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娘親,這篇文章是什麼意思呀?」午後,宋欽柔圍著火爐在廊下鼓搗晚膳,小星光捧著《尚書》湊上來,嬰兒肥的小臉寫滿了疑惑。
秉承取名廢的本質,歷經千辛萬苦生下雙生子后,她豪心壯志要給一雙兒女取名。
結果絞盡腦汁半天都想不出來,抬眼無力望天之際,恰好看到夜間明亮是星星和月光。
所以靈感上頭,一拍桌案,決定女孩叫小星光,男孩叫小月光。
還大言不慚問顧望瑾名字好不好,後者只看向她一語不發。
……好吧,她放棄了,於是起大名這個艱巨的任務,就落在顧望瑾的肩上。
她家夫君不愧是文化人,略微思索一番,給男孩定下顧念辰的大名,女孩定下顧傾柔的大名。
小月光的名字倒正常,只是女孩……顧傾柔,她喃喃念了好幾遍。
明明沒告訴顧望瑾她在二十一世紀的名字,小星光為何恰好喚作這個?
是巧合還是刻意?
對上顧望瑾泛著淡淡柔和的目色,她放棄糾結,決定默認為故意。
說不定顧望瑾夢中知道了她的來歷,隨後悄無聲息記下了嘿嘿嘿。
顧傾柔不就等於顧望瑾傾心宋欽柔嗎?聽起來可真悅耳,所以每次看到小星光,宋欽柔總是格外容易姨母笑。
就像此時,小星光找她答疑解惑,她放下手中的炭筆,笑眯眯接過書籍,「……」
慎微五典,五典克從,納於百什麼,百什麼時敘……這,都在說什麼???
向來臉皮厚度堪比城牆的宋欽柔,雖然對文學常識匱乏並不覺得有多丟人,但好歹面對的是自家女兒,所以她換了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小星光啊,這個意義非常深遠,解釋起來非常複雜,不適合你這個年齡段理解,聽我的,找你阿芷姐姐去玩。」
「真的嗎?可是小叔叔說爹爹兩歲的時候就把這個倒背如流了,弟弟也學會了,所以阿柔也想學會。」小星光眨著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看的宋欽柔頓時有些心虛。
大賢定國后,顧傅瑾算是完成了小時候向祖父承諾輔佐明君一統九州的諾言,本身並不喜歡朝堂爭鬥的他,在弟弟顧滄渝考中狀元后,將丞相之位拱手相讓。
期間,她順順利利、幾乎不費吹灰之力讓顧家上下接受了她。
原本在小說設定里,顧家就沒有門當戶對那一說,所以只要能讓顧望瑾接受她,後續完全不用擔憂。
除了那個心術不正,仗著顧老夫人的偏寵,想給顧望瑾暖房的孫晴。
不過不重要。
顧老夫人再信任孫晴,想把此人塞進顧望瑾的房裡,那也要看顧望瑾的意願。
她裝的乖巧,藉助熟悉小說人設的金手指,成功融入顧家上下。
至於孫晴……一個總不能正確定位自我的人,還有留在顧府的必要嗎?
