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皆草木
「沒、沒什麼。」
李阿姨只當他不好意思,又笑著說:「其實你也不用多想,陸先生這段時間很忙,等閑下來了一定會好好陪您的。」
喬燼偷偷在心裡想,他還是、還是忙一些,別回家好了。
聽起來陸銜洲是一個很兇很嚴肅的人,一定不喜歡別人動不動就哭,可他天生愛哭,小時候練舞拉筋太痛了都會哭。
這種本能,他根本忍不住,有時候明明告訴自己不準哭,可是眼淚還是先一步下來了。
喬燼兩隻手攥在一起,小心翼翼的鼓起勇氣問李阿姨,「陸先生他,討厭別人哭嗎?」
「他比較欣賞利落幹練的人,像是寧小姐那樣還有牧先生那樣,不過我也沒見過有人敢在他面前哭,怎麼啦?」
喬燼不自覺又想起那道嚴厲中帶著一絲笑的嗓音,心跳忽然又亂了。
大提琴一樣每一根弦都又低又沉,不像自己無論怎麼假裝沉穩,都帶著一股怎麼也改不掉的小奶音。
喬燼趴在收拾好的餐桌上,懨懨的沒什麼精神,李阿姨笑著把他趕去沙發上坐。
他邊走腦海里忽然又想起程律師的話,『陸先生很知名,財經雜誌上有他的資料,如果您想了解,可以去看看。』
他曲著腿窩在沙發上,看著李阿姨忙來忙去的背影,給自己做了好幾遍心理建設才打開搜索界面,小心翼翼地輸入了陸銜洲三個字,點擊搜索按鈕的時候,像看恐怖片似的眯了一條縫,然後瞬間瞪大了眼睛。
!!!
他長得一點也不醜!
喬燼不敢置信的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拉上去看了下搜索框里的名字,屏幕上這個人,真的是陸銜洲嗎?!
他不僅不蒼老醜陋,反而英俊極了。
眉目狹長而黑,帶著一股鋒利的弧度,微微側目的眼神被相機定格下來,就像是……忽然發現了偷看他的人。
喬燼被他「看」的心慌,再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急忙把界面往下拉了拉遮掉他的臉,不讓呼吸更加紊亂。
照片上的陸銜洲眼神凌厲,雖然和夢裡的樣子完全不同,但看起來還是很兇。
李阿姨收拾完東西,洗了一小盤水果過來給他吃,又問他晚上想吃什麼,先生不在家需要什麼都跟自己說。
喬燼說不用,好不容易等到李阿姨走了才稍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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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燼的親生父親因為誤殺了人入獄,楊芹背負巨債和漫天的聲討辱罵,帶著喬燼東躲西藏艱難度日,每天起早貪黑的打工卻還是應付不了那些討債的人。
他小時候就長得漂亮,那些人讓楊芹拿他來抵一部分債,楊芹說什麼都不肯,走投無路便嫁給了當時看上她容貌的馮玉生。
結果嫁給他的日子也不好過,她「虧欠」馮玉生,在這個家也沒有發言權,希望藉由自己的忍氣吞聲,讓喬燼過的稍微好一些。
楊芹一直跟他說,他不如別人伶俐、不會跟人相處就少說話,乖乖在房間里不要出來。
他不聰明,卻很聽話,然而事有兩面,楊芹本意是希望他乖乖的,結果卻成了就算是在學校里受了欺負他也都默默忍受,從來不肯告訴楊芹,怕她擔心。
喬燼其實並不太懂婚姻分配,也許他比陸銜洲更為排斥這種規定,只是不知道、也沒有那樣的能力去反抗罷了。
從小楊芹就讓他乖,給他形成了一個潛意識,乖、聽話就不會惹別人生氣了。
喬燼收起手機,默默在心裡下定決心,他一定會乖,會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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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想什麼呢。」
喬燼回過神來,發現是周訴。
他是個Beta,算是喬燼唯一的朋友,為人爽朗,雖然平時總把自己搞得像個不良少年看起來很不好惹一樣,但是心地很好。
「看你發半天呆了,怎麼姜飛那個傻逼又找你了?」周訴說著便要去擼袖子,被喬燼一下子拽住手臂,搖搖頭說:「沒有。」
周訴坐下來,一隻手大大咧咧的搭在喬燼的肩膀上,側身靠在桌上說:「我猜他最近也找不了你麻煩了,一個Alpha讓我揍的在地上喊爹,我看他就是老哇子堪蚌殼——光聽到嘴響。」
喬燼每次都能被他的歇後語逗笑,天生的笑眼彎成個月牙兒,和梨渦交相輝映,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甜味。
周訴見目的達到,收回手裝模作樣的捂住胸口:「啊喬美人你別這麼跟我笑,我要死了快快快扶我一把。」
喬燼忙收住笑輕輕咳了一聲,這才發現他手上真的有傷,微微蹙眉問道:「你真的打他了?」
