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少年

機器的語音輸入有兩種,一種是直接的數據介面,可以傳輸音頻或文字,一種是現場收音。

黎多寶聽到的聲音無法輸出,但是她學了好幾句。

指示燈亮起來,顯示正在收音。結束后紅燈閃個不停,小屏幕上顯示正在翻譯中。

紋身男納悶:「要這麼久嗎?我隨身的這個通譯器都是即時的了,你這個怎麼這麼不行?」

老闆娘白了他一眼,站起來盯著屏幕。

幾分鐘顯示結果為:「無結果」

紋身男大笑起來。老闆娘氣得罵他:「滾啦,滾!滾!滾!」

「我東西你還沒修好呢。」

「明天再來!我不用吃飯睡覺啊?」

把人趕走了,老闆娘才皺眉走回來。拍拍通譯機,又叫黎多寶:「再試試。」

但還是一樣的。

黎多寶很失望。雖然也不是第一次得到這樣的結果了。

「大概是太偏遠的地方。」黎多寶幫老闆娘給了個台階。但她確實聽地理老師說過,從人類遷徙以來,帝國日漸龐大,科技發展迅速以至於各種小型穿梭機帶著人們散落到了星系各個角落。

那些偏遠的星球發展個幾百年,就會有自己的語言。

而這些地方連地圖上都沒有,通譯器里怎麼可能有語言收錄呢?

「不可能!」老闆娘堅決不承認:「再偏遠也能翻譯。你以為我買這個幹嘛?我錢多燒得慌啊?這是海盜船上拆下來的,我花了錢還花了力氣才弄到。你小孩子不懂,海盜是什麼人啊,他們去的地方,連帝國軍隊都未必去過,用的通譯內核資料庫,比官方版本更新快多了。你知道當年官方通譯版本最初資料庫,是從哪來的嗎,從海盜手裡買的!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語言,只要有語言,我這寶貝它就一定能翻。」

黎多寶看著眼前機器上的『無結果』三個字,又看看老闆娘。

老闆娘有些尷尬。

皺眉搗鼓了半天,突然說:「其實還有一個可能。」

「什麼可能?」

老闆娘看她的目光就有些奇怪了:「你真的是與什麼人通話的時候,聽到了這種語言嗎?」

黎多寶心裡一跳:「有什麼問題嗎?」

老闆娘挑眉看她:「很可能對方使用的並不是什麼稀有的語言,甚至可能它就是我們最常用的語言。之所聽不懂是因為,並非正常通訊狀態。你要知道,通訊頻段會對傳輸的信息進行一定程度的加密處理。所以非正常狀態下,未被授權的通話中,特定信息會被扭曲。比如說,你能聽到對方唱歌,但他唱的是什麼詞你是聽不懂的,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但是我能聽懂歌曲呀。」

「信息扭曲程度,看此頻段的安保等級,一般的等級只是特定信息扭曲,別的信息還是原始狀態。更高的等級的安全,才是所有信息都會產生扭曲。因為更高等級的安保,需要更多的運算量和資源。所以很少使用。」

黎多寶愣住。

有這種可能嗎?

那麼,D可能離她很遠,但也有可能,近在咫尺。

「你別不信!」老闆娘覺得她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可疑,拍桌站起來,跑去拉上鐵門,打出『休息時間』的招牌,轉身跑到後面庫房去。

在後面『叮叮哐哐』半天,又是開鎖又是挪東西,最後拿出來一個巴掌大的小玩意兒。插在通譯器上,叫黎多寶:「這可是安全局退役的反加密器。我就不信了。再來。」

黎多寶試了試。

兩個人頭湊在屏幕前半天,屏幕上出現幾個字:「不可解碼」

呵……黎多寶看著老闆娘。

「解不開也不代表我說錯了,可能是這解碼儀器版本太低。但我的判斷絕是正確的。」老闆娘很尷尬板著臉:「我跟你講,你小小年紀少做違法亂紀的事,非法通訊是犯法的。買個電話也不貴對吧?你知道嗎?我這要是一舉報,你可就完了,書也別讀了,前途全沒了。怕不怕?行了,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要走了。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的,明天再說吧。」

把店裡的鑰匙交給她:「這裡東西收一收啊。早上七點半開店,我要沒來的話,你先顧著。有人要修東西你先收,登記好了,櫃檯里有個本子。」

邊走還邊囑咐:「晚上可以睡,萬一有事兒的話反鎖庫房的門,直接報警,別傻乎乎跑出去。我這兒是買了保險的。是因為保險條例中非得有一個守夜人,我才招的人。也不指望你幹什麼。做做樣子就行了。」

