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和山02
陳家夫妻倆一時無措。
根據紙上所寫,孩子應該是八天前就被埋在這裡的,可是他們幾乎每天早晚都會來昱和山上轉轉,從沒聽見過嬰兒的啼哭。
陳媽媽心疼的摸了摸孩子的臉,大概是被憋的、凍的,臉色青紫,用手捂著也沒能喚起一點血色。
她低聲問丈夫:「你說這孩子要怎麼辦,去山下村子里問問,還是直接送去派出所?」
陳爸爸沉思片刻,收起信紙,冷笑:「只怕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你看看這信上的內容,再看看鞋盒裡的紙錢,這是擺明了不想讓人發現孩子,想活活悶死他。諷刺的是,還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那怎麼辦。」陳媽媽愁眉苦臉,轉瞬想起什麼,疑惑道,「不對啊老公,信上不是說這孩子又聾又啞,可你看……」
小嬰兒不再哭了,抽抽搭搭的,眼睛一會兒看看沉著臉的陳爸爸,一會兒又去看溫和的陳媽媽,就好像能聽懂似的。
陳媽媽心都要化了,她低頭用下巴蹭了蹭小嬰兒的額頭,溫聲安撫道:「乖啊,餓了吧,等回去就給你找點東西吃。」
陳爸爸抿了抿嘴,忍不住伸手指逗弄,隨即嘆了口氣說:「還是先去村子里問問吧,如果直接交給派出所,這孩子肯定是會被送去孤兒院的。」
陳媽媽起了心思:「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就把他帶回家。」
陳爸爸較為理性,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說:「看看再說。」
夫妻倆下了山,村子里已經亮起燈火。
因為昱和山是陳家的私產,村子里的人都認識他們,兩人從村子里穿過的時候還有些忐忑,尋思著若是有人看見他們懷裡的小嬰兒,就順帶問問。
可那天也不知是怎麼的,往日里飯後出來遛彎的村民,今天一個也沒見到。
兩人抱著孩子進到租住的院子,陳媽媽先去廚房給煮了點米湯,小心翼翼的用勺子一點一點的喂。
小傢伙像是餓極了,嘴巴張得可利索了,喝完后似乎覺得不夠,伸著粉色的小舌頭不停地舔嘴唇。
陳媽媽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圓鼓鼓的,「不能再喝了,等明天一早就去給你買奶粉,好不好。」
陳爸爸往妻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後無法抗拒的走過去,捧著小嬰兒的臉親了一口。
讓妻子管好院門,他去了隔壁的村長家。
村長在昱和山住了快五十年了,誰家有事他都知得一清二楚。
聽見陳爸爸問誰家剛生了孩子,他答道:「東邊兒那兒來了一個外鄉人,女的,前段時間的確看她挺著大肚子在傍晚散步來著。她那人挺奇怪的,從不跟村裡人說話,獨來獨往。但我聽我媳婦說,瞧她那肚子,應該是快生了。」
陳爸爸追問:「那後來呢?」
村長說:「那我就不知道了。」
陳爸爸點點頭,想直接去村東找那個女人,走到門口想起什麼,他又倒退回去,「村長,你最近上山的時候,聽見過小孩兒的哭聲嗎?」
「沒有。」村長嘶了一聲,猛地一拍桌子,臉上有點難看,「但是聽見過別的聲音。」
「什麼聲音?」
「我也說不不清楚。」村長掰著手指頭算了下時間,說,「八天前,我上山去挖筍,經過山頂的時候,聽見一點怪聲,咯吱咯吱的,像指甲在抓撓什麼,又像是摩擦聲。」
「你確定是八天前嗎?」陳爸爸的心涼了半截。
「當然確定。」村長篤定道,「那天可把我嚇壞了,回到家我就找老伴兒一起翻了黃曆,結果一看,嘖,那天日子很不好,諸事不宜,只宜下葬!」
陳爸爸心裡千迴百轉,如果這孩子被活活悶死在土裡,為什麼又能在八天後活過來。最奇怪的是,嗓子不啞,耳朵似乎也不聾了。
他活了三十年,對鬼神之事將信將疑,可眼下發生的一切都訴說著「不同尋常」。
陳爸爸別過村長,去了村東,那四周的住家不多,唯有一家黑燈瞎火。
他走過去敲了門,無人應答。
陳爸爸只好去詢問隔壁的住戶。
隔壁住著一個寡婦,可不同於從前看見的那樣,寡婦擦著口紅,燙了捲髮,見到陳爸爸時愣了下,隨即撫弄著自己的頭髮問:「陳先生大半夜的敲門是有事嗎?」
「打擾了。」陳爸爸指了指那黑乎乎的院子,問,「那院子里住著的女人呢,我找她有點事。」
寡婦臉上僵硬一瞬,露出一個笑說:「不知道,可能是回家鄉了吧,她本來就不是本地人。」