「對啊,我不是說了么姜飛總纏著你,好像是個Alpha了不得似的,仗著信息素跟你契合度有87%就想撩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配嗎?唱戲打水桶——算啥傢伙,87%就了不得了?說不定以後有個跟你契合度99%的呢。」
喬燼手指一僵,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
周訴發現不對,推了他一下,「你咋了?」
「周訴。」喬燼咬咬嘴唇,在心裡來來回回想了好幾遍,才小心翼翼的抬眼看著他問:「我跟你說一個秘密,你能不告訴別人嗎?」
周訴一拍胸脯:「能啊,就是讓我滾釘板都不往外傳,你說吧。」
「我結婚了。」
「切,你這墳上燒報紙——糊弄鬼呢。」周訴擺了下手笑起來,沒等喬燼解釋他自己就欺近了壓低聲音問:「喬美人,燒沒燒紙?」
喬燼搖搖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價值不菲的鑽戒。
「那……我……不是,這沒聽說啊,等等你們結婚沒辦婚禮?」周訴盯著他手心兒里的戒指,總算髮現問題在哪兒了,「阿姨就讓你這麼嫁了?」
這件事太過複雜,喬燼不知道怎麼解釋,就點了下頭。
周訴覺得頭殼發昏,捂了下腦袋緩了一陣又說:「那人誰啊?」
「陸銜洲。」
「卧槽誰?陸銜洲?!」
周訴一喊出來,整個教室都側目過來看他,忙又壓低了聲音,小聲說:「完了,這個我打不過,他要是欺負你,我沒轍了。」
喬燼微微皺眉:「你也認識他嗎?」
周訴說:「不認識只聽過,我哥就在他們分公司上班,有一次他來視察分公司,把分公司負責人訓得跟什麼一樣,緊接著下面那個月的業績就提高了三個百分點,太魔鬼了。」
喬燼越聽心越沉,周訴卻像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眼睛一亮,說:「哎哎哎!大水沖了菩薩——絕妙啊。」
「什麼?」
周訴撐著下巴,笑眯眯的說:「下次姜飛再纏著你,你把你老公名字往他臉上一甩,保管給這孫子嚇尿。」
喬燼抿了下唇,輕搖了下頭說:「他好像不希望別人知道我們結了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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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總,您私自結婚的事兒陸老知道了。」
陸銜洲手指抵著額角,淡淡的「嗯」了一聲。
寧藍斟酌了下,她只知道陸銜洲和父母的關係比較淡,但並不知內情,只當是兩方門不當戶不對,看不上喬燼罷了。
也是,馮玉生那種見錢眼開的暴發戶,怎麼配得上根基穩重的陸氏掌權人。
陸銜洲打開了一點窗戶,微涼的風裹挾著一顆雨珠落在他臉上,打斷了寧藍條理清晰的工作報告,說了聲:「先去趟大學。」
寧藍:「去看太太?」
陸銜洲指尖微頓,「喬燼也在平城大學?」
寧藍在心裡默默翻了下白眼,心說你還敢再瞧不起自己的老婆一點嗎。
「敢情您連資料都沒看完啊,太太是平城大學破格錄取的新生,周老親自簽字的。」
「破格錄取?」
寧藍說:「是啊,因為太太的文化課成績實在是……有點不太好,因為在舞蹈上非常有天分,所以就破格錄取他了。」
陸銜洲想起那個柔軟的細腰和怯生生的臉,無意識的捻了捻指尖,說:「幸好是錄取之前,這要是之後就會有新聞說他是靠吹校長親屬的枕邊風了,周老眼神兒還不錯。」
寧藍一聽,又默默翻了個白眼。
平城大學如今的校長名叫周靜敏,是他的舅舅。
周家一門是勤儉樸實的書香門第,家風看的比什麼都重,偏偏出了一個周婉容去做小三,還在明知沒有名分的狀況下生了陸銜洲,被周家掃地出門。
周靜敏為人和善,雖然不認同妹妹的行事,但對這個外甥卻是很疼惜。
相比較親生父母而言,陸銜洲和周靜敏的關係更像是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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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銜洲沒興師動眾的開車進去,讓司機和寧藍在門口等著,自己走著進去。
平成大學是個很有歷史的大學,林蔭茂密,建築都是白牆黛瓦,走在裡面讓人心情都不自覺的平靜下來。
他從平城大學畢業多年,臨危接管遭遇重大危機面臨破產的陸氏,幾乎一次都沒有回來過沒因為不想被人圍觀便刻意找了條小道。
「哎那個舞你練的怎麼樣了啊,好像說校慶那天有不少導演製片人什麼的來呢,你要是跳得好了說不定就被簽去娛樂圈了。」
喬燼說:「我沒想過去娛樂圈,你知道的,我……」
周訴不愛聽他說這個,一把勾住他肩膀往自己一拽,故作生氣的說:「喂,不準提那種事兒啊,你都治好了,內向又不是病,別聽那些傻逼亂說,聽見沒。」
