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鴻偉04

番外:鴻偉04

「為什麼不報警?」李鴻羽道。

「我怎麼報警!」中年男人十分激動,「當時那個女人已經死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溺死的,反正渾身都是水!而且屍體就出現在我的貨車上,周圍又沒有監控,如果報了警,警方肯定第一個就會懷疑我!」

「你的貨車當時停在哪兒?」吳偉偉問。

「巷子里。」中年男人說,「我是外地人,租的城中村的房子。那地方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有兩個監控也早已經成了擺設。」

他死死咬著腮幫,兩拳攥緊,「這種情況下,換成是你們,你們會怎麼做!」

冤假錯案不是沒有,男人的擔憂並非不能理解。

吳偉偉沉默了片刻,繼續問道:「所以你就把屍體藏在車裡,在運貨的時候把她帶進工地拋屍。」

中年男人低下了頭,一聲不吭。

吳偉偉:「那你為什麼在七天之後又過來一趟?真的是因為送錯貨?」

「不是……」中年男人突然渾身一抖,「我是因為害怕。」

「你搬運屍體的過程中沾染了屍氣和晦氣,想必近來走了霉運。」李鴻羽淡聲指出。

中年男人猛地抬頭,眼裡閃過片刻驚訝。

半晌,他重新低下頭,帶著幾分恐懼低聲說:「從我把屍體送進工地那天夜裡起,我就開始做噩夢,特別是最近幾天,我越來越倒霉。就好比今天,要不是有人拽了我一把,我今天上午就被樓上掉下來的花盆給砸死了。」

「她一定是怪我沒有好好安葬她,一定是這樣……」中年男人的身體越抖越厲害,害怕到了極點。

他現在滿心後悔,可若是事情重來一遍,他或許還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家裡還有妻子和孩子要照顧,一家老小全靠他跑車替人拉貨賺錢,他若是真因為這事兒惹上官司,被抓了進去,這個家也就跟著垮了。

「你把屍體藏到哪裡的?」李鴻羽站直,抬頭看向辦公室的大門方向,示意道,「帶我們過去。」

男人僵在原地,不停地用力搖頭:「我不去,我不去!」

他突然一下噗通跪地,膝行到離他最近的盧光安面前,兩手緊緊抱住盧光安的腿,祈求道:「盧先生,我今天不該來要錢,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錢我不要了,你讓守在外面的人放我走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出現。」

盧光安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愣在原地,還是吳偉偉先反應過來,伸手把人扶起。

「所以你今天來要錢,是想離開這裡?」他問,「你是不是覺得只要遠離了,晦氣就跟著散了,死去的女人就不會再影響你?」

「難道不是嗎……」中年男人訥訥道。

「當然不是。」吳偉偉說,「如果只是少量的晦氣,多曬幾天太陽自然就散了,可你身上還沾染了屍氣,長此以往,你身上的晦氣會越來越重,今天只是差點被花盆砸了腦袋,明天可能就是車禍、墜樓。」

中年男人嚇得更厲害,不知所措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見對方看著自己,戊戌愣了下,弱弱道:「所以你最好是帶我們去現場看看,只有從源頭上解決了問題,你的霉運才會消散。」