「好。」黎多寶跟著上去,目送她走遠了,才回店拉上鐵門。將東西都收歸到架子上之後,便關了燈回到庫房去了。

雖然外面還隱約地有人聲傳來,但一個人呆在這兒,還是不由得有些忐忑,陰影里的貨架也有些讓人不安,總覺得黑暗藏著什麼。

D那邊也安靜了很久,一點聲音也沒有。完全一片死寂。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可這樣的情景其實很常見。所以她知道,聯繫並沒有中斷。

伸手輕輕在桌上敲了敲『咚咚咚』三聲。

果然沒多久,對面的聲音便又出現了,聽背景似乎人正在夜市,到處都很吵鬧,隨後為了回應她似的,傳來『咚咚咚』的三聲,聲音比她敲木頭更沉,但不多不少。

三聲結束,立刻又歸於死寂。

可聽到這三聲,黎多寶便覺得,黑暗也沒那麼可怕了。窩在床上,裹著被子身上便更暖。雖然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家,但心裡卻很安寧。起碼不用再提心弔膽地想著,那個男人今天會找個什麼理由大大出手。

以前覺得絕不能逃開的牢籠,現在一下子就被甩在了身後。有些不可思議。

可又讓她覺得未來充滿了希望。看著隔簾上昏黃的燈光,盯著監控,不由得想,D現在在做什麼呢?有一天,自己會不會和他相遇?他家境優沃,也一定非常的帥氣,可又不會是像周笛安這樣的人。

想著,不一會兒就打起瞌睡來。

睡得迷迷糊糊時,彷彿聽到了什麼響動。

但因為這一天太累,她實在睡得太舒服,翻了個身又繼續沉睡。可片刻,想到自己在哪裡,如冰水淋頭一般,驚醒了猛然坐起來。

庫房裡只有她一個人,檯燈也仍然亮著,監視器里並沒有任何異像,前後的攝像頭對著前後門,並沒有可疑的人員逗留。店內的監控畫面中也並沒有任何異常。

可她仍然聽到聲音,是從前面傳來的。

不止有走動的聲音,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這一家不錯啊,東西挺全,聲譽看來也並非虛名。」

「我們跑這麼遠,都跨過幾個遷越點了,應該沒事兒了吧?大哥。」

「還好地球早就落沒了,設防也不那麼嚴,等找到了需要的零件,我們再休整幾天動身也可以。這裡吃的東西還不錯啊,挺合口胃的。最近我吃壓縮食品都要吃吐了。」

「還不是怪老三,殺人就殺人,搞那麼多花樣,到處都噁心巴拉的,弄得一堆人喊打喊殺。」

………………

黎多寶扭頭看向監視器確認,畫面確實沒有任何異常畫面。但她也確實聽到已經有人進店來了。

於是小心翼翼地從床上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向庫房門。

這店鋪兩室一衛的格局,前面是鋪子,經過一個走廊左手邊是廁所,右手邊就是庫房。堆放著不常用的存貨。

她離門越近,前面鋪子的聲音聽得也就越清楚。

因庫房門大開著,還可以直接看到對面的廁所門已及一段走廊的情況,於是時不時能看到燈光晃動。

大概是因為前面店鋪吊燈太低,人太高,撞到了燈。

黎多寶心跳得巨響無比,她深深呼吸,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庫房的門不是木質,而是鐵柵欄那種,只要關上對方應該就很難進來,除非身上帶著融鐵的工具。

但只要她一動門,就一定會發出巨大的響聲。而離庫房最近的人,已經就站在走廊之上了。她能看到對方的影子,頭就在她眼前不過幾厘米的地方。

於是她根本沒把握在這個人衝過來之前就把門成功地鎖好。這個鐵門不是一般的沉重。並且看軌道上的銹,還有卡死的可能。

黎多寶回頭看了一眼,一鍵報警按鈕就在庫房的另一邊牆上。

但這種報警器,一但按下去就會發出巨響。原本的用意是嚇走入侵的人,現在這種情況反而會對她不利。

聽上去這一夥是窮凶極惡之徒,被驚動惱怒殺人也不奇怪。

要是手機可以報警也不錯,但她手上的手機已經沒電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要不然,直接逃走?