陳爸爸心思敏銳,沒有放過她臉上的神色,冷下臉來:「你知道什麼?」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寡婦往後退一步,著急關門,被陳爸爸一手撐住了門板。
「她是不是生了一個聾啞的孩子。」
寡婦心頭大驚,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急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可惜,晚了。
陳爸爸質問:「她是不是把孩子埋在了山頂上!」
寡婦不確定陳爸爸知道多少,不敢隨意編造,畏畏縮縮的說:「是……」
陳爸爸一想起那孩子被從鞋盒中抱出來,渾身青紫的模樣就按捺不住怒火,「那你知不知道,她是把孩子活埋進土裡的。」
寡婦膝蓋一軟,直接跪坐到地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會那麼做!」
陳爸爸半蹲下,聲音很輕,卻聽的人心頭不斷下沉:「你們這是在殺人。」
「我沒有!我沒有殺人!跟我沒關係,我真的不知道她把孩子抱上山是想把他埋了!」寡婦慌忙解釋,「陳哥你別去告訴警察,我真的沒有參與,我只是,我只是幫她接生了孩子,別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她給了你多少錢?」陳爸爸問。
寡婦收錢替人接生的時候沒想那麼多,如今聽說孩子被活埋后,心裡反而生出羞恥和愧疚,顫著手比了個數字。
陳爸爸嗤笑,站了起來:「那孩子生出來的時候真的是又聾又啞?」
寡婦見他不再追責自己,而是問起孩子,忙說:「真的,我用手拍了他屁股好多下,都腫了也沒聽他嚎一聲。耳朵也是,孩子生下來好幾天了,只知道盯著天花板看,我猜他不只是聽不見,可能……可能腦子也有問題……」
說完還偷偷看了眼陳爸爸。
陳爸爸不笑的時候十分嚴肅,就連陳媽媽都有點怵他,更何況是本就心虛的寡婦。
見對面的男人不說話,寡婦摸著門板從地上緩慢站起來,「陳哥,你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沒有了的話……」你能走嗎。
陳爸爸撩起眼皮,偏狹長的眼眶使得內里的眼球有些陰暗,「她活埋孩子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具體我也不清楚,我幫她接生后不久,大概四五天的時候吧,我清早起來去上廁所,聽見她那院子里有聲音,就拉開門偷看……」
寡婦咽了咽口,乾澀道:「看見她手裡捧著一個蓋著蓋子的,長方形的紙盒子,盒子里還有動靜!」
「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就回去了,可當下午我去她那串門的時候,發現孩子不見了,而她也正在收拾東西,看樣子是要走。」
陳爸爸眉頭緊皺。
寡婦畏懼的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我問她孩子去哪兒了,她說,去了她該去的地方……」
陳爸爸拳頭捏得死緊,胳膊上的青筋凸起,已然一副努力剋制怒火的模樣。
寡婦縮了縮肩膀,給自己撇清關係:「我當時真的不知道她是把孩子拿去埋了!還是聽你說我才知道的!」
陳爸爸的內心翻滾,究竟要多狠心才能下去手,親自結束自己孩子的生命!
他轉身就走,帶著一身怒氣回到家。
在進門的那一刻,他閉眼深呼吸,直到情緒平復些許才推門進去,抬眼便看見妻子抱著孩子,唱著搖籃曲的畫面。
心裡的憤怒和焦躁一下子就被撲滅了。
陳爸爸放輕了腳步走近,跟妻子把事情都說了一遍。
陳媽媽看看已經閉上眼睛安睡的孩子,又看看滿臉認真的丈夫,嘴唇翕動著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這孩子身上的疑點很多,譬如,一個不足月的小嬰兒,是不可能在土裡埋了八天還能活著的。又譬如,他的聾啞之症為什麼突然就好了呢?」
發生在這個孩子身上的事太詭異了,陳媽媽有些慌亂,更多的卻是心疼:「那我們怎麼辦,把他送去孤兒院嗎?可是我們以前去孤兒院當義工的時候你也看見了,那裡的環境很不好……你看看他,還這麼小,你真的希望他在孤兒院里長大嗎?」
陳爸爸握著妻子的手:「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有些流程必須要走。」
陳媽媽從中聽出幾分意思:「你願意留下他?!」