「嗯。」喬燼被他逗笑,頰邊的小梨渦壓出一點笑痕,秀致的眉眼彎彎的透著一股甜味,顯然是很習慣這種「親昵」了。
陸銜洲看著兩人越走越遠,淡淡地收回了視線,看來,他的小妻子也沒有想象中那麼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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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舞蹈室里只有一個人。
喬燼穿著輕便寬鬆的舞蹈服流暢的做著動作,旋轉、下腰,把所有的注意力盡量全放在肢體動作上。
有一次他在家裡的舞蹈房練舞,馮玉生喝多了回來將他一把按住壓在了鏡面上,手放在他貼身的連身舞蹈服上,帶著酒氣說:「小/騷/貨,在門口看你半天了,勾引我?」
喬燼被他嚇壞了,拚命掙扎著反抗卻因為Alpha天生的蠻力動彈不得,正好楊芹上樓叫他們吃飯才看見。
楊芹的底線就是喬燼,她能忍受自己委屈,但不允許別人欺負他,頭一次跟馮玉生吵了起來,他自知理虧只能道歉說自己喝多了,再也不敢了。
從那以後,喬燼便不敢在家裡跳舞了,也沒人知道他簽了婚姻契約書之後失眠了多長時間。
他很怕陸銜洲也會像馮玉生那樣用滿是酒氣的嘴靠近他耳邊說他勾引人,好希望陸銜洲永遠都別回家,把他娶了自己的事情忘記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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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銜洲站在後門,比剛才更加近距離的地看了一會自己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妻子。
他看起來像是未成年,手骨細的能一隻手鬆松圈住,哪哪兒都透出一股不經摧殘的脆弱感,但跳舞的時候很投入,會發光。
儘管穿著寬鬆的衣服還是能看的出裡頭包裹著的腰很細,很軟,雙腿筆直修長,側臉白皙中透著一股微微的帶著汗意的粉。
空氣里有淡淡的甜奶味,陸銜洲眼神一瞬間暗下來,他連控制信息素都不會?跳個舞都能暴露出來!到底有沒有一點作為Omega的自覺!
這是只有他一個人,如果這裡還有其他觀眾,他就不知道到底有多危險?
陸銜洲想著,身上的怒意不自覺的盛了,有種山雨欲來的架勢,一下子把舞蹈房的氣壓扯低了幾度。
喬燼是Omega,又因為信息素契合度過高,敏感的感覺到一股壓迫,反射性的停了動作,一回頭。
!!
他驚嚇的後退了幾步,表情一下子僵在臉上。
陸銜洲看見他受驚的表情,鼻尖幾乎是同時蔓延進一股濃烈的甜奶味信息素氣味,帶著明晃晃的恐懼。
「怎麼不跳了?」
喬燼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想禮貌的沖他笑一下可又笑不出來,半天擠出來一個難看的、彷彿是哭一樣勉強的笑。
陸銜洲看出他的害怕,故意問他:「認識我嗎?」
喬燼艱難點頭。
「還真聽程君的話去搜了?都看到什麼了?」
喬燼沒敢說自己除了有些商業財經版訪問之外,還看了很多花邊新聞,那上面非常詳細的寫了他和每一任情人的感情生活。
他有些羞愧的低下頭,「什麼都……沒……我……」
舞蹈房內的信息素從門縫裡溢出來,陸銜洲原本只是靠在門口,看著他連句話都說不好,緊張又局促的忍不住想逃,剛才在拐角讓人摸頭不是挺自然的么。
喬燼看著他伸手徹底推開後門,腳步緩慢的走進來,深色的大衣熨燙的筆挺,搭在肩上隨著他的動作輕顫了兩下,整個人都透著一股不容逃脫的壓迫。
陸銜洲看見他鼻尖有汗,臉頰也泛著一絲紅暈以為是熱的,結果走進來才發現舞蹈房裡根本沒開空調,垂眸看了他光著的腳一眼。
「不冷嗎?」
喬燼避無可避,后腰已經抵在了把桿上,「不、不阿嚏……」
陸銜洲拿下肩上的大衣,手臂一伸將帶著他氣息的大衣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冰冷的西裝袖扣貼到他的頸側皮膚,反射性的哆嗦了下,「涼。」
陸銜洲收回手,順道抹了一下他鼻尖上的汗,低聲問他:「那天為什麼掛我電話?」
喬燼臉受驚的抬起頭,又猛地垂下頭,卻被他一下子掐住下巴。
「喬喬。」
下巴上的那隻手明明有些涼,喬燼卻覺得滾燙,燒的他呼吸困難,卻逃脫不了,只能被他掐住下巴迎向他。
因為身高不夠,迫不得已微微踮起腳尖,不自覺地張口呼吸,落在陸銜洲眼裡的殷紅嘴唇一張一合。
「是咕咕。」
「姑姑?」
喬燼說:「是我的貓……它叫咕咕。」
陸銜洲沉默半秒,說:「下次找個好點的借口。」
喬燼忙不迭搖頭,卻被他捏著下巴動不了,怕他因此生氣慌忙解釋說:「我……我沒撒謊,真的。」
