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陽錯
舒意卻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說什麼?和離?」
「對,和離。」
舒意難以置信自己聽到的,她搖頭道:「不是真的,今天一定是我喝多了,竟然聽到這等醉話。」
顧南意轉過身來,臉上不帶一絲表情,「我已經太累了,不想再走下去了,我們如今好聚好散,日後想起來才不至生出怨憤。」
舒意想到和離二字背後所代表的東西,便覺得心口鈍痛,她眼眶微紅,「你若是因為今日之事生我的氣,你想怎麼發泄都可以,我向你保證,今後不管是你,還是你身邊的人,我都不會讓你們再從父親那裡受一絲委屈。」
顧南意心頭道:可我們之間難以回頭的事又豈止是這些。他的身體如今對她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莫敬陵永無止息的壓迫,她和他之間更或許有著父仇家恨,一樁樁一件件都只讓他萬分疲憊。
他只能道:「太遲了。」
舒意拉住他的胳膊,「所以,你就準備放棄我了?可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般對我。顧南意你不能這樣……」
顧南意往書案前走去,舒意的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看著他決絕的擬好和離書,在上面簽好自己名字,無聲的看著她,等她落筆之後,他就可解脫了。
舒意卻固執地抵抗著,他們兩個人就這般在房中站了一夜,等到房中透入第一縷晨光,將舒意的眼睛照地痛了,她聲音低啞,「我可以簽,只是你要答應我,等我從外面回來之前不可以離開這裡。」
顧南意比她狠心,「你去城主府把這兩份和離書蓋上印章交給我,我會等你回來,然後我再走。」
舒意閉上眼,「你總知道,如何讓我更心痛。」
舒意未曾歇息,也許是賭氣,也許是心冷了,她從府中牽了馬便直奔城主府,榮桓英剛用了早膳,瞧見她有些晦暗的臉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
舒意將和離書從懷中取出,「去拿你娘的官印來,幫我蓋上。」
榮桓英聽了她的話一頭霧水,「什麼啊?」將那兩張紙打開來看,卻是著實吃了一驚,「這這這……你要休了顧南意?」
舒意想擠出一絲笑來,可是臉上神情卻更苦了,「是他鐵了心要與我和離。」
榮桓英見她分明放不下,勸道:「雖說我這人,一向只勸分不勸和,但是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這個男人啊,特別是顧南意這種男人,大多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若是真的和他和離了,他心裡也未必就真的解脫了。」
「那我能怎麼辦?」舒意從未有今日這般沮喪。
榮桓英道:「這絕跡城裡男女和離,一向是蓋了官印,再在城主府的姻緣聚散錄上登記一番,如此便會昭告全城,二人再不相干,往後婚嫁自由。這官印我可以幫你蓋上,只要不登記在冊,到時候只要你能勸得他迴轉,這和離書撕了便是。」
————————————
靈兒從廊前經過,突然被人從身後扯住頸后衣領,她回頭一看,卻見竟是炎兒,忙道:「炎兒哥哥你的傷可還好?怎麼不在床上躺著?」
炎兒雖然被罰,可是舒意私下裡跟掌刑的下人囑咐過,他那些傷只是看上去嚇人,不過那些皮肉之痛還是少不了,炎兒忍住身上疼痛,拉她到隱蔽處說話,「少主這兩日便要出門,在外面你可要多留個心眼,保護好少主。」
靈兒聽了炎兒的話嘴巴微張,「可是我不曾習武,少主的功夫又好得很,再加上還有府中侍衛與我們一同前去,少主的安全炎兒哥哥你不用擔心。」
