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不能

在那裡!

沖著那個帶面具的小子過去了!

快——

劍如星墜,轉瞬即逝。

謝小意還沒回過神來,那些個修士比他反應得很快。

他們攔不住劍氣,難道還攔不住謝小意嗎?

治不了靈寶還治不了你?

於是默契的同時出手,靈氣蕩漾、五光十色,煞是好看。可只有謝小意知道其中暗含殺機。

不是吧。

真就這麼倒霉?

謝小意急急後退,想要避開沖他而來的劍氣與攻勢。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就在轉瞬間,眼底虹膜已經覆蓋上了一層光彩。

殺機近在咫尺。

就在這時,從一旁伸來一隻手,就如同提溜小雞崽一般,將他提溜了起來。

謝小意感覺到身體一輕,不由自主地騰空而起,向著遠方而去。

冷風扑打在臉頰上。

謝小意眯起了眼睛,側過頭,看見了衛凌霄冷清的下頜。

「喂——」暫時逃離了危險,謝小意還有心情開起玩笑,「凌霄君這麼厲害,還要跑路?」

他本以為衛凌霄不會回答,但風中卻傳來他的回應。

「心境不穩,不好動手。」

以凌霄君的境界,早已是翻山倒海、舉重若輕。如果一個控制不好,說不定整個秘境都要炸了。

秘境崩裂,裡頭的飛鳥走獸自然蕩然無存,其中沾染的因果太大,便使得人有敬畏之心。

「明白。」謝小意點頭。

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嘛。

只能威懾,不能使用。但要是別人不認識凌霄君,那也白搭。

謝小意回過頭一看。

那道劍光還在鍥而不捨地追著,後面還跟了一群的尾巴,長長一串墜在半空中。

「……」

謝小意忍不住感嘆:「我太倒霉了。」

「未必。」衛凌霄道,「靈寶選中你,亦是一種機緣。」

謝小意聳了聳肩:「我怕是無福消受哦。」

交談間,兩人已經乘風而行,來到了叢巒疊嶂間。可見前頭攔著一座高山,眼看著就要到跟前了。謝小意拉了拉衛凌霄的衣袖,讓他趕緊急剎車。

也不知道衛凌霄明白他的意思沒有,足尖點過了一叢樹枝,整個人猶如出弓之箭,射-向了蒼穹。

只是,不管怎麼升空,那座山都好像攔在前面,無法逾越。

難道是飛得不夠高?

不、不對,不是飛得不夠高,而是山在變高!

謝小意仰頭。

前方那座山拔地而起,沖著他們撲了過來,在地面上落下了一大片的陰影。

於是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暗淡了下來,直至一片虛無的黑暗。

-

「呃……」

謝小意捂著額頭,艱難地坐了起來。他先是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等到緩過來以後,看見的便是一處裝飾樸素的房間。

方寸之地,用屏風稍作阻隔,不過一桌兩椅一床一榻。

謝小意愣了片刻,站了起來,推開窗往外一看。

外面的風格與房間一致,貧窮得令人心疼。土塊堆砌的牆壁,院子里擺放著一堆柴火和乾草,還種著一棵柳樹。

謝小意按了按太陽穴。

這不是……他與亡夫生前居住的院子嗎?

怎麼回事?

謝小意的記憶還停留在秘境里被山吞下去的那一刻,一醒來怎麼就回到了這裡?

還好謝小意秘境大冒險的經驗十足,在慌亂過後,就明白過來這時進入到了幻境之中。

幻境嘛,無非就是真真假假,只要心中明白眼前一切都是虛妄,自然能夠脫離。

謝小意沉下心來,默念了一遍:「這是假的。」

沒反應。

謝小意決定加大力度,又默念了十遍。

眼前的景象還是紋絲不動。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綿綿細雨。

謝小意注視著雨絲,明白過來了,並非是幻境沒有反應,而是他明明知道是假的,還心有餘念。

他想知道,在幻境中還能不能見到……那個人。

算算時間,那個人也應該回來了。

謝小意揉了揉臉頰,走到了銅鏡前。

秘境中的他並沒有帶著面具,而是顯露出了真容。銅鏡模糊地倒映出了五官。他難得有些緊張,對著銅鏡整理了一下容顏。

吱嘎——

院子里傳來開門的聲音。

來人腳步匆匆,迫不及待地推開了門。

謝小意轉身看了過去。

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都怔住了。

最終還是謝小意反應過來了,他笑著道:「夫君,今日又忘了帶傘?」

來人做書生打扮,斯文儒雅。只是髮絲早已被雨水打濕,衣擺也全是泥濘。

正是謝小意的凡間夫君,衛臨。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當年謝小意詐死離去,導致夫君衛臨也傷心而去,不管謝小意如何不在意,但心底到底留有一絲瑕疵。

