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第一百八十八章

《葛生》的拍攝地位於西部地區的一個小鎮上,下了飛機之後，還要再坐三個小時的車才會到劇組。

趙勁升導演開機沒那麼多講究,只是帶著演員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儀式,儀式一結束，拍戲的具體的安排也發到了各個演員的手中。

被帶著去做好造型,顧丹青鳥生第一部電影的拍攝也就開始了。

第一場的戲是沈南山的，四分鐘的長鏡頭裡，沈南山沒有出一點錯,一氣呵成的拍了下來。

沉浸在劇本里的沈南山已經變成了葛生，這一段是葛生外出給戀人屈楚買葯，為了表現葛生對屈楚的重視和愛。

屈楚自幼身體就不好,雖然是掌門最小的弟子,但幼時一場大病傷了根本，習武最多只能強身健體,因此並不被重視。

因為見過屈楚的葯被採買的人耽誤而險些喪命,自兩人在一起之後，屈楚的日常起居便由葛生一人負責了。

葛生的這次才採買,不單是買了屈楚所需的葯,一路上還給戀人帶了許多的東西回去,精緻的糖人、好看的陶隕、玉質的發冠……

總之一路逛下來,手裡的東西都是想著屈楚喜歡才買的。

葛生真的很愛屈楚。

顧丹青看著鏡頭下沈南山的神情，不知不覺也被帶了進去,直到導演叫到他才回過神來。

「丹青,下一場是你的。」

趙勁升看向顧丹青,想了想又問道：「劇本都看過了嗎？」

「已經都看過了。」剛翻了發到手的通告單，顧丹青對自己要演的那場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嗯，你照常發揮就好，這一場沒有台詞，只要保持住那種感覺就可以了。」

趙導的話並不多，給顧丹青簡單講了稍後戲里的重點，就安排工作人員布景開拍了。

和沈南山剛才的片段相比，顧丹青的這段就沉悶多了，講的是屈楚詐死保命，按照計劃逃離碧羽山莊。

碧羽山莊就是葛生、屈楚二人所在的門派。

屈楚聯合外人屠了碧羽山莊報了仇，卻沒想到自己是在與虎謀皮。

合作的人不但想要碧羽山莊，還想要屈楚的命。

也是在那個時候，屈楚才知道，那個同自己合作的人，也和自己的師傅一樣，那人的手上也沾了屈家人的血。

屈楚僥倖保住一命，只得假死才能徹底脫身。

而這些，都是葛生所不知道的，更是屈楚不能讓葛生知道的。

回想著剛才沈南山所表演的片段，顧丹青把自己代入屈楚，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

此時的屈楚，心裡不僅僅是對葛生的愛，還帶了破釜沉舟遠走他鄉的決絕。

身著白衣的病弱少年小心踏上馬車，身上的傷尚未痊癒，回頭向碧羽山莊的方向看了最後一眼。

其實他所在的地方，並看不清碧羽山莊現在的樣子，畢竟若真讓旁人見了如今的碧羽山莊，怕也沒人會接自己這單送自己出城了。

往日的回憶歷歷在目，屈楚最終還是沒有留下。

呼嘯的風捲起了馬車上的旗帶，車輪飛馳，載著車上的人一路向北。

屈楚聽著車輪轔轔作響的聲音，伸手按了一下胸膛未愈的傷口，白的衣衫很快就透出了血色，襯的少年的臉色更加蒼白。

他只能向前看。

命運的齒輪帶著所有人前行，自己也已經沒有了回頭的路。

風聲漸停，屈楚知道馬車已經駛離了故地，他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睜開了雙眼，一把掀開身側的帘布。

身後的大道還在不斷變小，遠處的景物變得愈發模糊，屈楚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徹底的回不去了。

過往的情誼，曾經的美好，全都回不去了。

抓住帘布的手突然收緊，屈楚忍不住猛咳了幾下。

他撿來的這條命，還有這身上背著的一筆筆債，已經不許他回頭了。

拍攝的片段不長，馬車是實實在在有人駕駛的馬車，顧丹青被晃的有些難受，好在體質好，因此也沒出什麼問題。

「可以。」

趙勁升又看了幾遍剛才的片段，這才示意顧丹青沒有問題了。

只是……

「何西，你下次如果沒辦法控制住手裡的馬，我這邊就要換人了。」

何西就是剛才給顧丹青趕馬車的演員，也是道具組的工作人員，專門負責馬匹的部分。

被導演指名道姓的這麼一訓，何西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這是明擺著在借他的事兒敲打別人呢。

從顧丹青進劇組到現在，明裡暗裡使絆子的，何西是第一個被揪出來罵的。

「抱歉導演，我之後一定注意，今天二黑有點兒焦躁，我之後多留神。」

趙勁升看了眼何西，沒有再理他，劇組裡的小打小鬧只要不過分，趙勁升都懶得去管，真較真的話，他也管不過來。

不過有了這次的敲打，其他想要找茬的也就消停不少，一方面是顧丹青的表現確實不錯，另一方面則是摸清楚了導演的態度。

再加上沈南山背地裡的敲打，直到電影順利殺青，也沒再鬧出什麼麻煩事兒來。

殺青宴上顧丹青破天荒的喝了不少酒，最後是被沈南山給抱回的酒店。

「南山，你說如果屈楚不執著復仇，那該多好。」

顧丹青喝的暈頭轉向，趴在床上拽了拽沈南山的衣角。

從最後一場戲結束到現在，顧丹青一直都沒能真的走出來屈楚這個角色。

三個月的時間，他在這角色上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加上他本來齣戲就慢，這一連好幾天，做夢都能夢到屈楚最後死的那一幕。

真的是太難受了。

「丹青，已經都結束了。」

沈南山親了親愛人的唇角，把人抄起帶進了浴室。

小傢伙第一次喝這麼多，不但喝倒了全劇組，還把自己喝出了一身酒氣。

把人剝光放進浴缸，沈南山轉過身去找東西，再一回頭就看見喝紅了臉的少年趴在浴缸邊，眯著眼上下打量著自己。

「看什麼呢？」

伸出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沈南山觀察著少年的反應。

第一次喝這麼多，別出什麼事兒才好。

「他怎麼不醒。」

已經喝大了的顧丹青所問非所答，伸出食指戳了一下沈南山的下半身。

手指剛好戳在半醒的頭上，半醒著的小南山很快就變成了清醒的大南山。

「嘶……」沈南山倒抽了一口氣，「我說寶貝兒，你是不是故意的？」

收回手趴在浴缸的邊緣，顧丹青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沈南山眨了眨眼。

「別這麼看著我，你今天還想不想睡了。」

沈南山伸手蓋住了顧丹青的眼，少年喝的暈頭轉向，不睡個好覺明天可能會沒精神。

「不想睡了。」

將蓋住自己眼睛的手拉到唇邊，微醺的少年伸出舌尖輕勾了一下男人的指尖。

「想再清醒一點。」

清醒一些，就能徹底從裡面出來了，應該就可以回歸現實了吧。

葛生和屈楚沒能在一起，但是自己跟沈南山是會在一起一輩子的。

他們是永遠不會分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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