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這些秦王氏看不懂的,並不代表在場其他人也看不懂。
很快有司獄上前,沒給慘白著一張臉的秦敬澤半個眼神,接過謝秦氏手中的文書,恭恭敬敬俯身呈給楚昭珩。
「秦院丞,你還有什麼可解釋的?」
白紙、啊不對,是泛黃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容不得秦敬澤否認。
文書需要州府官印為證,各項信息自然做不了假,楚昭珩只淡淡掃了一眼,聲線和緩問道。
「……太子殿下,微臣、微臣是迫不得已啊。」這張板上釘釘的文書,哪怕秦敬澤現在殺了謝秦氏都無濟於事,所以他想也沒想打同情牌。
宋欽柔好以暇整挪了站姿,扯扯唇角:「……」
都死到臨頭了,我就靜靜看著你表演出個什麼花樣。
「殿下,微臣、微臣深受聖賢之教,怎可能做出拋棄娘子的舉動?微臣的本意是有苦衷的!」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面對楚昭珩「砰砰——」連續磕了三個響頭,把皮相都磕紅了,方才繼續道,「孟大人待微臣不僅有知遇之恩,更有救命之情啊!」
「微臣剛到尚寧時身無分文,是水嫣不顧微臣卑賤如泥,懇求孟大人對微臣施以援手,否則微臣早就慘死街頭了!」
孟水嫣,是秦敬澤過門沒多久的老婆。
聽他聲淚俱下、有模有樣的說辭,宋欽柔很想往他那張毫不知恥的臉踹去一腳。
瞧秦敬澤這等胡編亂造的能力,把他放在二十一世紀去創作,起碼是白金型作家。
「水嫣她救人心切,僭越禮教與微臣有了接觸,可男女總歸授受不親,她又是微臣的救命恩人,微臣總不能為了一己私利,棄水嫣的清譽於不顧啊……」
說完,他又俯身在冰冷的地面,連續磕了好幾下地。
其聲響之大,讓宋欽柔不由心頭一顫。
果然演員是個耗體力的職業,尤其是古代沒有任何特效的情況下,凡事往十足程度去做,也不知道他疼不疼……
「秦大人所言,著實令在下動容。」
僵持間,隨著這道潺潺似春風的聲音,自外間走近一位白袍藍衫的男子,哪怕火把光亮極其微弱,也絲毫遮不住他的絕代風華。
「太傅安好。」
旁人不認識容渙玉,只覺他好看過甚,跟傳聞中的九天謫仙一樣,但宋欽柔和章寺卿好歹掛了官職,自然不能不與當朝太傅禮尚往來。
就是滿心滿眼寫著恨不能立即與秦敬澤同歸於盡的謝秦氏,不自覺看向來人的第一瞬,眼珠都燃起了光芒。
包括插不上嘴、昏昏欲睡降低自我存在感的章寺卿,頃刻間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只有宋欽柔,印象里被顧望瑾盛世美顏佔據,默默撇向一側,「……」
音音想得到九州第一美男的心,看來還很漫長吶。
出獄后曾特意拜訪過姜淺音,所以她知曉容渙玉給姜淺音說的那些話。
身為創作者,她可一點都不慌。
所謂追妻火葬場,容渙玉現在有冷酷無情,到最後就會有多打臉。
看似用一副「莫挨老子」的孤傲樣拒絕姜淺音靠近,實則對異性不感興趣的小心思,早已在無形中動搖了。
否則以他為人處世喜歡以柔克剛的性子,怎可能因為一個愛慕者說出那等不合時宜的絕情話?
小說里言念君子、溫其如玉的容渙玉魅力無限大,但他對於除女主以外的,一律保持客氣又疏離的態度,骨子裡的氣度不容許他明目張胆回絕。
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除了言語上隱約其辭,行動上也會避之不及,以委婉方式不給愛慕者半分爭取餘地。
結合以往看小說的經驗,加上對容渙玉的了解,宋欽柔可以斷定他對姜淺音上了心。
至於為何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說出那等「還望今日以後莫要再來往」的傷人之話,無非是作為文臣的自尊心受損,覺得自己被楚昕蕊糾纏過無顏處世之類。
可惜這個容渙玉腦子一根筋不會轉彎,也不想想姜淺音和他初次在楚昕蕊別院相遇,楚昕蕊又是一個行事高調之人,怎麼可能猜不到他的身份?
既然能縱容自己一廂淪陷,自然就不會在意這些。
宋欽柔忽然替姜淺音感覺不值,容渙玉除了有點學識、有點能力、有點顏值外,還有什麼值得喜歡的?
像顧望瑾這種外冷內熱的典型,一旦打開他的惻隱之心,往後在他心頭佔據一席之地易如反掌。
容渙玉就不一樣了。
此人屬於外熱內冷的典型,這種類型,一般都用溫潤親和的面具偽裝自己,看似對誰都平易近人,實則很難走近他。
加上楚昕蕊那個瘋女人,有駙馬還不知足,非要吃著碗里看著鍋里,不怕死把容渙玉囚禁,還暫時禁錮了人家的內功。
這對一個高傲到骨子裡的男子來說,其不堪受辱程度,不亞於當著面殺親滅門之仇。
所以……根據容渙玉的悲慘經歷,再轉念想到姜淺音一腔真情一時半會得不到回報,宋欽柔在心裡很恨把楚昕蕊罵了個遍。
要不是她從中作祟,至於讓音音單相思了這麼久嗎?