店裡後門就在走廊的盡頭,現在是反鎖著,她有鑰匙,可是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有時間開門再跑。這一大把鑰匙試到對的都要試半天。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從衛生間的窗口爬出去。

衛生間與庫房只隔著一條走廊,門虛掩著。

只要她找到機會,避開那些人的視線穿過寬一米的走廊過去,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等跑出去,再找巡警報警就行了。

黎多寶調整了一下呼吸,向前又走了幾步,一直走到門沿邊,然後注視著地上的人影。

他們正在翻東西,來來去去地走動。影子也在走廊上晃來晃去。因為沒有規律,所以很難找到合適的機會。並且黎多寶也不敢伸頭去觀察,怕與對主撞個正著。

可她又不能耽擱得太久。

一但這些人在前面翻完了,就一定會到後面來找庫存的。

看著近在眼前的衛生間門。

在好幾次,她都差點邁步而被對方發現。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在最後一次調整了一次呼吸之後,看著走廊上的人影消失,深吸了一口氣,穩往了心跳,向對面的衛生間走過去。步子又輕又快,赤腳走在地上,一點聲音也沒有。

但就在她要進門的時候,衛生間的門卻突然從裡面打開了。

她僵在原地,看著門后出現的少年。

他的頭髮是少見的純銀色,鼻樑高挺,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深邃,五官像是被精心雕琢似的,精緻無暇,皮膚像夜色中的月光那麼蒼白。

衛生間的沒有開燈,他在暗處面無表情地看過來。那是危險的眼神。殘暴又帶著無言的冷酷。

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

黎多寶處在走廊上的光亮下,而他站在黑暗之中。

「喂。那小子去廁所怎麼還不出來?又在偷懶吧。本來就不該帶著他的。」前面鋪子的人聲傳來,黎多寶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彷彿看到自己不可逃避的命運,可就在這個時候,少年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了衛生間內。

就在她離開走廊的瞬間,有人出現在了走廊的另一頭,向前走了幾步,但沒有過來,只是高聲道:「快點!」看到這邊還有另外的屋子,便向這邊走過來。

一步,二步,黎多寶看到了地上的人影,先是頭,然後是肩膀。她幾乎無法呼吸,怔怔地呆站在原地。

少年輕輕地將門一點一點合攏。就在門閉合的瞬間,一雙穿著皮靴的腳出現在了門外。

因為門沒有完全鎖死,還留有一條縫,黎多寶從縫隙看著那個高大魁梧的背影,覺得只要他一回頭就能發現她的存在。

兩邊只隔著不到十厘米而已。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聲都會驚動對方。

少年站在她身邊,手一直緊緊的握著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動,不要出聲。兩個人的鼻息交融,黎多寶聞到薄荷的味道。少年垂眸看著她,長長的睫毛被光線拉成兩道濃重的影子,將眼中的情緒都遮蓋起來。讓人無從探尋。

「喂,小鬼,叫你別偷懶你聽到沒有?」走廊上的人說著話,向對面的庫房走去:「這裡東西不少啊。」

在他身影從走廊消失的瞬間。

少年鬆開了黎多寶,像鬆開一塊灼人的烙鐵,扭頭看向一邊不看她。

黎多寶愣了一下,轉身就向窗戶跑去。

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們動作迅捷過。

到她頭頂高的窗戶,她一個躍身就跳起來夠到了邊緣,就在她往外爬的時候,聽到了對面庫房的叫聲:「有守夜的!媽的,不是說這家沒人守夜嗎?人呢?快找出來!再不能留活口了。說不定躲在哪兒已經看到了我們的樣貌,被泄露出去就完了。」

然後衛生間的門被一把推開,他先是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少年,正要說什麼,抬頭就看到了正在向外爬的黎多寶。

愕然一閃而過,便被兇狠所取代,向少年冷冷道:「你找死啊?」一腳就朝他胸口踹去。

外面的人聽到響動,立刻也向這邊跑過來。

在魁梧大漢向這邊跑過來的時候。

黎多寶飛快地跳下了窗戶,塗著街道朝著光亮處大步狂奔去,邊跑著邊大喊:「失火了!失火了!這是誰家的庫房失火了!快出來看看啊!」

夜色中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她的聲音顯得異樣的渺小,她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更不知道別的店鋪有沒有守夜,又有幾個人會出來。