炎兒對她的木訥實在無言以對,在她額頭狠敲一記,靈兒慌忙捂住額頭,炎兒無奈道:「我哪裡是說這個。少主這次出門習風也會跟去,他這人一向心思深重,我實在怕他又在背地裡使壞,做些無可挽回的事。」
靈兒一知半解,「那我應該怎麼做呢?」
「總之,你就盯著他,不要離開少主身邊,更不要讓他和少主單獨相處就是了!」
————————————
長樂天
聿歌懶懶地倚在軟榻上看著送過來的賬冊,閔書推門進來,道:「那沈小姐又來了,還說今日若是見不到諸葛公子就不回去。」
聿歌眼眸抬也不抬,「隨她去,反正該付的銀子一分也不能少。」
「可她在大廳中喧嘩,怕是會影響了長樂天的生意。」
「那就找人把她扔出去。」
閔書扶額,「前兩日就這麼做了,可她依舊不死心。」
聿歌將手中的賬冊丟在一旁,「去讓諸葛昀過來見我。」
閔書下去傳話,沒過多久諸葛公子便隨他過來,聿歌看著他道:「那女人又來找你,你有何打算?」
諸葛公子苦笑一聲,「同樣的錯,我又豈能犯第二次。」
聿歌對他上次非要與人為側之事看不上眼,可現在聽他這般說臉色倒是緩了不少,「你知道就好。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長樂天願意收容你一次,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為你破例。」
諸葛公子搖了搖頭,「她府中那位容不下我,即便我伏低做小,也難合他心意,更何況,也不怪他,換我在他的位置上恐怕也難以容忍。只恨命運捉弄,偏偏讓人動了情。」
聿歌聽他說起情情愛愛便皺起眉頭來,「那你如何打算?」
諸葛公子跪在聿歌面前,「不管怎樣還是多謝閣主收留之恩,只不過,我想再見她一面,勸她不要再來了。」
聿歌嘆了口氣,「你怕是還未曾放下吧?」
「不瞞閣主,我如今對她仍舊有情,可這塵世複雜,世事無常,不是有情就能長相廝守的,我與她相識的太遲了,也不對,我身份低微,即使相識的早也恐怕難有好的結果。」
聿歌雖不懂他說的,到底還是仁慈了一回,「你去吧。」
晌午,閔書來回,「那沈大小姐哭的跟個淚人似的回去了,諸葛公子見完人就回了自己房中,只是送過去的飯菜一動未動,也不曾說一句話。」
聿歌淡淡道:「隨他去吧,總有好轉那一日。」而後又想起什麼,囑咐道:「替我收拾些行李,過兩日我要出城去。」
閔書一怔,「出城?閣中近來似乎沒有什麼生意需要出城啊。」
聿歌嘴角微掀,「慕舒意要出城談生意,我就偏偏不讓她如願。」
閔書覺得自己主子近來有些不對勁,具體哪裡他又說不上來,「可是您幹嘛非要跟她過不去,不理會她不就是了。」
聿歌白了閔書一眼,閔書立刻噤聲,「我想要的那塊地她不是不肯讓步嗎,我就偏要讓她乖乖地親自送到我面前。」
而舒意自從那日將和離書交給顧南意之後,便與他再也沒有見過面,非是她不願,而是他閉門不出。也好,他終究還是聽了她的,沒有立刻搬出去,她怕他只是一時衝動,也許兩人分開一些時日他能回心轉意,只要他願意回頭,她可以什麼都不在意。
舒意出門未曾驚動旁人,她不願父親大張旗鼓相送,只是她在府門前站立許久,卻還是沒有看到那個她希望能來送送她的人。
習風在一旁催促,「少主,該啟程了。」
舒意收回目光,轉身上了馬車,一行人漸漸遠去,昏暗處,炎兒這才對身邊人道:「公子,我們也回去吧。」
舒意與那人約好在無憂城的夢華樓見面相談,可到了地方,那人卻並未如約而至,舒意以為是那人耽擱了,天色已晚,便安排人在夢華樓住下。
她一直讓自己忙起來麻痹自己心中痛楚,可到了外面,酸澀湧上心頭,無處安放,她將自己關在房間里,自飲自酌,半年之前她和顧南意還是人人稱羨的一對,如今卻到了這般境地。
靈兒倒是十分聽話,將炎兒的囑咐牢牢放在心裡,守在舒意門前不離開半步。
習風走了過來,靈兒如臨大敵,「這裡有我看著就行了,習風哥哥你先歇著去吧。」
習風看她這般緊張,心頭已明了,「是炎兒囑咐你防著我吧。」