他想要再見夫君一面。

最後一面也好。

衛臨站在原地,用一種看不懂的眼神注視著他。

謝小意用笑掩飾了眼底的情緒,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都淋濕了,我去拿塊巾子來,擦擦乾淨……」

話沒說完,謝小意走過了衛臨面前,被長手一攬,擁入了懷抱之中。

一個溫暖、帶著書香味的懷抱。

這個親昵的動作來的有些突然,謝小意的身體緊繃了片刻,然後慢慢、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他輕輕地喊:「夫君。」

衛臨猶如珍寶失而復得:「夫人。」

兩人保持了一會兒這個動作。謝小意推了衛臨一把:「還是白天呢。」

衛臨「嗯」了一聲,卻沒鬆開手。

謝小意又推了他一下:「等會兒受寒了。」

他這才鬆手。手離開了,眼睛卻還是黏在了謝小意的身上。

謝小意去拿了乾淨的布巾給他擦拭雨水,在一旁問:「今天攤子收入如何?」

衛臨是一個懷才不遇的書生,屢試不第,連個秀才都沒考上。因為讀多了書,也沒有其他本事,只能靠著替別人寫信、抄書為生。

聽起來是挺沒出息的,可架不住他生的好看。

隔壁鄰居都念叨著,若不是有生的這一副好皮相,說不定都討不到媳婦。

謝小意雙手撐著下巴看著夫君。

謙謙君子如玉,說得應當就是衛臨了。

不用過多的形容,反正怎麼看這麼舒心好看便是了。

被這麼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衛臨有些不適應,微微別過了頭。

謝小意一把拽了過來:「你害羞什麼?夫君~」最後一聲叫的是又軟又嬌。

反正在幻境中,都是假的,不如為所欲為一番。

衛臨讀遍了聖賢書,做什麼都是克制自製,難得有放肆的時候。這次卻順水推舟,與謝小意滾做了一處。

謝小意不知碰到了什麼,「哎」了一聲:「什麼東西?好咯人。」

此話一出,兩人都沉默了。

謝小意:「……」

衛臨:「……」

謝小意慌忙解釋:「不是,我的意思是,到底為什麼這麼咯人……」

得。

還不如不說。

謝小意緊緊閉上了嘴,就算是他臉皮再厚,此時也不免臉頰上飛了一抹紅霞。

衛臨無奈嘆了一口氣:「是這個。」

謝小意的眼神有些飄忽:「要不就別掏出來了吧?光天化日的,不太好吧,我不看……」但這麼說著,他還是忍不住偷偷地瞥了過去。

這一下也解釋不清楚,衛臨乾脆把東西掏了出來,放到了謝小意的手心。

謝小意低頭一看,發現手心躺著一枚玉簪。

「……」

衛臨用一種你在瞎想什麼目光看著他。

謝小意強撐著說:「我說的當然是這個,還能有什麼?」他假裝去鑒賞簪子,「這簪子挺好看的啊。花紋挺好的,做工也好……」

看著看著,謝小意不說話了。

這枚簪子他見過,就在他的墳塋里。

當時事出突然,謝小意留下了一個替身偽裝成了屍體就匆匆離去。後來他再次回到甜水鎮,才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事情的始末。