「真的?」
喬燼不確定他是什麼意思,輕輕的眨了下眼,「真的,你相信、相信我沒有……撒謊。」
陸銜洲幾乎從一進來就發現了,這個小孩說話的時候不大利落,一緊張就斷斷續續的全靠他自己理順了再推斷一下才能得出他真正想說的話。
聲音很抖,肩膀也有細細微微的顫抖,這一切都在昭示著一件事。
陸銜洲說:「你很怕我。」
喬燼下意識想點頭,但覺得如果說了他一定會不高興,索性就咬著嘴唇不說話。
果然不會撒謊。
陸銜洲鬆開手指背到身後,發現他一被鬆開就慌忙的後退了兩步,細白的指尖抓著他大衣的衣擺,眼圈通紅彷彿在忍耐什麼。
「你怕我會碰你,標記你,還是怕什麼?」
陸銜洲站在他面前,擋住了陽光進來的路線,用陰影將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嚴絲合縫的無處可逃。
喬燼這才發現,陸銜洲根本不需要鞭子,也不需要像他夢裡那樣蒼老醜陋,他即便長得很好看,也一樣嚇人。
陸銜洲微微俯下身,靠在他的耳邊,說:「我不喜歡有人跟我撒謊,說實話,怕我嗎?」
喬燼不敢動,任由他的呼吸繞在自己耳邊,不自覺的掐緊了他大衣的衣料,小心翼翼的點頭。
陸銜洲沒想到他真就乖乖的承認了,驚訝於竟然會有小孩兒這麼乖,問什麼答什麼。
因為抿唇而壓出來的小梨渦,還有鼻尖冒出的細汗,彷彿每一個細胞都在爭先恐後的往外漫信息素。
如果不是他手裡的資料證明了他真的傻乎乎的,陸銜洲甚至以為他在用和他99%的信息素契合度在勾引他。
「你的信息素快把這間舞蹈室填滿了。」
話音一落,喬燼瞬間抬起雙手捂住了後頸的腺體,驚嚇的臉都白了。
「我有這麼嚇人嗎?」
喬燼被他捏住耳朵,呼吸一顫,嘴唇哆嗦了下又緊緊地閉上,眼圈紅的快要兜不住眼淚,卻又不敢哭。
陸銜洲看見他耳垂紅的幾乎滴血,伸出手揉了下,將他的懼怕加深了一層,「如果我不同意離婚,你這一輩子就只能待在我身邊,最好儘快習慣,明白嗎。」
喬燼眼眸瞪大,脫口道:「不……」
「逗你的。」陸銜洲鬆開手,臉色變得有些冷漠,「我答應過不會標記你,就不會碰你,你只是換了個地方住不用這麼怕我,最多三年,你就可以提出離婚,追求你自己的幸福。」
喬燼看著他突然沉下的臉色,還有轉身離去的背影,心慌的猜測他是不是生氣了。
他明明已經很小心了,如果他剛才不說話、或者是再聰明一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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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棟別墅在半山,這個時節沒有蟲鳴鳥叫,靜悄悄的。
喬燼在舞蹈室幾乎待到最後一刻,換完衣服餘光瞥見陸銜洲的大衣搭在把桿上,深吸了口氣走過去抱起來。
大衣溫暖挺括,摸起來卻很柔軟,還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信息素氣味,和他甜軟的奶味不一樣,像是某種很醇厚又加了冰塊的酒,透著一股涼意。
喬燼穿著自己的厚外套,小心的抱著他的衣服出了校門,回到家的時候先四下看了看青蒼不在才鬆了口氣。
他將書包放下,李阿姨正好端著菜出來,立刻眉開眼笑道:「太太回來啦,洗洗手就可以吃飯了。」
喬燼低頭換鞋,看著鞋架上放著一雙男人的鞋,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還不在,那就一定是陸銜洲的了。
「太太,先生在書房。」李阿姨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嗓門有點大,「您要是上去的話,能幫我叫他下來吃飯嗎?我還有個湯怕糊了騰不開手。」
喬燼想拒絕,可話頂在舌尖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只好說:「嗯。」
他先回房間放了東西,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才走到書房門口,剛想抬手就聽見一道低沉而嚴厲的嗓音。
「你第一天跟我?還是你覺得陸氏缺這幾十萬的賠償款?」
……
「我向來不接受任何道歉,既然有膽量在我的手上動這心思就該做好覺悟,掉眼淚在我這裡是最無用的東西,自尋死路與人無尤,我沒興趣做慈善。」
「同歸於盡?有多少人揚言要跟我同歸於盡。」陸銜洲話音一停,喬燼沒來由打了個哆嗦,陸銜洲嗓音冷漠:「在我這裡只有自取滅亡,沒有同歸於盡。」
喬燼光是聽著就覺得對面那個人好慘,於是暗暗推人及己的鞭策自己,一定要乖,不可以惹他生氣。
他念叨著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結果手一下子按在了門上「咚」的一聲。
「誰在門口,滾進來!」
!!!