炎兒挨打便是因為習風,兩人現在可以說是死對頭,靈兒雖然傻了點,這些還是知道的,自然不能實話實說,「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他二人正說著,走廊上走來兩人,前面的那個男人一身紅衣,薄唇微抿,一雙鳳眸掃在他二人身上,「慕舒意可在裡面?」
習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不知閣下是?」
「這是長樂天聿閣主。」閔書在後面道。
聿歌?習風又看了他一眼,原來他就是聿歌。如今這可是在無憂城,聿歌大老遠追過來,原來傳聞倒也未必是假的。
「少主在裡邊喝酒,聿閣主還是改天再來吧。」
聿歌聽了反而更有興緻,也不理會他們二人,對閔書道:「你先回去吧。」而後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習風不曾攔是另有心思,而靈兒卻是愣住了,炎兒哥哥只讓自己防著習風,卻沒說半路殺出一人時自己是攔還是不攔。
習風只聽裡邊聿歌吩咐道:「再送些酒過來。」
習風看著關緊的門,心頭突然有了一個瘋狂的念頭,這個念頭讓他有些興奮又心痛,他轉身離去,不一會兒便端了一壺酒上來,推門走了進去。
房中舒意腦中尚有清明,和聿歌兩人無聲對峙,氣氛倒是古怪的很,習風將酒壺放在桌上,看著舒意還不忘關切兩句,「少主還是少喝點,莫要傷了身子。」
聿歌將眼神落在他身上,習風也不再多說,在聿歌的注視下離開了。他給兩人關好門,對靈兒道:「少主說想喝無憂城的花雕酒,偏偏這夢華樓沒有,你去旁的地方看看,我在這裡守著,莫要讓少主等急了。」
靈兒可是承諾過絕對不離開一步的,可是如今這情形,反正房中還有一個男人,習風也不敢怎麼樣。
聿歌看著她一杯又一杯的喝酒,視自己如無物,將她手中的酒壺奪了過來,給自己斟上,一飲而盡。舒意氣惱,「聿閣主這是做什麼?不請自來?」
聿歌道:「聽聞慕大小姐出門談生意,如今怎麼在這裡喝起悶酒來了?你的生意呢?」
舒意嗤笑一聲,「聿歌,你管那麼寬幹什麼!」
聿歌喝著她的酒,言語上更是不饒人,「你就是在這裡等到過年也等不來什麼,那孫掌柜與我父親是舊識,我開口他不得不給這個面子,你若是還想要這份生意便拿那塊地來換。」
慕舒意放下酒杯,看著他道:「原來是你。」
聿歌酒量本就一般,不知是不是這房中太過溫暖,酒氣發散,他有些微醺,「本公子倒是也不想與你為難,是你非要與我作對。」
舒意臉色微紅,覺得身上有些燥熱,她扯了扯衣領,「與你作對?哪一次不是你先來惹我。」
她們二人就這般鬥起嘴來,溯本逐源,說到最後開始吐槽起榮桓英來,「她確實啰嗦的很。」
聿歌臉頰微紅,聽了這話笑起來,「每次見了我跟老鼠見了貓一般。」
舒意笑了起來,「還不是你自己……刻薄……難纏……」
聿歌微惱,向她撲過去,如同孩童一般幼稚,「你說誰?」
舒意將他掀翻,手腳並用將他制住,居高臨下看著他,眼前有些朦朧了,他的臉竟然變作了顧南意的臉,舒意一時自苦起來,「是你,真的是你,你又想通了嗎?為什麼,你想推開就推開,你想和好就和好……」
聿歌覺得房中似乎太過燥熱,他脖頸處泛紅,她說的話他也聽不太懂,推她道:「扶我起來,我要出去……透透氣……」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唇已被吻住,舒意有些微涼的手從他衣領中穿過,撫摸他的胸膛。
聿歌懵住,身上的衣帶散亂,不多會兒衣衫離了身體,而後發生的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沒有抗拒,還是……
舒意昏昏沉沉,茫然間彷彿又回到了和顧南意大婚時的那天,他一身紅袍坐在床前,對她笑的溫柔,他和她洞房花燭,兩相繾綣。
※※※※※※※※※※※※※※※※※※※※
更新啦。恩,非常和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