但如果她什麼聲音也不發出來,對方就不會有緊迫感,說不定會打死那個少年。

鐵門猛然開合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地刺耳。

然後是追擊而來的腳步聲。

成年男人的體重遠遠高於她,那步子聽上去又沉重又充滿了脅迫感。

她覺得自己彷彿是在那個惡夢中,跑,跑!儘可能快地邁動雙腿。

如果沒記錯的話,十字路口就有一個值班亭。看到亭子時她心中狂喜,可跑近一看,裡面是空的。燈亮著卻沒有人。門也鎖著,桌上放著本打開的小說,還有冒熱氣的茶杯。

而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忌憚,已經不再追來,而是調頭回去了。

她又大叫了好幾聲。衝到值班亭按響了外面的紅色按鈕,按鈕上的燈亮了起來。這是報警信息已發送到中心安全部門的標誌,視遠近不同,在十到二十分鐘內,警察就會趕到。

可對於她的大叫,此時的城市,好像一座鬼城,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連那些人的腳步聲都很快消失了。

隨後街上又恢復了平靜。

那些人回到店裡去了?在做什麼?少年會怎麼樣?

她呆站在空無一人的十字路口,路燈把她伶仃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自己該怎麼辦?

如今現在不管,等警察來,他們早就跑了,少年沒有死,也會被他帶走。之後結果她根本不敢想像。

自己根本打不過別人。

報警就已經算了儘力了。

可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彷彿還是惡夢中那個無助的小孩。什麼也不敢去做。

隨後,她呆了呆,咬牙轉身衝到路邊的綠花帶,扯了好多的樹枝,拖在地上,又向來時的方向跑過去。

「就在這兒。這一家。」她大喊著彷彿在給什麼人指導道路。身後樹枝拖地發出可疑的響聲,在就好像她已經帶著好多人來了。

於是,很快她就聽到了遠處車子啟動的聲音。兩個紅燈尾飛快地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等她跑去時,看到拚命掙扎的少年因不便於那些急著離開的人帶走,被拋棄在了路邊。

他掙扎著爬起來,一隻胳膊無力地垂在身側。胸口有傷。站在燈光下似乎令他感不適,當黎多寶走近時,飛快退出路燈範圍,站不到的陰影之中。

「你有沒有事?」黎多寶問。

但他沒有回答。

這時候,遠處有警察的哨聲傳來。想必是值班亭的警察發現了案情先趕過來。

更遠處不知道哪裡,傳來警車的鳴笛。

陰影中的人飛快地後退,轉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小巷深處。

警察拿著警棍大喊:「站住。」向那邊衝過去。

追擊並沒有結果。警察沒有追到少年,趕到的警力也沒能立刻找到那伙人的蹤跡。但立刻將現場保護了起來。

黎多寶被帶到了警察局配合調查。

警察明亮的燈光令她不適,問詢並沒有很長時間。再有就是畫像。

老闆娘來接她的時候,警察送她出去頓步回頭追問了一句:「全部都是成年人嗎?」

黎多寶表情沒有任何異樣,點點頭:「我聽到的聲音都是成年男性。但他們似乎還抓了一個什麼人,我沒看清楚。也說不好。好像是從哪兒綁來的。警察叔叔你們一定要救救他。」這是她為了少挨打,所進化出來的睜眼說瞎話的能力。

對於犯案的是什麼人,警察並沒有頭緒。因為道路監控上什麼也沒有,店鋪監控中也什麼都沒有案犯出現。

但店鋪里一片狼藉是事實,半夜有快車使過街道逃竄離開,也是事實。

要說黎多寶自導自演,那她一個剛基礎教育畢業的學生,哪有實時抹除監控畫面的能力?

黎多寶聽警察們交談,似乎是某種高超的入侵手段,使得人可以不被攝像頭捕捉。

「這是個天才啊。」搞信息的警察嘀咕。

回去的路上老闆娘直打哈欠,她急匆匆地出來,身上還穿著睡著,腳下趿著拖鞋。破破的吉普車,在空曠的街道上開得飛起來。

黎多寶很愧疚:「都怪我。」

「怪你什麼呀?」老闆娘看得很開:「放心,真的有保險。你是也倒霉,怎麼就碰上這樣的事了。剛才我聽警察說了,聽你描述去升降機場看過,確實有偽造身份的穿梭機著陸。現在已經扣查,應該之後就會有結果。」