陳爸爸把手指插|進小孩兒虛握的手心,「嗯,這以後就是咱們兒子了。」
第二天一早,夫妻倆帶著小孩兒早早離開,去了鎮上的派出所。派出所在一番調查后通知陳家夫妻倆,因為孩子的生母所用的證件和姓名都是假的,他們沒能找到她,只能暫時把孩子送去市裡的孤兒院。
陳家夫妻倆當天下午就奔向孤兒院辦理手續,直到第三天下午,他們終於把孩子抱回了家。
但緊跟著第二天,就得知昱和山出了事。
消息是村長打來電話說的,他說從陳家夫妻離開那天起,山上的莊稼就遭了蟲害迅速枯萎,隨後是那些茂盛的草木,也不知得了什麼病,一夜壞死,短短不到四天,原本蒼翠宜人的昱和山,已經成了一座草木枯敗的荒山。
村長還說,有村民還特意找來了專家檢測土壤,結果顯示,昱和山的土壤成分很正常,不,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好。
陳爸爸第二天就趕回了昱和山,前後不過五天時間,昱和山一片荒蕪,滿目枯黃,也就剩下那口潭水還算清澈。
可當他湊近一看才發現,往日在裡面遊動的小魚全都沒了。
村長說,那些魚在莊稼枯萎時就全死了,撈起來的時候已經發臭了。
當天夜裡,他暫住在村長家。
大概是連日來經歷了太多詭異的事,陳爸爸失眠了,滿腹心事的背著手在院子里繞圈。此時的天氣已經開始轉涼,風拂過,帶起了他一身的雞皮疙瘩。
正準備回屋,一張黃表紙從院牆外飄了進來,正好落在他的腳邊。
陳爸爸下意識低頭看去,瞳孔緊縮,上面是有人用毛筆寫的一句話:帶孩子遠離這裡,別再回來。
知道他們撿到孩子的,只有派出所和孤兒院的人,而這兩個地方的人完全沒必要跟他說這樣的話。
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陳爸爸撿起黃表紙飛快走出去,繞著院牆走了一圈也沒看見半個人影。
他捏著黃表紙,反覆將上面簡潔的內容又看了幾遍,當即回到院子給村長留了張字條,連夜驅車離開了昱和山。
從那之後,陳家夫妻倆再沒有回來過。
此後的二十年裡,昱和山也再沒有過生機。
……
陳嶺蹲在陳媽媽面前,握住她的手,一時無話,腦子卻異常清晰。
就好像是聽了一個與自己無關的,別人的故事,心裡有所感慨,卻又不知如何表達。
陳媽媽卻以為他在介意血緣關係,想念自己的親生母親。
她咬著下唇,沉痛的抽了口氣,聲音因為情緒變得顫抖:「嶺嶺,如果,如果你想去找你的親生母親,媽媽和爸爸可以幫你。你想做什麼事,我們都會支持你。」
「不找。」陳嶺伸手抱住陳媽媽,「你就是我親生的媽媽。」
他故作生氣的仰起頭,委屈地抿了下唇:「媽你為什麼說這種話,你不想要我了嗎?」
「當然不是!」這個孩子的出現,帶給她太多的幸福和快樂,她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這個孩子真的徹徹底底離開自己,她會變成什麼樣。
「我永遠不會不要你。」陳媽媽捧著兒子的臉說,「只要你需要,我和爸爸永遠都站會站在你身後。」
母親的目光柔和而堅定,蘊含著太多太多的情感,陳嶺鼻尖發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媽,你講的故事真好聽。」他望著母親的眼睛說,「故事裡的嬰兒很幸運,他托我轉告你,從他睜眼看見你開始,就認定了你是他的媽媽,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會改變。」
陳媽媽怔愣,破涕為笑,溫柔的摸了摸兒子的頭髮:「那你替我轉告他,爸爸和媽媽很愛他。」
陳爸爸躲在廚房門外,忍不住抹了把眼睛。
趙迅昌的手壓在他的肩上,笑著道:「從見到陳嶺第一天起,我就知道這是個好孩子。」
大概是外面的說話聲音太大,陳嶺抬頭望了出去。
趙迅昌與他對視一眼,主動走進去,沖他抬了抬下巴,「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陳嶺:「師父,我為什麼能活下來?」
別說一個不足月的小嬰兒,就是個大活人也不可能在土下密閉的空間中熬過八天,不說餓死,光是缺氧這一點就足夠要人性命。
趙迅昌背著手問道:「你可還記得風水學中的裀褥。」
「記得。」陳嶺認真道,「裀褥指風水穴前地勢低平的位置,這種地方的土質鬆軟,周圍樹木茂密。是真龍餘氣凝結之地。」
趙迅昌接著說道:「若是天傑地靈,再藉助龍穴餘氣,裀褥之地便能長成地生胎,即崑崙胎。」
裀褥之地後面一定有貴龍穴位,崑崙胎形成后,會像蟬一樣爬行,抵達龍穴后便會吸食龍氣,緩慢成長。