成婚後,她和顧家人也算熟悉。
比如具備顧家優良傳統的顧滄渝,小說設定里以自家兄長為榜樣,刻苦讀書從不懈怠。
藉助科考改革,年僅十三拔得狀元頭籌。
繼承兄長衣缽后,冷靜睿智,手腕過硬,以自身實力坐穩丞相之位,讓顧家千年第一氏族傳承下去。
「咳……你小叔叔胡說的,不信你去問你乾娘,看看我什麼時候學這些的?」宋欽柔帶壞自家小孩完全不在話下。
看著不靠譜的娘親信誓旦旦說著不靠譜的話,小星光扁扁嘴,明顯陷入天人交戰之中。
宋欽柔顯然沒有胡謅的心虛,她起身把小星光抱在腿上,繼續哄騙,「小星光乖,你老娘我會害你嗎?聽我的准沒錯,等會我帶你去你舅舅家串門。」
「娘親騙人。」小星光還在將信將疑中,宋欽柔就聽到身後傳來這聲稚氣未脫的小奶音。
「娘親明明不會,還不肯承認,我要去告訴爹爹。」小月光一身白衣儒生打扮,小小年紀已經盡顯乃父風範。
「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不會?」對上小月光那張一本正經的面容,宋欽柔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小星光掙開她的懷抱,小跑著湊到小月光面前,星星眼看著哥哥,「是爹爹回來了嗎?」
小月光頷首,雖然只比小星光晚出生半柱香,但身量已經高小星光半個頭了,「爹爹剛到……」
話還沒說完,就見小星光直接迫不及待起來,興沖沖一邊喊著「爹爹」,一邊邁著小短腿往內屋跑。
宋欽柔:「……」
這真是她親生的嗎?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我要去找爹爹。」小月光綳著小臉掃了眼宋欽柔面前那張寫滿狗爬字的宣紙,完全無視宋欽柔的黑臉,告狀前還不忘彎身拱手一禮。
「……真是兩個白眼狼,小沒良心的!太不孝了!」宋欽柔倒回椅背,捂著胸口,一副備受打擊的哀傷樣子。
然而……顧望瑾不在,並沒有人理她。
「你們會告狀,我也會。」宋欽柔一把扯開圍脖,三步並作兩步去也順著那兩個兔崽子方向走。
明明她辛苦懷胎十月、千難萬險生的兩兄妹,結果兩人都把親爹放在第一位,還鄙視她,真是太沒天理了。
這樣氣呼呼想著,宋欽柔倒是很快也跟著來了書房。
她一把推開虛掩著的門,看著兩兔崽子對著顧望瑾跟前跟後,又殷勤又討好,再對比自己……頓時黑了臉。
「怎麼過來了?」顧望瑾放下書卷上前,面色愈發柔和了。
宋欽柔氣呼呼的躲開他,對著兩姐弟獰笑,「喲,有你爹撐腰,連你親娘都看不見了?」
「娘親。」小星光縮了縮脖子,跟著小月光一起俯首。
「為何動怒?」顧望瑾對她的小性子完全不以為意,行至桌案拿起剛褪下的月白披風給她披上。
宋欽柔這才覺得心裡有了點安慰,「問你兒子。」
「念辰。」顧望瑾從善如流的看向小月光,眸色依舊淡然。
對上滿心滿眼崇拜的親爹,小月光抿唇道,「娘親哄騙妹妹說不適合學習《尚書》,可明明是娘親不會。」
顧望瑾挑眉,面色不言而喻。
宋欽柔:「……」
軟的不行來硬的,她決定不講理了,「好啊,你們爺仨就知道聯合起來欺負我,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回娘家!」
娘家……也就只有醒來的連母和出獄的連惜,儘管連惜待她依舊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但撂狠話也要把氣勢拿出來。
見她真的作勢往外跑,小星光有些慌了,正準備認錯,卻聽自家親爹淡若清風的聲音緩緩落下,「念辰,先帶傾柔回去。」
小月光一向把顧望瑾的話當聖旨看,也知道自家老娘是什麼德行,所以他輕飄飄的看了眼宋欽柔,「是,爹爹。」
「爹爹那您照傅好娘親。」小星光跟著小月光一步三回頭的退出書房后,不自覺問小月光,「哥哥娘親真的沒事嗎?」
小月光瞥了她一眼,「娘親一天能把回娘家說十遍,習慣就好。」似乎嫌打擊不夠大,想了想補充道,「再說,即便去找外婆,外婆明辨是非,才不會助紂為虐。」
「說的也是,哥哥那你教教我方才那個,爹爹說的太快我沒懂……」
屋內,聽著漸行漸遠的對話,被揭穿老底的宋欽柔又是一陣氣鬱。
什麼叫做外婆明辨是非,她有這麼差勁嗎?雖然連母的確不會由她胡來,但也不至於連個窩都不給她留吧?
「你說日子無法過了?」對於她內心百轉千回的想法,顧望瑾顯然無從得知,他忽然貼近宋欽柔,眉梢微挑道。
「呃……」要死!
剛才口沒遮攔,不小心碰到老虎尾巴了!
