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與願違

事與願違

顧南意不曾告訴她的是,自己出府尋了城中最有名的神醫診病,那人卻告訴他,那本古方乃是缺損的,他所服禁藥雖有受孕之效,卻是險中求勝,那藥性極寒,已讓他原本的體質更為陰寒,若是夫人不曾有孕,恐怕日後夫妻敦倫時這寒性還會累及女子身體。

即便是僥倖得了一個孩子,或許那孩子也會體弱多病,遺傳他的體質。

顧南意身體晃了晃,他未曾想到自己的處境竟又雪上加霜,憂思鬱結在心,已是強弩之末,又病了起來。

他並非迂腐之人,也並不是非得要個孩子不可,他也知道若是自己為了孩子勸舒意納側,舒意絕對不肯。可慕府這般家業,慕家一脈單傳,日後又有誰來繼承。他和舒意年輕時可以恣意妄為,可以後呢?又能撐到幾時?人的心底哪怕只有小小的願望,也難敵事與願違的宿命。

人終究是要面對現實的,而不是如同話本子里描繪的那般只沉醉風花雪月便罷。

顧南意一患未平,一患又起。慕衾剛走,莫敬陵便命人將莫家侄子莫淇接進府來,只是舒意一直推脫才沒能讓他如願,可莫敬陵從舒意那裡失敗了,便從顧南意那裡入手。

舒意瞧見顧南意黯然的臉色,心中不忍,「父親若是想表哥了,哪天我和南意一塊陪同您前去姑母家便是,又何必……」

哪知道莫敬陵臉色一沉,截了她的話道:「我就你一個女兒,如今倒像成了你們慕家的外人了。我幾次要你去把淇兒接來陪伴我,你百般推諉,淇兒那裡我早就派人去知會過,說到底在你心裡根本就沒我這個父親!」

舒意不明白莫敬陵怎麼就給自己扣了這麼一大頂不孝的帽子,只是莫淇不同於別人,自己如果這麼公然的把他接來,恐怕後患無窮。

「父親,可表哥畢竟還未婚配,慕府里多有女子行走,恐怕不太方便吧,這件事情還是安排安排再說吧。」對這種事情既不能硬著來,也不能無任何回應,舒意的方法只有一個字,拖,拖他一些日子,莫敬陵自然不會再提。

「這時候你倒說些這樣的話,還不是嫌你表哥會礙了你的事,你只管放心,你表哥來了只會在我的院子里,絕不叫淇兒去你那裡半步,你可滿意?」莫敬陵涼涼道。

舒意正要用話搪塞,沒想到顧南意卻勸道:「還是去接了莫家表哥吧,既然父親挂念,舒兒你還是順了父親的意吧。」

莫敬陵看了顧南意一眼,面色稍霽,「南意倒是越來越懂事了,還不快去給小姐備車。」

屋裡的小廝輕兒看了一直不動聲色的莫義一眼,後者微微點頭,輕兒飛快的跑了出去。

舒意騎虎難下,略帶不解的看了顧南意一眼,顧南意並不回應。舒意無奈,只得前去。

暮色漸深,慕府正廳里,慕家主子們圍坐在桌邊,玉盤珍饈在前,卻各懷心思。

莫敬陵正一臉熱切的同一年輕男子攀談,時常為其夾菜,只見這男子容顏極其俊朗,一身紫色錦袍,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莫敬陵的話,眼睛卻始終放在舒意身上。舒意卻無暇他顧,盯著一直在席間靜默不語的顧南意,自飲自酌。

莫敬陵將這些盡收眼下,看著舒意酒壺快要見底,說道:「快收著小姐的酒,今日是為你表哥接風洗塵,可不許再自己喝個沒完。」

輕兒將酒壺接過,端到一旁,莫敬陵笑道:「為父先去更衣,舒兒也好久未與你表哥相見了,正好你們敘敘舊。」

莫義扶了莫敬陵出去,席上只剩餘下三人,卻都一言不發,最後還是莫淇沉不住氣,「慕舒意,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莫淇從始到終都沒有認真注視顧南意,而顧南意聽到這話卻嘴角扯出一個笑來,「表哥與舒兒既然是自小一塊長大,又怎麼這般語氣?」

舒意在桌下握住顧南意的手,和聲道:「表哥想說什麼,說就是了,舒意愚笨,恐怕不明白表哥所指。」

莫淇冷笑一聲,「我自然沒什麼要同你說的。」這話讓別人聽來何其矛盾,可當事人並未察覺,這些話正如同莫淇千愁百轉的心結一般,舒意也許了解,卻無意探尋。

莫淇君子容顏如玉,脾氣卻十分火爆,直率任意,並不為舒意所心悅。也許人的感情註定只會繫於一人,旁的人再好也與己無干。

這邊幾人之間相對無言,那邊莫敬陵卻和莫義來到了府里的假山之處,莫敬陵輕聲對莫義道:「他來了嗎?」

莫義點點頭,習風慢慢從假山後走出,恭敬地向莫敬陵行禮。莫敬陵瞥了遠處一眼,莫義便瞭然的退到外面,莫敬陵看著習風的這身裝扮,說實話就連他剛剛都以為是顧南意,髮式衣衫舉止無一處不像,看來自己確實選對了人。