被發現了!
喬燼站在門口不敢抬頭,聲若蚊吶道:「陸……陸先生。」
「有事?」
喬燼攥著門把,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眼,正面牆那麼大的書架整整齊齊的擺滿了書,一層又一層的儼然是個小型圖書館。
陸銜洲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抬眸看他。
空調開得很足,他穿著一件立領的棉麻襯衫,外頭是件灰色的針織衫,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說話!」
喬燼手指下意識掐緊,鼻尖不自覺的冒出汗來,本能道歉:「對對對不起。」
陸銜洲最忌諱別人偷聽,尤其這個人還是當做籌碼、有可能帶著目的交易而來的「妻子」,臉色更沉,「說,在書房門口乾什麼?」
喬燼臉色有點發白,緊張兮兮的跟他解釋,「李阿姨讓我上來叫您吃飯,我不是……不是有意偷聽的……還有、還……還您。」
陸銜洲順著他伸平的手一看,是他中午在舞蹈室留給他的大衣,眼睛紅紅的抱著大衣不知所措,局促的要哭出來。
陸銜洲脾氣並不好,他也沒有跟這種嬌嬌軟軟動不動就哭鼻子的Omega相處過,眼皮微合盡量將那股暴力鎮壓的念頭壓了下去。
「喵嗚……」
一隻圓滾滾的三花從桌子底下跳上來,一腳踩在文件夾上,留下一個黑乎乎的腳印,陸銜洲眉頭猛地一皺,「嘶」了一聲便抬起手。
喬燼以為他要打咕咕,忙不迭跑進來護住。
「別、別打。」
陸銜洲趕貓的手停在半空中,指指文件夾,「它把我的文件踩髒了,不打,燉了他?」
喬燼被嚇到了,用力搖頭:「不……」
「還有。」
喬燼一口氣又提了起來,膽戰心驚的攥緊了手指,活像一個挨訓的小學生。
「今天下午,李阿姨在餐桌上發現一地鳥毛,你的咕咕能上天?」
喬燼下意識跟著他的話往桌上一看,那隻漂亮的小鸚鵡翅膀那裡禿了一塊兒,看起來慘兮兮的,虛弱的哀鳴了一聲。
!!!
「對……對對對不起。」
「所以呢?」陸銜洲收回手,交叉著放在桌上向後靠在椅子上,看著半趴在自己辦公桌上緊張兮兮的小孩,眉梢微微挑起,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喬燼看看文件夾上的貓腳印,看看禿了毛的玄鳳,又看看自己懷裡的貓,小心翼翼囁嚅道:「我不、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能讓我原諒你和這個小畜生嗎?」陸銜洲輕笑,「是不是太簡單了?」
喬燼抿抿唇,思來想去了半天,低下頭小聲說:「您、您說怎麼辦都可以,我聽您的。」
陸銜洲「唔」了一聲,更弄的喬燼緊張不已,咬住嘴唇控制不住的往外冒信息素,很快將書房裡的空氣都染上了一絲甜味。
這股甜味似乎能讓人的心情變好,又或許是他乖軟的樣子戳到了心臟的某一處,陸銜洲好整以暇的逗他,「如果……我要懲罰你,也聽我的?」
喬燼眼睛倏地睜開,目光碰到陸銜洲眼神的時候又彷彿受驚般低了下去,輕輕吸了一口氣,眼圈一下子紅了。
「怎麼,反悔了?既然這樣,那……」
喬燼怕他真的會把貓燉了,忙不迭眨了眨眼睛憋住哭腔急急點頭:「我聽,我聽。」
他緊緊地護著懷裡的貓,呼吸和信息素一起顫,明明就緊張的快哭了,怎麼還這麼乖的認罰?