那天也是一個陰雨天。

他們說書生衛臨給書店老闆打了一個月白工,抄了厚厚兩本書,沒要什麼,就要了一枚玉簪。

他們說書生傻的很。這玉簪是邊角料做的,做工也糙得很,根本不值什麼錢,他偏像是得到什麼寶貝似得,揣在懷裡就直奔家裡,說是要給自家夫人的。

然後……

然後他就看到自家夫人倒在血泊里的樣子。當場人臉就白了,等街坊鄰居到的時候,發現他抱著已經涼透了的屍體,怔在了原地,手中還拿著那枚玉簪。

謝小意摩挲著玉簪上的花紋,低頭沉默。

衛臨問:「怎麼,不喜歡嗎?」

謝小意悶聲道:「喜歡。」

衛臨:「那我給你帶上。」

謝小意跪坐了起來,任由衛臨給他束髮插簪。

梳著梳著,他突然聽見衛臨說:「我願日日為夫人束髮,白首不相離。」他挽起一縷髮絲,「夫人,可好?」

謝小意聽見他自己答應了下來:「好。」

-

於是這般過了一日又一日。

甜水鎮安靜平淡,毫無波瀾。

衛臨每日去抄書寫信掙錢。兩人也攢不起什麼錢,手頭一寬裕,不是去買書便是購置家什。就這樣,房間里多了點擺設,小院也不再這麼樸素。

漸漸的,謝小意都忘了這是一個幻境。

這裡沒有廣闊的修真界,光怪陸離的法術法寶,可這裡有他的夫君。

他沉溺其中。

直到有一日,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師兄,師兄,你快醒醒!

猶如幻夢初醒。

謝小意在恍惚過後,雙眼清明了起來,於是那聲音也越發的響亮。

「師兄師兄師兄師兄——」

一口氣不帶喘的,聽得都有些聒噪。

謝小意:「……」

他又記起了這是一個虛假的幻境。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沒有立即清醒過來。上一次離去都沒有來得及說一聲道別,這一次,至少再見最後一面。

謝小意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去找衛臨。

這個時辰,衛臨應該在書房看書。

謝小意朝著書房走去,卻發現衛臨先一步走了出來,他似有所感,看著謝小意。

謝小意勉強擠出一抹笑:「夫君。」

衛臨問:「能不走嗎?」

謝小意連猶豫一下都沒有:「不能。」

衛臨平靜地看著他,垂在身側的手卻緊緊地叩起。

謝小意上前一步:「我要走了。」

衛臨:「嗯。」

謝小意聳了聳肩,假裝豁達地說:「不要太想我。」

「嗯。」

「如果以後遇到好的,我不介意你再續弦。」

衛臨沒有回應。

「要好好的。」謝小意說出了那句遲來了多年的話,「要長命百歲,兒孫滿堂啊。」

說完以後,他最後看了衛臨一眼,再無留念,退出了幻境中。

幻境中,謝小意的身軀如玻璃一般四分五裂。

衛臨伸手去抓,就像是流沙一樣,從指間流逝,什麼都沒有留下。

他赤紅著眼睛。

「……可是,我只要你。」

話音落下。

所有的景物顏色衰退,變成了黑白二色,再一眨眼,房屋、院子、甜水鎮……所有都變成了虛無。

只餘下書生衛臨。

不……現在應該稱呼他為,凌霄君。

凌霄君顯出了真面容,只是雙眼赤紅,周身氣息不穩,隱約間可見黑氣環繞。

這是近乎入魔的徵兆。

-

「師兄!」顧白抓著謝小意的肩膀不停地搖晃著,「師兄師兄——」

謝小意虛弱地說:「別搖了,再搖人沒了。」

顧白連忙住手:「人沒事吧?」

謝小意:「沒事。」

顧白不太相信:「那你怎麼這麼久都沒醒,發生了什麼?」

謝小意幽幽嘆了一口氣:「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顧白接上了下一句話:「醒了很久還是很感動?」

謝小意琢磨了一下:「還挺押韻啊?」

顧白不好意思地抓了一下後腦勺:「嘿嘿。」

謝小意徹底清醒了過來,往四周一看,不少人都七零八落地躺在了地上,想來都已經進入了幻境,其中一個躺得最好看的就是凌霄君。

他摸了摸臉頰,確定面具還在以後,過去想要叫凌霄君從幻境中醒來。

剛走到跟前,謝小意還沒付諸於行動,就見凌霄君猛地睜開了眼睛。純黑眼瞳中劍意涌動,毫無感情。

謝小意不知道這位殺神在幻境中看見了什麼,但想來應該是不太好的事。如今凌霄君一改平易近人的模樣,現在殺氣環繞,讓謝小意更暗自堅定了絕對不能在他面前摘下面具的想法。

——還記得那位七分像畫皮的下場嗎?他可不想被當場擊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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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回家了一趟,趕車,沒時間碼字,今天更一章長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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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他馬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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