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留下
劉氏數落了好一通才停下,說是數落不過是帶著擔心的濃濃關懷,方霽清楚,所以從頭到尾都靜靜聽著。完了還給總結了下中心思想,大概就是說他身子好轉不易,得萬分小心著,他現在需要做的是不讓自己過於疲勞,得學會調適。
方霽想說自己不累,這剛拿起書冊呢,不過想也知道對方不會聽。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經歷,明明對方言語中都是嫌棄但聽著心情卻不差,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暖意。
「孩兒都知道了,娘放心吧,」見劉氏告一段落,方霽忙乖巧承諾道。
劉氏滿意了,這才把正院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以前只有在自家夫君跟前她才會遇到什麼事都要說一說,不知不覺間,對她阿狸劉氏也有了這樣的習慣。
方霽認真聽著,聽到最後方才點了點頭,「嗯,祖母既然這樣說,娘就不用再為此擔心,其他全看府上如何抉擇,我們只要等消息就是了。」
「那就好,那就好,」劉氏舒了一口氣,她沒捅婁子就行。
方霽的心情則有些複雜,雖然目前這樣的情況讓他鬆了一口氣,但其中的意味著實讓人興奮不起來。從另一個側面來講,這只是佐證了方家其他幾房根本就沒有把他們二房放在眼裡,像這件事情明確就是娘松的口,他們卻因為明白娘親的性子,根本連懷疑都不懷疑,也是,沒什麼威脅的存在連讓人重視的資格都沒有。
看,現在三房不就是把事情往大房那邊引的嗎?達成自己目的的同時,還賣了好給娘親,他這三嬸可不是個簡單的。
劉氏沒有發現方霽眼中的鬱悶,她轉身就把把這件事情放下了,現在正掰著手指頭張羅著給幾個孩子準備晚上的膳食。正如之前方霽已經確認的,他娘腦筋簡單,同時只能思考一件事情。
反倒是秦述把方霽的表現看在眼裡,他眯眼笑了笑,笑到一半摹地清醒,伸手撫過微微發僵的臉頰,有點漠然,真想不到他還有笑的能力。
再看向劉氏和方霽的時候,秦述的眼睛中多了幾分柔和。
「咦,述哥兒笑起來竟然有酒窩兒喲,」劉氏驚訝的說道,秦述這孩子看什麼都淡淡的,仿若對什麼都不感興趣,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對方笑。
方霽聽音好奇的抬眼看去,入目是一張冷麵臉,哪有什麼酒窩兒。
「你這孩子就該多笑笑,長的這麼俊不多笑笑可惜。」劉氏語氣中帶著艷羨,什麼時候她阿狸也能長成這樣高大英俊的樣子,她就心滿意足了。
聽到劉氏這樣說,秦述愣了一下,努力扯了扯嘴角,「伯母說笑了。」
劉氏絲毫不在意秦述略帶著僵硬的感謝,笑著叮囑:「你們兩個多說說話,我去廚房看看阿狸的葯熬的怎麼樣了。」
熬藥這事兒在劉氏這一等一的重要,說完之後沒耽擱就離開了。
方霽只顧得上微微點了點頭,他娘已經走遠了。
淡然的窩進靠枕中,方霽從枕頭底下重新撈出另一本書,仔細的看著,以他現在的水平看書純屬為了認字,所以並不拘泥於哪本書,有的看就行。
秦述微微挑了挑眉,他算是發現了,方家二房中最不好對付的就是眼前這個少年,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玩的很溜。
「你剛剛說的話,我想我已經有答案了,」秦述低聲開口。
「嗯,」方霽並不多在意,看對方的氣質絕對不甘為池中物,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情願一直寄人籬下,尤其方家二房給不了他絲毫助力,往後發展沒準還會是拖後腿的。
「留在這裡感覺還不錯,」秦述淡淡的聲音傳來。
方霽差點把手裡的書甩出去,詫異的抬頭,「你認真的?」
秦述直視方霽,淡淡笑了笑,身上的冷凝瞬間消退,看著就像是一個鄰家少年。
「隨你,」方霽低頭,視線又回到書本上。