?
陸銜洲人生中頭一回對人性產生了疑問。
什麼毛病?
陸銜洲合理分析了一會,得出一個有可能的結論,他這個小妻子該不會有抖M傾向吧。
「如果我要打你,你也聽?」
喬燼不敢置信的看了他兩秒,一見陸銜洲真的把手舉起來反射性的把眼睛閉上了,軟糯糯的嗓音帶著顫兒的「嗯」了一聲。
陸銜洲揚著手,被這個小孩驚呆了,決定試試他,「這是挨打的姿勢?還是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喬燼睜開眼,茫然了兩秒不知如何是好,緊張的睫毛直顫,在哭出來之前信息素先一步冒了出來,緊接著就是哭腔,「那您……您要打哪裡?」
您?
陸銜洲先是被他這個敬語弄得驚了一秒鐘,再來便是這句打哪裡,說認罰就認罰,連狡辯都沒有一句?
「你讓我選?」
喬燼紅著眼睛站在他的辦公桌前,活像是一個被欺負狠了的小媳婦,又乖又軟又聽話,讓幹什麼幹什麼。
陸銜洲本就不是什麼溫潤謙和的人,前半輩子的骨子裡除了陰冷嗜殺就剩詭譎算計,看他這麼乖不僅沒有心軟,還故意道:「我選的話,就是屁股了。」
喬燼被他嚇壞了,下意識的雙手護住又鬆開,咬著嘴唇想跟他打商量卻又怕他罰得更重而不敢開口,只好認命的點頭。
他轉過身,乖乖的翹起屁股朝向他,在轉過身的那一瞬間一滴淚從眼眶裡落出來,啪嗒一聲在辦公桌上摔得粉碎。
「你打……打吧。」喬燼忍著哭腔,狠狠地閉上眼睛不敢抹眼淚,委屈的快要……不,是已經哭出來了。
陸銜洲看著他乖乖撅起來的屁股,纖細的雙腿綳的筆直,不難看出他其實在發抖,估計連臀上的肌肉都像塊小石頭了。
「不準哭。」
喬燼一聽見他沉冷的嗓音,立即抬手捂住嘴唇不讓哭腔和呼吸聲傳出來,身子卻顫的更厲害了。
陸銜洲視線發沉的看著喬燼,讓他挨打就乖乖撅屁股,不準哭他就不哭,這是不是有些聽話的過了頭?
他就是再禽獸也不可能因為這麼個腳印和一撮毛揍他吧,這小孩兒腦袋裡裝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在家也這樣?
不過。
陸銜洲眼神微微沉下來,這麼個膽小又怯糯的小孩兒如果不是因為基因管理局的婚姻分配,這輩子都不會認識他這種人。
眼圈說紅就紅,眼淚小珍珠似的往下掉,還有輕顫的身子和紊亂的呼吸,從進來開始,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好。
如果不是真的怕他,那這個演技可以拿影帝了。
不管馮玉生打的什麼主意,在他陸銜洲這裡,沒有特權和例外。
他的小妻子,也一樣。
喬燼對他來說,只是個等價交換來的一個籌碼罷了,他長得漂亮,也乖,養在家裡當個花瓶還養得起,僅此而已。
「走吧。」
喬燼茫然:「不……不打了嗎?」
陸銜洲垂眸,伸手將他拉起來,無奈道:「打你是家暴,你回頭自個兒記在本子上,如果表現好就饒了你,表現不好加倍懲罰。」
喬燼抿住紅潤的唇,眼眶裡還含著半顆淚,不太確定的問他:「你真、真的不會燉……咕咕嗎?」
「……我還沒打你就要嚇哭了,我真的打你,你覺得自己能受得住嗎?」
喬燼在同是Omega的人群里都不算特別高,又因為常年練舞而顯得纖瘦柔軟,陸銜洲又比一般的Alpha還要高出一些。
他那隻手看起來比他大了很多,指骨分明充滿力道,如果打他一下,屁股一定會腫,喬燼被自己的腦補嚇的又要哭。
「怎麼了?」
喬燼以為他反悔了,用力搖頭慌亂的說:「不……不要。」
「好了,下樓吃飯吧。」
喬燼看著他先一步離開書房的背影,相信他真的不打自己才稍稍鬆了口氣,小跑著跟上了他的步伐,離的遠遠的一前一後下了樓。
李阿姨看著兩人,一個算了不看也罷,另一個則是臉頰微紅的和他保持了一點距離,局促的坐在了餐桌的另一側。
李阿姨抿嘴笑,喲,害羞了。
喬燼吃飯的時候幾乎沒有聲音,小口小口的還不如他身邊趴著的那隻貓動靜大,陸銜洲微微蹙眉,「不愛吃?」
喬燼自顧自的緊張,沒聽見。
「喬燼。」
「啊?」喬燼抬起頭。
陸銜洲掃了一眼飯桌,又抬眸為他:「這些菜不和口味?」
李阿姨正好端著湯過來,聽見這話忙道:「不愛吃嗎?那下次我不做這些了,太太有什麼想吃的就跟我說,或者明天我列個菜單出來您看看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沒有,都很好吃。」喬燼生怕她不信,忙在嘴裡塞了一大口,撐的嘴裡滿滿當當的跟剛偷到了瓜子的倉鼠似的。
陸銜洲看著他只要一碰見自己就緊張的恨不得躲得遠遠的模樣,就像是被獅子困住的獵物,無處可逃的劇烈發抖。
他都已經承諾過不會碰他,也不會標記他,他為什麼還怕成這樣,自己的信譽看起來這麼差嗎?