「你們會報警嗎?」中年男人問。

「看你的表現。」李鴻羽抬腕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五點半,太陽快下山了,

中年男人用力咬了下牙,痛下決定:「我帶你們去。」

藏屍的地點在整個工地最靠里的位置。

那是一個地下室,裡面有能控制整個小區自來水的總閥門,而屍體就藏在其中一個最大的管道內。

因為通水的緣故,管道的閥門是打開的,水將屍體從閥門處衝到了自來水管道的分岔口。分岔口沒有總管道那麼粗,屍體以艱難的姿勢曲折的堵在那裡。

當吳偉偉爬進被水漫了一半的管道,用手電筒照到那屍體的時候,很沒出息的嚇了跳,一個勁兒的倒著往後爬,雙腳和屁股險些懟上李鴻羽的臉。

「你冷靜點。」李鴻羽用胳膊肘頂住退下來的人,「你看見什麼了?」

青年清冷的聲音的確帶有幾分安撫作用。

吳偉偉再次將手電筒照過去,屍體被水泡脹的臉呈現出一種刺眼的蒼白,眼睛睜得很大,嘴巴也微微張開。黑色的長發纏繞在她的脖子上,像一條又一條恐怖的紋路。

「是屍體。」他咽下口水,緊了緊手裡的電筒,「根據她的姿勢來看,脊椎、手臂和腿上的骨頭應該已經被折斷了,沒看見其他外傷。」

李鴻羽沉默兩秒,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害怕嗎?」

「啊?」吳偉偉錯愕了下,告誡自己,是男人就不能說怕!隨即問,「怎麼了?是要我,要我把屍體弄出去嗎?」

李鴻羽道:「不用你,我來。我們先退出去。」

吳偉偉給自己挽尊:「我沒怕,我可以。」

李鴻羽沒理他的逞強,倒著退離分岔的管道,停在了主管道處。聽這背後的動靜越來越小,吳偉偉心頭髮虛,顧不上什麼面子不面子,手腳並用快速地往後退。

手電筒的光隨著他的動作,距離屍體越來越遠。

那張白得刺眼的臉開始晦暗。

吳偉偉在動作途中抬了下頭,恰好瞅見那張臉,心頭一跳,正想移開視線,卻忽然發現那雙眼睛突然眨了一下。

心跳在停了一秒后瘋狂地跳躍起來,他發了瘋似的加快爬行的動作,卻依舊沒能躲開沿著管道壁延伸過來的黑色長發。

吳偉偉的手腳被頭髮纏緊,身體不聽使喚的被拖動。

主管道內,李鴻羽察覺到什麼,立刻鑽了進去,他手中的銅錢劍被迅速拆散,銅錢倒著紅繩子飛出去,正好纏住吳偉偉手腕的頭髮。

瞬間,水鬼的頭髮盡數鬆開束縛,冒著黑色的,散發著惡臭的煙霧。

吳偉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以令人難以想象的柔韌度,硬是在窄小的管道內轉了一個身,快速朝岔口的李鴻羽爬去。

李鴻羽彎下腰,手伸向前方,握住對方的一瞬間,他感受到一股大力拽了他一把,隨即就見吳偉偉從裡面鑽出來,張開手臂一把抱住他,嘴裡不停地喊著:「媽呀嚇死我了,突然眨眼那段兒太有恐怖片既視感了。」

抱住的身體肌肉結實,體溫溫熱,吳偉偉用力又摟了一把李鴻羽,總算是活過來了。」

李鴻羽渾身僵硬,下巴仰得很高,鼻尖是吳偉偉在管道里染上的水腥味。

「抱夠了嗎?」他聲音低啞,眉心微蹙,有些不大自在。

吳偉偉搖頭,發梢隨著他的動作在李鴻羽的下巴上來回移動,「都是大男人,抱一抱怎麼了。」嘴上這麼說,但他還是鬆開了手。

想起之前看到的恐怖畫面,吳偉偉頭皮發麻,用力來回摩擦自己胳膊上泛起的雞皮疙瘩。

「那女鬼太喜歡出其不意了,剛才她的眼睛突然就動了,嚇得我措手不及。而且……」一想起那畫面,吳偉偉就心頭髮涼,「而且我好像還看見她笑了一下……」

戊戌:「吳先生你膽子好小。」

戊戍點頭附和。

吳偉偉撇嘴:「膽小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說起來,跟陳哥經歷的事情也不少,心裡承受能力卻沒怎麼漲上去。

盧光安在一旁聽得戰戰兢兢,再轉頭去看中年男人,這人估計是嚇傻了,雙腿顫得不像話,隨時都要暈過去的樣子。

他伸手往他肩上一拍,中年男人直接一個激靈。

尿了。

盧光安尷尬地收回手,別開臉,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看到。

那頭,吳偉偉已經從主管道里翻出來,從戊戌手裡接過紙巾正在擦臉,他擔心的趴在管道出口,探頭往下看,想起什麼,他突然一拍腦門,將背上的包甩到前面,從裡面取出一把十字弓。