倒是秦述被噎得不輕,摹地又笑了笑,看來還要再加一條——不按常理出牌。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用膳,秦述自然也在,劉氏和方晴適應良好,與秦述說話間都帶著親近。
聽著自家妹妹一口一個『述哥哥』,方霽面無表情把燕窩一飲而盡,雖然逐漸恢復,午膳的時候能什麼都用些,但為了防止不克化,晚膳大都還是湯湯水水,一日三次的湯藥方霽本就被灌的沒有胃口,現在更感覺索然無味。
看著餐桌上其樂融融的用膳場景,方霽只當做沒看到,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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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所在的東正院此時也燈火通明,丫鬟婆子站了一院子,各個寒噤如蟬。
正房大門緊閉,兩邊守著的是曹氏身邊最得用的大小曹嬤嬤,早就到了該傳膳的時候裡面還是沒有傳出絲毫動靜,兩人對視一眼,眼底都是關切。
正房內,曹氏在說今日她在正院的遭遇,心裡不忿,說起話來自然就帶著某種怨念。
曹氏對面坐著的是一個妙齡女子,鵝蛋臉杏仁眼,身著藕色夾襖,烏黑的長發輕巧的挽了一個髮髻,手腕輕抬,杯內茶花顯現,優雅高貴,她便是方家大姑娘方婉,面對母親不停歇的訴苦,她沒有發表意見,一直到曹氏說完之後,她才慢悠悠放下手中的茶具。
「秦家早就爛到骨子裡了,咱們府上大可不必沾上,沾上即是麻煩,」薄唇輕啟,方婉淡淡點評。
「這件事情又不是我做的決定,都是劉氏……」曹氏急急解釋。
方婉臉色絲毫未變,「二嬸什麼身份,您又是什麼身份?就算當時您不在場,這件事情都與您脫不了干係,何況您全程在一旁瞧著。」
二房為庶,二叔在時沒有話說,二叔不在二嬸擔不了事在方家不是什麼秘密。現在掌家的是母親,遇到這樣的事情攔著尚且來不及,偏偏……看了一眼還兀自委屈的母親,方婉靜默,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就算她把道理嚼碎了咬爛了,對方也聽不進去。
「二房肯定不會成為銘哥兒未來的障礙,母親何苦咄咄逼人,沒得惹祖父祖母心有芥蒂,」方婉嘆了一口氣,溫聲勸慰。
「我……」曹氏想說怎麼就咄咄逼人了,從來都是他們逼她的銘哥兒好不好,不過想到方老太爺和老夫人,曹氏訕笑:「婉兒,你看看這事兒應當如何解決,可不能連累了你兄弟,」
方婉的手晃了一下,衣袖染上了淡淡茶漬。
「明日一早,我與您一起去正院向祖母賠罪,」方婉不想再聽,直接站起身來。
「我,」曹氏想反駁,但一想之前沒有聽長女意見的後果就又閉上了嘴,看到長女想離開,曹氏出聲挽留,「婉姐兒,這麼晚了,在娘這用了晚膳再回去吧。」
方婉腳步一頓。
「待會兒你弟弟回來就可以開席了,」曹氏接著說道。
「不用了,怕不克化我晚間用的少,」方婉淡淡的說道,轉身離開。
「夫人,怎麼不留姑娘用膳,都這麼晚了,」小曹嬤嬤進門就看到大姑娘離開,忙問自家夫人。
「婉姐兒晚上不喜多食,怕影響我們用膳,」曹氏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又接著吩咐,「看看時辰,銘哥兒這就要回來了,嬤嬤你趕緊吩咐廚房那邊擺膳。」
小曹嬤嬤欲言又止,想說用的少又不是不用,不過最後也只是化作了一聲嘆息,「老奴這就去催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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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之下,各有各的不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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