,問了一句,「你還不走嗎?」
周舟朝他看過去,點了個頭,「現在就走。」
那男生名叫韋博,兩人平時是屬於沒什麼交集的人,不過可能是看外面雨下得這麼大,男生提議,「我看你沒帶傘吧,要不我送你到寢室?」
周舟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了,「不用,沒事的,我待會兒自己走過去就行了。」周舟不太喜歡麻煩人,而且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男生並不住校。按照學校建築分布圖來看,一進校門,經過操場,中間是教室、食堂、體育館、禮堂之類的,宿舍區在最後面。她懶得讓人家送她過去還得折一段路。
男生也不強求,最後檢查一下衛生問題,背上書包拿起傘走了。
學校教室不用特意鎖門,因為大門會鎖,到了讀書的日子又打開,所以也不用擔心會丟什麼東西。
周舟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學生差不多都被接走了,教學樓和操場都空蕩蕩的,一中的校旗和國旗在操場正前方的主席台後面被暴雨肆虐澆灌著。
其實九月份是很熱的,但是今天下著這麼大的雨,吹風的時候,還是感覺有些泛涼。周舟裹了裹自己的衛衣,剛想戴著帽子衝出去,冷不防後面一陣歡聲笑語傳了過來。
這在平常周舟肯定是不會在意的,但可能是因為今天這天氣的關係,如此歡快的氣氛不由得讓人心下一動,她竟然下意識的循著聲源看了過去。
是別的班的學生,才剛剛從教學樓樓梯拐角走下來,為首一人穿著黑色短西、同色的箱褶及膝裙、白襪子、小皮鞋,活脫脫像是貴族學校裡面的世家大小姐一樣。女孩個子高挑,明媚艷麗,耳朵上的耳釘微微散發光澤。
其實高中學校一般是不讓學生打耳洞的,但是你要真去打了也沒有辦法,所以只好檢查儀容儀錶的時候不允許戴很誇張的耳飾。
女生的耳飾就很簡潔,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扎著馬尾,露出耳尖的時候,你一眼看過去,掃過她好看的臉孔,就會注意到她微微發著光的耳釘,像她這個人一樣,有些讓人移不開眼,但是又不敢仔細盯著看,就像是乍現的光芒從眼前晃過。
周舟收回自己的目光,待在原地,沒再想著帽子一戴,衝進雨幕的的英勇壯舉了。
高挑明媚的女孩子從她的身後經過,突然步子一頓,斜眼看著她,「你沒有傘嗎?」
周舟有些驚訝地回頭看她,立刻說道,「寢室有。」
女生挑眉,露出一個了解的眼神,然後拿著手裡的傘晃了一下,「要一起嗎?我送你去寢室。」
「可是你……」
周舟的話並沒有說完,就被女生的同伴高聲打斷了,「桑遇,我們去上次的火鍋店吃火鍋怎麼樣?」
「好啊。」女生回頭沖她已經走出幾米遠的同伴笑了笑,接著又回頭看著周舟,「給你吧。」她也不問周舟要不要,直接塞給她,然後轉身跟上同伴的步伐,和同伴們打著傘走了。
可是你不是沒有住校嘛。
她當然知道桑遇沒有住校,即使她們不同班。沒辦法,這個女生實在是太出名了,長得漂亮、穩居年級第一、唱歌好聽、還會彈鋼琴,學校不知道有多少男生為了她暗自較勁,就連周舟班上也有,所以周舟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呢?!
女生她們已經走遠了,消失在了校門口。
周舟垂眼看著手裡的透明塑膠傘,偏了偏頭,然後戴上帽子,將傘裹在懷裡,突然一下子躥進雨幕里,伴隨著疾風驟雨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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