陸銜洲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害怕些什麼,活像他是個會吃人的怪物。
「喬燼。」
「嗯……嗯?」
「吃飯的時候不要走神,小心卡住。」陸銜洲有些無奈,他到底是娶了個妻子還是買了個孩子,壓下心底的不耐,盡量平和的說:「小口吃。」
喬燼抬起頭,嘴角沾了一粒米,傻乎乎的紅著眼睛看他,陸銜洲鬼使神差的伸手抽了張紙巾幫他抹掉。
喬燼臉頰泛紅忙不迭接過紙,小聲說:「我自己來。」
「嗯。」陸銜洲收回手,也沒心思在這兒看他慢吞吞的吃飯,便道:「吃飽了來書房,我有事跟你說。」
喬燼一聽他要走,悄悄鬆了口氣,「嗯。」
陸銜洲聽見他鬆氣的聲音,嘴角微微勾了下,他還不知道自己光是坐在那兒,就能給人這麼大的壓力。
他該慶幸的不是自己坐在那兒,而是Alpha一般不會主動發情,一旦被自己的Omega徹底引誘起來的Alpha主動發情,那才是最可怕的。
「陸總,怎麼樣?跟你的新婚妻子生活還和諧嗎?」
陸銜洲把手機開了免提擱在一邊,語氣不冷不熱:「你希望有什麼進展?」
祝川見縫插針接上話,親切關懷自己那輛超跑的進度,「要是按照我的劇本來,那肯定是一見鍾情,你真香了,然後心甘情願的給我買輛超跑。」
「他跟我差了十歲,都能喊我叔叔了,我一見什麼鍾情。」
「叔叔?哎喲卧槽你可真不要臉,占完便宜還賣乖,老畜生呸。」
陸銜洲翻開自己的文件,漫不經心的說:「你有那個時間關心我的夫妻生活,不如去關心一下薄總,我聽說他最近有個項目要跟你合作,你拒了?」
「我腦子壞了才跟他合作。」祝川不想討論這個話題,轉了個彎兒又落在喬燼身上,「哎對了我聽說你那個小妻子又乖又軟,長得也漂亮,改天沒事兒帶過來玩玩唄。」
陸銜洲筆尖微頓,還未來得及開口拒絕便聽見一聲撕破夜空的尖叫,「啊!!!太太!先生!陸先生快來!」
「我靠什麼聲音!你家遭賊了?」
陸銜洲聽見李阿姨的尖叫聲里還夾雜這青蒼的嘶吼聲,眉頭一擰猛地站了起來,那個小麻煩該不是去惹青蒼了?
不要命了!
李阿姨驚慌失措的跑上樓,「青蒼……」
陸銜洲沒耐心等她說完,快步下了樓一把拉開大門。
喬燼跌坐在門口,拖鞋掉了一隻,露出纖細雪白的腳踝和腳掌,幾乎嚇傻了一動不敢動的縮在門邊,面前是伸著舌頭要去舔他的青蒼。
!!