好不容易接觸幾次,讓容渙玉看到她與世人不同的赤誠之心軟了心牆,又顧慮到不堪的一段囚禁日子禁閉自己,不願踏出這一步。
雖說容渙玉的固執少不了性格使然,可加速一個十八歲本該意氣風發的少年,把自我與外界隔絕,少不了楚昕蕊作妖。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容渙玉似是完全感知不到在場眾人放置在他身上的目色,向楚昭珩攏袖一禮后才道,「微臣奉皇後娘娘之命冒昧前來,所為秦院丞棄妻殺妻一案。」
皇後娘娘?
敏銳抓住關鍵詞的宋欽柔眉目一跳。
小說里的皇后前中期存在感很弱,一副吃齋念佛、與世無爭的表象,但她喜歡暗地裡搞事情。
對敵人狠是反派該有的素養,但對自己狠的程度更甚敵人。
比如長年累月吞下迷夢,為的就是每月十五和梁帝同床之際,通過呼吸相交把毒素傳給梁帝。
不得不說,皇后真的是個狼人。
饒是她有解藥,可常年服毒此舉,怎麼可能真把侵入肺腑的毒素徹底清理掉?
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和飲鴆止渴沒什麼區別。
梁帝年少順風順水,機幾乎沒受什麼阻攔就坐在了龍椅上面,所以他少了幾分未雨綢繆的氣度,登基沒多久就放飛自我,尤其是傾國傾城的蘭妃入宮,更是放縱到不知今夕何夕。
回歸朝堂后,某些方面終究虧虛太多,哪怕藉助皇室得天獨厚的條件,用無數天材地寶進補,終究治標不治本。
加上每月被皇后不著痕迹下毒,在太子十歲的時候沒撐住直接駕崩了。
太子年幼,皇后成了太后垂簾聽政,藉助楚昭珩控制容渙玉,打壓丞相黨,和外戚一起想給大梁江山改姓換名。
因此逼迫容渙玉和顧望瑾聯手,經過一番明爭暗鬥,暗地裡清理了不少傅家黨羽,等皇后受迷夢反噬卧病不起時,與扮虎吃豬的楚昭珩一舉擊敗傅家,讓他們再無還手之力。
隨即把大梁朝堂交給羽翼已豐的少年天子,輔佐大梁完善各項政策bug,充盈國庫,以備抵禦喪心病狂的東趙。
在此期間,具備主角光環加持的顧望瑾,在自家父親的指導以及自我勤奮刻苦的修習下,熟讀並準確無誤運用兵書,頂替衛國將軍的位子。
另一邊的東趙,饒是新皇再宏闊睿智,只要坐在龍椅上,時間越久疑心越重,恆西郡王又功高蓋主,盲目猜忌和過度自信的雙重支持下,讓赫連長羽和顧望瑾相對。
世人眼裡的顧望瑾,或許以為大梁武將凋零,江郎才盡,才讓文官之首的顧望瑾頂替御東將軍的位子,包括膨脹后的東趙皇也這麼認為。
只有赫連長羽這個武將奇才,心知肚明顧望瑾不簡單,然而他的斟酌用兵,在東趙皇看來就是畏縮無用。
對手太強,隊友又不給力,赫連長羽再厲害也無用。
奈何重重桎梏,情理之中,東趙幾十萬大軍全軍覆沒,作為將領的赫連長羽自然不會獨活,一把長劍自刎城牆邊,以身殉國。
自此九州一統,顧望瑾這個梁史上最年輕的丞相,自然流芳千古。
這些只存在於大綱設定中的走向,如果不是容渙玉提到「皇后」,穿書來得時間線太早,宋欽柔差點沒想起來。
再算算時間,看樣子……也該到梁帝崩逝的日子了。
難怪……猶記得容渙玉明明被梁帝禁錮東宮,怎麼可能有功夫出現在這?
嘖,也不知道皇后怎麼想的,她親生女兒把人家當男寵,差點毀了人家一生;她自己又把人家唯一的學生親娘害了,容渙玉是有多大的胸襟。
才會選擇既往不咎,給她賣命?
「太傅可不能含血噴人!」
秦敬澤一時慌亂之下,並未注意到前半句「奉皇後娘娘」之命。
他想趁司獄不注意,撲上去揪住容渙玉的袍角,奈何身旁一語不發、像是完全不存在的許嘗道,忽然伸手一力攔住。
「許嘗道!你敢攔本官!」接二連三的打擊,秦敬澤的心態不崩才怪,「本官與你素不相識,你又何須與本官犯難?!」
他也想用行動反抗,奈何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許嘗道那可是實打實上過戰場的,就算再不理智,他也不會蠢到以卵擊石。
有了這個插曲,那些秦敬澤印象中的酒囊飯袋型司獄,慌亂間齊齊擁上,死死掣制住秦敬澤的上半身。
許嘗道:「……」
動了動唇角,不知想到了什麼,終究保持置若罔聞的態度。
「太傅但說無妨。」楚昭珩鬆了口氣,黑曜石般澄凈透亮的眸子,瞬間散去晦暗,多了些明凈。
「是。」容渙玉頷首,抬眸看向來時隨侍的下屬,「把人帶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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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太困了沒寫完
今天補上QAQ
12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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