十字弓是最基礎的版本,輕便易上手,中點是硃砂點綴的鮮紅色的箭頭。

箭頭由雷擊桃木製成,浸了雞血和黑狗血,箭身上刻了符文。

他靈力低微,符文的效力並不大,反倒是雞血和黑狗血賊好用,就連趙老爺子和他陳哥都誇他手藝不錯,箭頭上陽氣很足。

簡單的驅邪破煞完全沒問題。

吳偉偉將十字弓綁在小臂上,發射鍵位於掌心,手指一勾就能碰上。

不多時,拖拽聲從管道內傳出來。李鴻羽單手拖著被幾乎摺疊起來的屍體出現在了主管道內,他佝僂著腰一路往前,很快就看見了出口處的光亮。

吳偉偉瞅見他的衣角,立刻將發射鍵上的安全卡扣扣上,伸手下去拽人。

他的手沾了不少管道里的泥沙和銹跡,掌心臟乎乎的。

李鴻羽目光在上面停留幾秒,抬手握住,這才發現,原來吳偉偉的手比他要小上一號,被泥沙污漬覆蓋的地方,藏著些許薄繭。

感覺到來自對方的力道,吳偉偉用力將人往上一拉——見人安然無恙,他鬆了口氣,抓著李鴻羽的胳膊將人從管道裡帶出來。

女人的屍體還留在管道里,吳偉偉只要一想起自己接連遭到的兩次攻擊,和李鴻羽這一身臟污全都拜那中年男人所賜就氣得想罵人。

他沒好氣地把人拽過來,掐著他的脖子往下按,「看看你乾的好事,去,進去把人背出來。」

中年男人嚇得口齒不清:「不,不要,我不去!」

他轉身想跑,被吳偉偉一把拉住后領,給拽了回去,直接丟進了管道里。

中年男人的後背正好撞上女人的屍體,那濕漉漉的頭髮,像是長了手腳一樣黏在他後頸的皮膚上,嚇得他哇哇大叫,雙腿軟得怎麼也站不起來。

吳偉偉的腦袋出現在上方的出口,面無表情道:「把人弄出來。」

李鴻羽撣了撣衣服上的褶皺:「我去吧。」

折騰來去,時間又過去了。

吳偉偉卻以為他是心軟,恨鐵不成鋼地戳李鴻羽的胳膊:「你這麼好心做什麼,事情的起因有他一份兒,憑什麼讓你去受累!」

李鴻羽看了眼懟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垂下的睫毛顫抖一下,點頭道:「嗯,你說的對。」

中年男人聽到這話心頭涼透了,顧不得害怕迅速站起來,兩手抓著管道口想往外鑽,被吳偉偉用力摁回去。

屁股摔到地上,中年男人疼得直抽氣。

他顫巍巍的回頭,目光落在那雙掙開的眼睛上,頭皮發麻,瘋了似的撐著管道壁往後躲。

外面幾人的說話聲透過厚實的金屬管道傳進來,越發顯得這裡面閉塞陰森。

他知道,吳偉偉不會對他心軟,這屍體他不背也得背!

深吸口氣,他閉上眼睛摸過去,指尖觸及到的皮膚因為發脹變得僵硬,冰冷濕潤的觸感讓他心跳加速。

心下一橫,中年男人咬牙一把將屍體拽起來,轉身將其帶到背上。頓時,他感到自己從腳到頭都被屍體散發出的寒氣給包裹著了。

屍體灌了水,很沉。濕潤的黑髮從屍體的後背和肩上滑下來,就垂在他的臉頰旁。

中年男人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腳下越來越快。

好在,屍體距離管道出口也就幾米遠,在他刻意邁大的步伐下,不過幾瞬就抵達了出口。

戊戌跟戊戍就是來打下手的,自然不能讓李鴻羽幹這種事情,急忙湊上去,先將中年男人抗在背上的屍體合力拖出去,放平到地上。

中年男人被嚇得渾身無力,最後還是盧光安搭了把手,才將他從管道里拽出來。

他撐著膝蓋用力喘|息幾下,靠著管道滑坐到地上,兩眼無神地看向正在給屍體擦拭的戊戌。

屍體臉上的水被擦拭乾凈,亂糟糟的頭髮被戊戌用手隨意梳理幾下,他回頭看向李鴻羽:「組長,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李鴻羽手裡拿著羅盤,指針靜止,說明附近沒有邪祟。

