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相對
閔書扶起舒意,腳下一絆,下意識鬆開,舒意已經倒進聿歌懷裡,聿歌臉色一紅,閔書趕緊扶住她的身子,好不容易進了馬車,到了長樂天,聿歌不想人多眼雜,徒惹閑話,從後門進了去。
天已很晚,閔書打了個呵欠,聿歌也有些疲憊,可這房中平日里連下人都很少可以進來,如今這女人卻要睡在自己的榻上,聿歌真覺得今日蠢透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被舒意緊緊抓住的手,有些麻木,如今連衣服都沒法除去,開始聿歌還堅持著坐在床上,不知何時困意上涌,人已經歪倒在榻上,還有個軟軟的枕頭。
聿歌的房裡長年累月拉著帷幕,天早已大亮,屋裡卻還漆黑一片,閔書估摸著聿歌已經睡醒,點燈進了房門,等走到床前,看到眼前景象,大為吃驚,啊了一聲。
聿歌被閔書驚醒,睜開雙眼,頭下鬆軟,這才意識到自己倒在了舒意的身上睡了一夜,而頭下所枕之處,竟是女人的胸部。
聿歌羞窘莫名,欲要起身,卻又被身後的力量拽住,這才想起兩人的手還在一處。
聿歌每日清晨都有沐浴的習慣,他向來愛潔,昨夜合衣湊合一晚已是非常之舉,如今只覺全身難受得很,閔書知曉他的心思,早已經備好熱水,準備要其擦拭。
聿歌沐浴時從來不讓人侍候,可現在他能把下人趕出去,這女人可怎麼辦?但要他忍受一身的汗比殺了他還難!
閔書倒是想了個法子,但不敢說出口。閔書從小就侍候他,聿歌對他再了解不過,直接道:「不行。」要他在這女人面前袒露軀體,他有想殺人的衝動。
「可她現在畢竟還昏迷不醒,按著藥效,恐怕明日這時醒來已是不易,她閉著眼睛既看不到也聽不到,您就當此事從未發生過,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聿歌只能取捨,咬牙同意。
聿歌解開衣帶,閔書已經出去將門帶上,聿歌拿著沾水的布巾在身上輕擦,一番動作極為艱難,身上水珠輕滴,聿歌正要拿過腳榻旁擺著的新的衣衫,卻撞上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
慕舒意不知何時醒來,如今他衣衫大開,水珠沿著身體的線條滴下,平素里蒼白的臉此刻也有了血色,身軀精瘦。
聿歌先是怔住,待反應過來,卻不知先要擋住自己的身體,直接捂上舒意的雙眼,身子半伏在她身上。舒意本被他算計,對他全無好感。
如今見他慌亂的樣子,倒是被逗笑了,「你還笑?閉嘴!」他聿歌此生從未有這樣不堪的時候,若是引來旁人,定要丟盡顏面,偏偏這時候有人在敲門,聿歌一時忘卻旁的,直接拉過一旁的錦被蓋住兩人的身體。
榻前的帷幔拉的嚴嚴實實,閔書隔著看不清裡面的一切,方才在門外聽見動靜,這才進來,手剛觸上帷幔的一角,聿歌已經出口道:「出去!」
閔書連忙退了出去,直到聽見門響,聿歌才鬆了一口氣,可自己這樣半/裸和舒意躺在一處,更為尷尬。
一夜未動,右手酸痛,不知舒意何時放手的,右腕上已經淤青一片,見舒意毫無羞恥地看著他,便生出一絲憤懣,兩人扭打起來,舒意的衣衫被他撕爛,他的大腿被舒意膝蓋壓住,兩人此刻的姿勢曖昧極了,舒意居高臨下,「你算計我?」
「是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小腿壓在他緊要之處,聿歌臉色一白。「你……放手!」
舒意從善如流,放了手,卻並沒有放腿,聿歌趁機拽住她衣領,兩個明明武功在身的人,卻用最原始的方式來較量,舒意的褻衣被他撕破,兩人幾乎可說是坦誠相見了。
一個時辰后,舒意打開房門,走了出去,身上穿著一身紅衣,髮絲披散在肩上。