她正想著找個什麼借口,就見顧望瑾先是揮袖閉上屋門,以絕對身高優勢垂首盯著她,「所謂何意?」
「哈哈哈哈,」宋欽柔一邊訕笑著不讓自己屈服,一邊在他的壓迫下後退,沒幾步便抵在桌案上,「沒有沒有,口誤,是口誤。」
顧望瑾並未答話,即便兩人連孩子都三歲了,話依舊少得可憐。
宋欽柔貼著桌案想要逃離,卻被他的雙臂禁錮著無法動作,正鬱悶間眼神卻瞥到他微紅的耳根,膽子瞬間就肥了。
她也不躲了,直接踮腳上手摟住顧望瑾的脖頸,趁他微怔間紅唇如蜻蜓點水般略過他的耳畔,「夫君大人,我錯了嘛。」
正是這聲嬌喚,加上她不經意的輕輕呼氣,頓時讓顧望瑾那雙如冰似霧的眸色暗沉。
宋欽柔完全沒注意到某人的變化,依舊軟著聲音在他耳畔道,「親親大人,好夫君,你就饒了奴家吧,我……唔——」
她的話還沒說完,唇瓣直接被顧望瑾堵住了。
宋欽柔瞪大了雙眼,反正反抗不了還不如順從,雙手從顧望瑾的脖頸處滑下,環著那道比她還精瘦的腰身,乖乖配合著他。
她的主動對顧望瑾而言,就如同藥效最猛烈的承歡散,一旦碰了,再難戒掉。
何況,他本身就甘之如飴,沒想過要戒掉。
親著親著,顧望瑾似乎並不滿足於此,他把懷中綿軟的女子抱起來放在桌案上,完全無視筆墨紙硯落地的聲音,連半分喘息的機會都不給她。
直接俯身而覆。
他一邊在宋欽柔的面上落下密密麻麻的文,一邊耐著性子一顆一顆解開她衣衫上盤扣……
突如其來的涼意猛地讓宋欽柔從迷迷糊糊中回過神,看著衣裳褪去的某人,原本雪白的面容變得潮紅起來,宋欽柔有些窘迫道,「等等……這裡是不是有點……」
她就算臉皮再厚思想再開放,對於直接在書房行事也覺得不好意思啊。
再說,要是忽然進來個人什麼的……她下半輩子還要不要做人了?
然而顧望瑾完全不以為意,他隨手捻起書架上的竹籤,指尖微微發力,就讓竹籤準確無誤的插入門閂之中。
宋欽柔:「……」
好變態的內功。
這麼一走神,顧望瑾輕車熟路把兩人之間的最後一層隔閡除去……
「嗯……」
儘管兩人對彼此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每次顧望瑾進來找她的時候,宋欽柔都會抑制不住的軟軟應道。
想到這裡書房,她硬生生的咬住唇瓣,儘力不讓那些無法直視的聲線流露出去。
「痛就喊出來。」顧望瑾倒是看出了她的隱忍,抓緊她的手,寒山進春水間,不忘在她耳邊輕聲道。
「不要……」宋欽柔拒絕,習慣性想到了一句詩。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這是她此生唯一深愛的人,沒有雲想衣裳,花想容,怎麼會有春風拂檻露華濃呢?
其中蘊含的道理,正所謂雲和衣裳的互相配合。
她和顧望瑾,正如雲和衣裳、花和容一樣。
互相理解,互相扶持。
攜手群玉,共赴山頭。
等時機到了,又從瑤台往相逢。
漸漸適應了外力,也嘗試著與他攜手,一起度過千辛萬難,從風雪裡走向烈陽。
正是因為這份主動攜手,讓顧望瑾引以為傲的變態自制力徹底失控。
加上那驚人的博大精深,要不是這幾年與花與容有了太多經驗,擱在初出茅廬的時候,宋欽柔覺得自己這小身板就像花一樣,真能被磅礴大雨刺穿。
很快,底下的桌案隨著雲和山花的抗爭變得咯吱作響,有些搖搖欲墜了。
好在丞相大人用在書房裡的東西都是頂尖的,勉強支撐會見瑤台的兩個多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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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三章,番外就完結啦
PS: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引用了李白的《清平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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