方才突然附身屍體對吳偉偉發動攻擊的水鬼已經逃走了。

「等晚上吧。」李鴻羽蹲下,伸手覆上屍體的雙目,「根據貨車司機所說,人可能一開始就被溺死了。水鬼離不開水,而這附近遠離市區喧囂,相比之下陽氣稀薄,加之附近又有工人駐紮……相比下,這片工地是她躲藏和找替死鬼最好的地方。」

吳偉偉:「你的意思是,她晚上很可能還會出來。」

「嗯。」李鴻羽低聲應了一句,目光落在下方。

他掌心往下,輕拂,再移開……身體的眼睛依舊是睜開的。

吳偉偉嘆了口氣,可見死的時候她有多怨、多恨。

「那……那這屍體這麼辦?」盧光安問道,他捏緊了褲兜里的手機,如果報警的話,工地發現屍體的事遲早會傳出去,對項目會有很大的影響。

李鴻羽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道:「我自有辦法。」

半小時后,幾名便衣驅車趕到了工地現場,將屍體放入屍體袋中抬了出去。戊戌跟戊戍在李鴻羽的要求下,跟隨便衣警方和中年男人一起離開,要去警局辦理一些手續。

中年男人十分害怕,臨開車前還抓著窗戶,向李鴻羽反覆求證:「李先生,他們真的會放我回家嗎?」

戊戍嫌他太吵,伸手把人拉回去,關上了車窗。

目送便衣離開的盧光安對李鴻羽又高看了幾分,說話越發客氣:「李先生,都這麼晚了,咱們要不先找個地方吃飯?」

話音剛落,三人間響起咕嚕一聲。

吳偉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我。」

盧光安哈哈笑了兩聲,「是我怠慢了,我馬上差人在附近訂餐。」

盧光安的下屬效率很高,不到五分鐘就在附近的五星酒店訂好了包廂,還派附近分公司的人開車來接。

除了盧光安,李鴻羽和吳偉偉皆是一身狼狽,兩人走進酒店的時候引來不少目光。

吳偉偉撇嘴,伸手碰了下李鴻羽的胳膊:「要不咱們先找地方換身衣服吧?」

盧光安早已考慮到這點,笑著道:「我讓人在酒店定好了房間,只是衣服還得過會兒才能送到。」

「沒關係,那就先吃飯。」吳偉偉餓得飢腸轆轆,自從跟了陳嶺混,他已經很久沒體會到這種飢餓感了。

盧光安的人辦事妥帖,飯菜安排得十分豐盛。

吳偉偉一頓風捲殘雲,吃得滿嘴是油,反倒是消耗比他更大的李鴻羽沒怎麼吃。

他用紙巾擦擦嘴,湊到李鴻羽旁邊:「你就吃這麼點?」

李鴻羽道:「還好,不是很餓。」他眸光一轉,落到吳偉偉臉上,「倒是你吃得很香。」

吳偉偉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你剛剛是因為這個才老看我嗎?」

「嗯。」李鴻羽坦誠道,「跟你一起吃飯很香。」

盧光安也贊同道:「跟吳先生吃飯我都有胃口了。」要不是吳偉偉香噴噴的吃相帶動了他的食慾,他今晚鐵定是吃不下的,光是一想到那屍體猙獰的樣子就心肝脾肺一起發堵。

吳偉偉被誇得不好意思:「我吃東西就這樣。」

從小缺衣少食,即便是認了瞎子當爹,兩人的生活也是在溫飽線上掙扎的。吃飯,尤其是吃頓好飯,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每每遇到,他都恨不得把一桌子的菜都掃個精光,把這種幸福全都裝進肚子里。

飯後,吳偉偉和李鴻羽去樓上房間換乾衣服。

兩人的衣服放在同一個房間里,吳偉偉脫T恤到一半時,突然發現李鴻羽解開的襯衣下,腹肌線條清晰,下面是兩條流暢往下眼神的人魚線。

腹肌每塊分明,大小得宜,絲毫沒有油膩誇張的成分。

吳偉偉沒忍住,對著李鴻羽吹了聲口哨,弔兒郎當的挑著眉說:「哥們兒,腹肌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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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墳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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