閔書房間隔得不遠,聽見門響連忙出去,看到本應昏睡的慕舒意一臉不快的走了出來,就像見了鬼一樣。
直到她從自己身邊走過,閔書才意識到她身上的紅衣正是自己原本為主子準備的那件。
閔書趕緊跑進聿歌的房裡,卻見聿歌正慌亂的穿著衣服,脖子上像是被抓出了一道血痕,臉色微紅,不知是羞是怒。
舒意匆匆離開了長樂天,從長街上走過,無視行人一臉的驚愕,見到慕家少主從銷魂窟里出來未必震撼,但震撼的卻是她一身男人的紅衣,髮絲未束,難免不讓人想入非非。
倒是幾個常常出入長樂天的女人看出一些怪異,這長樂天里男人無數,卻從未見人穿過硃色,她也曾悄悄問過同自己相好的公子,男人只道:「這長樂天里誰敢和那位穿一樣的顏色。」
若是沒有前些日子裡長樂天閣主聿歌親自現身一事,恐怕她們誰也猜不出來,如此一聯想,莫不是……謠言鋪天蓋地流傳,雖然誰也不能肯定,但倒也津津樂道,畢竟原本劍拔弩張的兩人,卻貌似有了某種隱秘的聯繫,任誰都想參透幾分。
舒意自然不會糾結於旁人的流言蜚語,那些流言不會對她損害一絲一毫,但舒意卻仍是覺得荒謬,一個荒謬的夜晚,更荒謬的清晨。
靈兒等了一夜都沒見舒意回來,便去補眠了,把炎兒囑咐的事拋在腦後。
古思園裡,慕衾有史以來第一次同莫敬陵爭吵,「你是這慕府主君,這府中上下我皆交給你打理,可你看看你自己,有哪一點做了表率,你每日只會將眼神落在女兒的內宅,將闔府上下搞得雞犬不寧。你的那些手段你以為我當真不知嗎?南意和舒兒兩人原本是多麼恩愛的一對,被你攪和成這樣,如今南意離府多日,這府中唯你一人獨大,你可滿意了?」
「慕衾!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誰,若不是你自己內心放不下,我又怎麼會看顧南意不順眼,我和你成婚十幾年,你什麼時候對我有過一刻柔情,姓陳的都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了,你卻還是放不下他,庇護他的兒子,憑什麼要拿我的女兒來賠。」
慕衾像是終於看清了他,「你就是個瘋子,你說我不曾對你有過柔情,你又何曾懂過我?」慕衾定定看了他一眼,便大步走了出去,留下莫敬陵一個人發瘋。
慕衾剛走,習風過來小心翼翼為莫敬陵奉茶,莫敬陵想到方才和慕衾的不快,將習風手中的茶一把揮落,滾燙的茶水灑在習風手上,習風咬牙忍住,「是小人的錯。」
莫敬陵吼道:「滾出去!」
習風被他的樣子嚇住,一時愣在原地,莫敬陵氣道:「好好好,連一個下人都敢和我作對了!」說罷便沖著習風踢了一腳,習風倒在地上,臉頰卻不甚被地上的碎片割破,習風吃痛捂住臉,莫義連忙進來,瞧見眼前景象,連忙將習風扶起來,看到他臉上可怖的傷口時,倒抽了一口冷氣,連忙推習風出去,「快去找肖大夫看看。」
莫義剛要跟上去,而那邊莫敬陵像是癲狂了,他先安撫好習風,「我這就過去。」而後又迴轉,去拉莫敬陵,「您這是怎麼了?」
習風剛要舉步離開,便聽裡邊人道:「他死了,他死了哈哈,陳家亭我沒想害你,是你自己不爭氣,我確實想給你下毒,可我還沒來得及,你就自己先死了,干我什麼事?」
莫義趕緊捂住他的嘴,「慎言啊!」
「為什麼我不能說,我確實說過一些誅心的話,可他隨後是病死的,倒也是巧,我那次見了他,不過七天他就死了哈哈,怪不得他看上去那般孱弱。」
習風心頭一驚,陳家亭不就是顧南意的父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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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大夫看了習風的臉,搖了搖頭,習風心頭一揪,「你這傷口有些深,日後恐怕很難不留疤痕。」