「青蒼!」
青蒼聽見陸銜洲的聲音立刻向後退了一步,從兇惡變得乖順,小心翼翼的夾著尾巴趴在了地上,喉中是低低的吼聲。
「喬燼。」
他沒反應,像是沒聽見一般,陸銜洲皺起眉蹲下身將手擱在他的肩上,感覺到他突然一顫更往角落縮了,顯然被青蒼嚇壞了。
「別怕,是我,陸銜洲。」陸銜洲伸手將他身子掰過來,臉上全是淚,眼睛紅的像是只兔子,還有細細的嗝,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哭的。
「你怎麼跑門口來了?」陸銜洲伸手給他擦掉眼淚,耐著脾氣問他,「我不是讓你吃完飯到書房來找我嗎,跑出來幹什麼?」
話音未落,喬燼嘴唇一抿猛然哭了起來,好像剛才那些眼淚只是個開胃菜,現在才是重頭戲。
「哪兒被咬了?別哭,先告訴我。」
喬燼根本不聽他的,好像一瞬間就哭進了自己的世界里,坐在地上委屈的嘴唇亂撇,眼看就要張嘴嚎啕大哭。
陸銜洲檢查完,發現他除了臉上有點濕痕之外,身上沒有被青蒼咬著,不知道是不是被舔了,還是純粹的嚇壞了。
陸銜洲看著趴在不遠處的青蒼,還蓄勢待發的要撲上來撕碎喬燼,沉著臉訓道:「滾回去。」
青蒼低低地「嗚」了一聲,耷拉著腦袋回自己的窩了。
陸銜洲不會哄小孩兒,更不知道怎麼哄這個娶了有一周但今天才初次見面的小孩兒,一瞬間的手足無措過後,只能無奈的將他攬進懷裡抱了起來。
「好了沒事了,別怕。」
喬燼埋在他懷裡嗚嗚的哭,李阿姨擔憂的站在客廳里雙手交握,緊張的說:「剛才他說貓不見了,出去找一下,我想就在院子也沒事,沒想到……」
陸銜洲沒等她說完。「把青蒼栓起來,門鎖好,別有下次。」
「好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
陸銜洲將他抱進書房,結果還沒哭完,雖然哭聲沒那麼大了,但還是抽抽噎噎的趴在他懷裡,浸濕了他襯衫的一大片布料。
陸銜洲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是把對自己的恐懼一併哭出來了。
他今天一天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強忍到現在才哭估計也忍不住了,再加上青蒼這麼一嚇,窩在他懷裡委屈的直打哭嗝。
喬燼本就瘦,也不如Alpha那樣高,窩在他懷裡時像是量身定做的契合。
「青蒼只是想親近你,它不敢咬你,別哭了。」陸銜洲沒跟這種一被嚇就掉小珍珠的物種打過交道,頓了頓又生疏的補了句:「喬喬聽話。」
喬燼一抽一噎的哭,陸銜洲想讓他坐在沙發上哭夠了冷靜下來再說,結果一想放就被他拽住了衣服往懷裡窩,說什麼也不下去。
他沒辦法只有將人擱在腿上抱著,在心裡盤算了下哄孩子的招數,他倒是有個三歲半的小侄子,但那個小子膽大包天的都敢背地裡跟祝川學著喊他「老東西」,完全不能作為教材。
「別哭了,再哭下去明天早上起來眼睛就腫了,還想不想去上課了?」
喬燼根本聽不進去,因為天生膽小,青蒼遠比其他家養犬更加兇惡,他一開門就被撲過來呲著牙的血盆大口嚇傻了。
陸銜洲耐心告罄,直接伸出手按在了他頸后發育還不太完全的腺體上,釋放了一絲信息素,選擇了最有效的暴力鎮壓。
他的信息素極強,又和喬燼有99%的契合度,對他來說刺激更大,因為平時控制的很好,所以喬燼並沒有感覺到過,這一釋放直接給激的暈了過去。
陸銜洲接住他軟軟的身子靠在肩上,微微蹙了下眉,總算安靜下來了。
他抱著人剛想起身,就看到手機的屏幕閃了一下,隨手拿起手機解鎖,結果怔在了當場。
電話沒掛。
「哎喲卧槽有點東西啊陸總,上半句還跟我說對這種軟軟的小孩兒沒興趣,能當人叔叔了,下一句就溫言軟語的哄著他聽話了,原來您還好這口呢。」
「運營商不收你錢?在這兒聽牆角。」
「運營商算什麼,還不夠超跑一塊油漆的價兒,哎怎麼著,是不是真香了?快說快說,我聽你哄人都覺得你讓人盜號了,還是現在的你正常。」
陸銜洲低頭看了眼懷裡很不安穩的喬燼,睫毛濕漉漉的全是未乾的淚痕,冷聲說:「當家裡養了個小孩兒罷了,我目前沒有亂/倫的打算。」
祝川敏銳的發現他用了目前兩個字,不依不饒的追問,陸銜洲被他問的煩躁,冷道:「以後也不會有,快滾。」
陸銜洲掛了電話又給李阿姨撥了一個,讓她煮一杯熱牛奶上來,多放些糖。
他身上這麼甜,應該也喜歡吃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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