「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成與不成就看你了。你不要讓我失望才好,你要知道機會只有這麼一次。」

莫敬陵拍了拍習風的肩膀,接著道:「記住,到時無論舒兒怎麼問起來,你都只要咬住是顧南意安排的就好。」

習風卻跪下端端正正給莫敬陵磕了個頭,莫敬陵也是一愣,正要扶他,只聽習風說道:「習風知道自己是個下人的命,能有今日,也要謝過顧家當初收容之情,但習風亦是個自私之人,主君所給的機會,沒齒難忘,習風定會不負主君的期望。」

習風直起身來,莫敬陵卻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才淡淡道:「你去吧。」

習風走後,莫義尋了過來,莫敬陵卻略有些惆悵,他聲音低沉道:「莫義,你說我這麼做到底對嗎?」

莫義卻嘆了一口氣,「既然主子已有悔意,現在收手恐怕還來得及。」

「可我註定像習風所言那般,縱有悔意,也不會改變。」莫敬陵自嘲一笑。莫義為他披上披風,慢慢道:「只是莫義不明白的是,既然主子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動搖顧南意的地位,而今表少爺又在府里,那又為何還要安排習風服侍呢?」

「因為這件事情我雖做了,卻沒有把握,舒兒的性情我很了解,卻又從不清楚會發展到何種地步,若是貿然讓淇兒去,縱然淇兒願意,到頭來恐怕舒兒還是會徹底惱了淇兒和我這個父親。而習風,卻只是一個棋子,成固然可貴,敗亦可棄之,到時候大不了把一切都推給他,我一樣能把淇兒捧到正君的位置上。」

莫敬陵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在以後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正廳里又安靜的不行,下人們都個個屏住呼吸,眼觀鼻鼻觀心,生怕驚動了三人。

舒意和莫淇拼酒,誰知今日酒量這麼差,她覺得酒勁上涌,頭越來越沉,雙眼迷濛,看不清眼前人,朦朧間似乎聽見莫敬陵的聲音,吩咐下人將她背回去,耳邊風聲掠過,好似回到了南苑,舒意感覺身邊有人扶起她放在床上,隨後靠了過來,是誰呢?

炎兒一直站在顧南意身後,見莫敬陵吩咐人送了酒醉的舒意回去,一直埋在心底的疑惑止不住的往外冒,低下頭悄悄對顧南意道:「公子,我好像很久沒看見習風了,會不會有什麼古怪?」

顧南意臉色蒼白,像是在強自按捺,莫敬陵卻還要雪上添霜道:「南意嫁給舒兒這三年來,好像還沒怎麼正經同你表哥說過幾句話,畢竟是一府正君,日後這諾大的慕府還要你幫著操持,人情世故不可不懂,你表哥雖還未嫁人,卻在莫家一直學習理家,你倒是可以向他討教討教。」

若是在外人眼裡看來,莫敬陵這話端正得體,對女婿也十分照顧,可顧南意明白他這麼說只不過是為了加深二人的矛盾,他看向莫淇,果然如此,原本莫淇對他雖冰冷卻處處迴避,但如今卻眼中差點冒出火來,說是莫淇理家,誰不知道莫淇當初是為了陪在舒意的身旁,理的是這慕家。

莫敬陵又刻意拉住幾次欲要告辭的顧南意,顧南意心中愈加不安,就連炎兒都看出幾分,心中雖有怨意,但在莫敬陵面前卻不敢顯露出半分來,這慕府里有誰不對莫敬陵心懷畏懼的呢?

莫敬陵估摸著差不多了,便道了句散了吧,隨後被莫義扶著回去了,顧南意匆匆迴轉,只是剛走到迴廊便被莫淇叫住。

顧南意猛然轉身,這些日子以來的不滿與痛苦一瞬間迸發,「你究竟想怎樣?」

莫淇本就不快,一下子怒火更盛,「我想怎樣?難道我想的你便會令我如意嗎?」

顧南意再沒有平日里的清逸模樣,諷刺道:「莫公子,你也是大家公子,難道也甘願屈身,覬覦他人之妻嗎?」

「覬覦?」莫淇像是聽到世間最好笑之事,「我若是如你所想這般,還有你顧南意什麼事?這三年來我會一直不曾踏入慕府一步嗎?當初是你顧南意插足我們二人之間,到今天卻反過來指責我覬覦舒兒,你也不過就是個偽君子罷了。」

顧南意眉頭皺起,「插足?當初我和舒意在一起時她何曾與你有過瓜葛,我們二人清清白白,三媒六聘,豈能容你污衊!」

莫淇卻顯然不願再回憶,只扔下一句話,「是與不是,舒意自然清楚,就算她不承認,也改變不了。」說完轉身離去。

顧南意僵在原地,深秋寒風凜冽,炎兒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卻見顧南意身子微晃,吐出一口血來,炎兒嚇得要哭,「公子,你休要聽這人胡說,保重身子要緊啊!」

顧南意抓緊他扶住的手,手指快要嵌進他肉里,卻問道:「習風呢?」

炎兒搖了搖頭,顧南意心頭一涼,努力吐出三個字,「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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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之絕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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