莫義有些同情地看了習風一眼,習風面色蒼白,「肖大夫你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
肖大夫問道:「你是如何傷成這樣?」
習風看了莫義一眼,莫義幫著莫敬陵掩飾道:「是不小心傷的……」
「我這裡有一瓶藥膏你先拿去塗抹,只不過你手上的燙傷還好,臉上的傷我實在不敢保證。」
出了肖大夫的門,習風整個人都頹喪起來,心頭卻聚集起濃濃恨意,他不過是想在慕舒意的身邊有一席之地,她不要他,她的父親唾棄他,如今他的臉毀了,他變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卻還要回到莫敬陵的身邊當牛做馬,諷刺,何其諷刺。
莫義瞧著他的面色不對,「習風,你沒事吧?」
習風搖了搖頭,莫義這才道:「方才我那般說,是主君的意思,主君一時衝動害你受傷,他心頭已是過意不去。只不過,他畢竟是主子,若是被少主和家主知道他苛待下人,定然會生出不少事端來,莫叔知道你受委屈了,可……」
習風不知為何想笑,可臉上的傷口扯的生疼,「莫叔,別說了,是習風命賤……」所以莫敬陵的聲譽比他受的傷更重要,虛偽至極。
習風走在前面,慕舒意,莫敬陵,顧南意,你們一個個欺我辱我,我不會讓你們好過。
舒意聽聞母親和父親爭吵了,她只能兩廂去勸,可慕衾出門去談生意了,舒意只好先去了莫敬陵的院子里。
只不過無論舒意怎麼說,莫敬陵都閉門不見,舒意無奈地出來,卻正好遇見習風,習風自以為心頭已是恨極了她,可是再見到她時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將臉上的傷疤遮住,他不想讓慕舒意看到自己這副醜態。
可是還是晚了,他從她的眼神里看到震驚,舒意走過來,將他臉上的傷口仔細打量,習風心如死灰,舒意道:「你怎麼傷成這樣?」
習風斂眸,「是小人不小心。」
即便是在南苑時,習風也不曾作過這等卑微姿態,舒意不是傻子,難道這事竟然與父親有關,「是不是父親做的?」她當初一氣之下將習風趕到了這裡,可卻並不是要存心折磨他,只是一時氣憤,見他如今慘狀,便動了惻隱之心。
「和主君無關,是小人自己蠢笨。」
「你回南苑吧,我找人去照顧你。」
若是沒有發生這些,習風聽到這些話一定很開心,可惜,太晚了。「我已經習慣這裡了,小人願意留在主君身邊侍奉,過去是小人錯的太多,小人願意償還罪孽。」
走?他怎麼會走,離開這裡,他如何才能報復回去。
舒意去尋榮桓英,從她那裡找來了一瓶上好的消痕膏,派人給習風送了過去。
習風將那藥膏握在手裡,耳旁卻聽著府上小廝議論,「你們聽說了沒有,那日少主回來身上披著男人的衣服,據說是長樂天的老闆聿歌的,你們說少主是不是和那男的有什麼……」
聿歌?習風將這個名字在心頭默念,那藥膏在手中攥的更緊,「我想要的你不給我,旁的東西我已經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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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風黑化度滿格,要開始搞事情了,猜猜先對誰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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