想起昱和山的荒蕪,陳嶺眼皮子一跳:「師父的意思是……」
「正是。」知道小徒弟跟自己想到了一塊兒,趙迅昌笑著說,「也是巧合,當初你被放入的地方,恰好就是崑崙胎的位置。崑崙胎該是被你臨死前的生氣吸引,爬到了你的身體里,機緣巧合共存七天後竟然與你的尚未脫殼的魂魄融合。」
說到這兒,趙迅昌的臉色又暗了下來:「只是臨死前殘留的死氣始終影響到你體內的陰陽平衡,直到這種平衡被徹底打破,陰氣佔據上風。」
「這就是為什麼,十八歲后我開始屢屢撞邪。」陳嶺喃喃。
陳爸爸插了一句:「當初那張黃表紙,也是趙老先生所寫,這件事還是在邀請老先生回家,在書房詳談后我們才知道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能放心的把兒子交給趙迅昌。
說起往事,趙迅昌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像個跟蹤變態狂,「二十年前,我恰好在追蹤一隻厲鬼所化的夷,那東西沒了鬼氣和形體,一入昱和山便沒了蹤影,就是在那時候,我發現了泥土下的動靜。」
崑崙胎是天地靈氣和地埋龍穴餘氣的凝結,對於新死的嬰兒來說,或許會是一次新生。
可既然他都知道的事,沒道理一個千年老鬼不會知道。
為了不讓夷去吸收崑崙胎的靈氣和龍氣,趙迅昌特意守在附近,直到第八天傍晚,已經死掉的嬰兒活了,有力的嚎啕哭聲從土壤下傳了出來。
正想出去把孩子挖出來,陳家夫妻倆到了。
趙迅昌道:「你們夫妻二人面相和善,是好人,孩子跟著我只能四處遊盪,跟著你們卻能有安定的生活,於是我便一路悄悄跟著你們,確定你們會好好待那孩子后,我才寫下那張黃表紙。一來是孩子死而復生必定遭人忌憚,二來,是不想讓那夷發現他,搶奪那具軀殼。」
可由老天爺寫下的命數,無人能更改。
「陳嶺體內的陰陽平衡被打破后,我只能帶他回到這個生養他的地方,好藉助龍氣重新平衡陰陽,同時通過學習術法吸收靈氣,促使崑崙胎和魂魄更好的融合。」
而昱和山也因為丟失的靈氣復返,重新煥發生機。
趙迅昌抬頭看向小徒弟:「讓我沒想到的是,那隻夷會在失蹤多年後化魔,更加沒想到他居然又盯上你。」
他愧疚道:「是我大意了。」
厲鬼從魙成夷,由夷化為希,最後希死無形成為魔,這其中過程的艱險痛苦比地獄酷刑有過之而不及。那不僅僅需要殘酷的自我折磨,還需要最強的意志和執念。
沒有人能料到,夷居然能熬過那萬般折磨存活下來。
在陳爸爸帶著黃表紙離開后,趙迅昌的追蹤仍舊沒有結果,他也就自然而然的認為,那隻夷或許已經死在了化為希的過程中。
陳嶺想起當初城隍說的話:「爸爸說,村長說有專家到村裡檢查過土壤,我猜那些專家應該就是特調部的人。夷就是那時候跟上李道玄,潛伏在他身體或者附近的。」
否則沒道理李道玄一個好好的正常人,不跟著同事去查看昱和山,反而在潭水邊靜坐了三個小時。
那三個小時里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趙迅昌搖頭嘆息,說到底,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多少有他的責任,若是他當初繼續追查下去,沒準就真的查到青玄觀頭上了呢。
陳嶺見師父嘆息不止,心知他是在愧疚,道:「師父,青玄觀里住著不少高人,連他們都沒發現,只能說明當時那隻夷已經成功化希。無形無聲,與空氣沒有區別了,除非它主動現身,沒有人能發現它。」
趙迅昌抬手摸了把小徒弟的腦袋:「臭小子長大了,還知道來安慰我了。放心吧,我可不會鑽牛角尖。只能說,都是命吧。」
說到李道玄,不可避免的會讓人想起江域。
陳嶺眼神黯淡了下去,低聲問道:「師父,你在地府有熟識的陰差么,我想問問江域的情況。」
江域自出現開始,就總是陪在他身邊,讓他覺得這個人似乎永遠不會離開。
可當對方真的離開后,陳嶺才茫然無措的發現,自己對江域的了解太少了,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被老天爺針對,不知道他如果不見了,自己該去哪裡找他……
更加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他。
趙迅昌斂眉道:「我跟下面倒是有一點點小交情,不如請那鬼神上來問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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