兩個人先去了店裡,警察取完證就撤走了,裡面一片狼藉。

老闆娘轉了一圈,叫黎多寶跟自己回家:「這也不好住,萬一他們再回來。」

黎多寶沒有拒絕,去庫房拿上自己的衣裳和背包,離開庫房時,她頓了頓步子,打開了對面衛生間的門。

裡面的鏡子破了,碎片落在地上,陶瓷的洗漱台也裂了了幾塊,一個角掉在廁所隔間里,地面有凌亂的血污,從這裡,一直拖到店門口,牆面踢腳線的高度上有好幾個血手印,與指甲抓出來的痕迹。

她跑出去之後,明顯少年與他們有過非常激烈的打鬥。對方沒有時間做更多的處置,打算把他帶走,他在被拖走時拚命地掙扎創造了機會。

這裡的血跡應該也採樣過。

但介於她的證詞,少年就算被抓到也很可能被判定為受害者。

黎多寶跟著老闆娘離開了店鋪。坐在車上,那畫面仍然不停地浮現。

當門被打開,少年突然出現在門后的樣子,彷彿就在她眼前。

薄荷的香味還縈繞在她鼻端。

她伸手敲了敲車窗玻璃,一下,二下,三下。

但這次沒有得到回答。

黎多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D也許不會再出現了。

除非她找到他。

第二天一大早,黎多寶就爬起來跟著老闆娘去了店裡。

打掃完之後,這邊就可以繼續營業了。

因為昨天發生的案件,兩個人一開門,就有隔壁、對麵店鋪的老闆過來搭話。

「我店裡的小仔,可有幫你們報警啊。」中年大板摸著肚皮又說:「你們這個小丫頭,很機靈的呀。小仔還以為真的著火了,嚇得他差點沒尿出來。」

老闆娘很給面子:「謝謝謝謝!」上去遞煙,站在一邊笑著聊起來。

黎多寶把貨架扶起來,又將掉落在地上的東西一樣一樣放回去。

收整完,老闆娘在前面點貨,看少了些什麼,弄清楚損失有多大好去找保險報銷。黎多寶到後面去做清掃。

她站在門口看著衛生間的血污,不由得怔怔地出神。

打掃完她說想回家看看,跟老闆娘請了半天假,離開店鋪在最近的藥店買了酒精和簡易醫療包,順著昨天少年消失的方向走。

一開始地上還能看到斷斷續續的血點,在小巷子的盡頭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站在死巷子,四處張望,向回走了一段,打開路邊臭氣衝天的垃圾箱,在內壁上看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血手印。

有人路過巷子,看到她的古怪行徑,停下步子好奇地張望,她飛快地擦掉血印仿若無事地關上垃圾桶蓋,扭頭走出巷子來。

昨天警察追到這裡時,少年躲了起來,等警察離開他一定是復路返回了。畢竟死巷子的牆太高,他有傷在身,不太可能翻過去。

回到正街,黎多寶順著街道繼續向前走。

地上沒有任何血跡可以做為參考,而越往南,環境也就越複雜,到處都是拿著扁擔坐在路邊上等著主顧的雜工,還有許多三三兩兩聚集在路邊抽煙的男女老小。

他們神情淡漠,對於路人並不關注。

無聊的便坐在一起打牌。

黎多寶在附近轉了一大圈,然後停在廣場中間。

四下望去,到處都是半舊的高樓,樓上伸出的竹竿上掛滿了各色衣裳。

主街的四周盤踞著地型複雜的小區。監控死角很多。

少年是跟著那些人,剛剛降落到這裡,去老闆娘的店聽語氣是因為她很有名。在對其它一切都不熟悉,受了傷的人會選擇躲到哪裡?

如果是她,她不會離開這片區域。

這裡有很多從偏遠地區來的務工人員,魚龍混雜,人情淡漠誰也不多管閑事。

廣場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昨天晚上發生的案件,模擬畫像也出現在巨大的屏幕上。主播甜美的聲音回蕩在廣場上的每一個角落:「據悉該犯罪團伙有5-6人左右,為30-45周歲的成年男子,持偽造身份證件降落在白沙路穿梭機專用機場,具有較高的威脅性,請有線索的市民及時撥打熱線電話。」

黎多寶看向較為偏遠的方向,那邊有一個廢棄的修車廠。

她向那邊走了一段,站定扭頭往對面的群居樓去。

修車廠目標太明顯,如果有人想過來找人,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那裡。但群居樓就不一樣了,人多但亂得很,相互漠不關心,五塊一天的鋪位是自助式的。一個床位就是一個小封閉艙。

少年不在被通報的年齡範圍,又是單身一個人,他出現在這樣的地方不會受到店主的懷疑。

黎多寶進了群居樓,一家一家租屋鋪問過去:「我爸愛打人,昨天我哥和他打起來了,被他拿菜刀弄傷了之後就跑了。媽媽快急死,我們正到處找呢。您看到一個和我年紀差不我大的男生今天早上來住宿嗎?」

店主看到她額頭上的傷,更信幾分。

但問了一路都沒有收穫。

問到最末尾了一家時,對方一聽就立刻點頭:「我就說呢,一大早地來住,身上還有血呢,說是跟家裡人打架弄的。」

黎多寶心跳得很快,說:「謝謝您。我一會兒就勸他回去。」

店主點頭:「肯定是要回去呀,其實做家長的再錯,也是為孩子好。你們是不明白父母的苦心。世上哪有不愛兒女的父母。」

黎多寶步子僵了一下,但馬上就繼續向樓上去。

801在八樓走廊盡頭,走廊上的窗戶下面就是逃生通道,對面是一層樓公用的公共廁所。

她推開門,801的門裡面是十個人的鋪位,分上下兩層,一共五個睡覺艙,正有一個中年男人上床去。雖然聽到有人進來,但也沒有回頭看,鑽到床上便把艙門關上了。

黎多寶找到80110編號的睡眠艙,有些緊張。也許裡面是陌生人。

她這麼想。

但站了一會兒,不審借著玻璃反光把頭髮紮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敲敲睡眠艙的門:「哥是我。我給你送東西來。」

她又敲了敲,頭貼到艙壁上去聽。

這種睡眠艙雖然廉價,但隔音還不錯,裡面的動靜聽不太清楚,正當她想再貼緊一些,門卻一下被拉開了。

少年半躺半倚在艙壁,看了她一眼立刻看向她身後。

「不有人跟著我。我來的路上繞了好幾圈。還避開了監控。」黎多寶小聲說。

少年示意她進來。

她連忙抱著東西爬進去。

艙門一關上,空間一下子變得更小了,外面的聲音被阻隔,世界一下就安靜下來。

黎多寶十分的局促不敢抬頭看少年,只把袋子里的葯和簡易醫療包都拿出來:「我用現錢買的,沒有用個人醫療保險卡。我沒有跟警察說你的事。」

「我知道。」少年說。

黎多寶扭頭,就看到內壁上的小屏幕正在播放今日新聞。

「早上我就看到了,才來住的。」不然容易被舉報。

他聲音有些喑啞。因為傷正在高熱之中。

在艙內的光線下,他五官顯得比夜裡要更加柔和一些。也有可能是因為虛弱,所不那麼凌厲。

黎多寶不知道要說什麼,恩了一聲,抬頭看少年開始脫衣服,連忙把頭偏向一邊。

對於處理傷口少年很在行,他甚至在消毒完之後還用簡易醫療包里的縫合工具,將胸前的傷口縫了起來。黎多寶不太好意思抬頭,但幫他綁繃帶的是時候還是瞄了幾眼。

他身上有很多的傷。

有一些已經很久了,有一些還是粉色。

黎多寶拿來的藥片,他仰頭就干吞了下去。

「其實……你會彈鋼琴嗎?」黎多寶突然問。

少年手上頓了頓,便繼續之前的動作,含糊地回答:「不會。我這種人……」無依無靠干著齷齪的行當長大。怎麼會是那個,會彈鋼琴的人。

「怎麼了?」

「沒事。」黎多寶在他看向自己時,不由得快速地移開了視線:「謝謝你救我。」

少年冷淡地說:「昨天感覺不爽,合不來散夥而已。」

「那個……我叫黎多寶,你……」

「你叫什麼關我什麼事?」少年冷聲反問。

直到離開時候,黎多寶也沒有再抬頭與他對視。

她耳朵根通紅,儘力低著頭。

少年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才扶著欄杆從睡眠艙中走出來,站在窗前。

從這裡可以看到樓下。

不一會兒,那個單薄的身影就從樓道里走了出去,她在樓下的陰影中站了很久。

少年在窗戶中的倒影與她的身影交織在一起。但是很快就又分離了。

※※※※※※※※※※※※※※※※※※※※

感謝在2020-01-2012:14:03~2020-01-2305:13: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飲鴆止渴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飲鴆止渴20瓶;240348652瓶;鄧鄧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成為女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成為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