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次落地時,已在山中,密林深處,人煙絕跡。
清梔站穩身子,拉過玄壑的手,將手中攥著的靈株放到他的掌心。
原本冰涼的靈株沾著她的氣息和溫度,變得暖暖的,玄壑合攏掌心,彷彿要將那溫熱柔軟的感覺留得久一些。
「這山中靈氣鼎盛,是修鍊的好地方,可怎麼感覺不到四周有精靈呢?」清梔四下看了看,探了探,轉頭問他。
玄壑將靈株收起,走到她的身邊,告訴她:「這裡是禁地,外人沒有允許,不得入。」
「那……我和你算不算外人?」清梔看向他,彎眸一笑,櫻桃般的小嘴輕輕一勾,襯著那嬌嫩白皙的肌膚,似是要把人的魂兒都勾了去。
玄壑微微眯了眸,注視著她,若有所思。
神魂與肉身相融后,她比初時鮮活了許多,今日與她一起,她有意無意的言語和動作似乎別有用心,比如她主動抓他的手,比如她贈他女娃娃,再比如……她剛剛說的話。
從殞仙池將她帶回,是因為她的神魂降落天宮時,他感知到了她的強大,她的力量若為他所用,對他而言是極大的助力。再則,天帝鍾愛她托生的這具身體,利用她來牽制天帝,也好讓天帝在想要對付他時投鼠忌器。
所以,他待她極好,寵她,護她,助她恢復修為,她想要什麼都由著她。
歸根結底,不過是她對他有用處罷了。
「這裡是我一手創造的世界,每一寸土地都為我所有,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子民。我帶著你,想去哪裡,便能去哪裡。」他語聲平緩,毫不避諱地告訴她。
聽到他的話,清梔噗嗤一樂,掩嘴輕笑。
他以為她是不信她的話,抿唇看她,琥珀色的眼瞳蘊了一絲深意。
但她並非不相信他的話,只是覺得此刻的他像極了一隻驕傲的孔雀,炫耀著自己靚麗的羽毛。
她很快止住笑,在他動怒之前上前一步,纖細嬌軟的雙臂環住了他的脖子。她輕輕踮起腳尖,寶石般閃亮的眼睛看著他,她的氣息離他那樣近,化作春風細雨澆熄了他山雨欲來的怒。
「你好厲害。」她輕悠悠說著,真誠得看不出半點兒作假。他對她無意,她倒要試試,能不能勾得他的真情。
玄壑面色不改,心弦已滯,半晌才拉下她的手,輕聲對她說:「我帶你去見混沌。」
他們的身影消失之際,緹英和齊燼現了身。
聒噪的齊燼破天荒的有點兒沉悶,盯著兩人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說話。
緹英察覺他的反常,問道:「你怎麼了?」她還以為他又會高談闊論一番。
「那丫頭……」齊燼想了想,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一臉尷尬,「那丫頭還真挺勾人的,我看著都有點招架不住。」
緹英一時語塞,似是無言以對,過了一會才道:「你方才不還說她是豬。」
「能吃確實像豬,不過看她勾引主上的手段,一看就是老於此道。」他煞有介事地交代緹英,「你常在宮中,得好好盯著她,可別讓她誤了主上的事。」
*
清梔跟著玄壑到了關押混沌的地方,說是關押,其實沒有籠子也沒有牢房,是一片開闊的草地,地勢高低起伏,野花簇簇,蝶舞鶯飛。
令人驚異的是,有許多上古時期的珍獸在此地閑庭信步,悠然得很。遠處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上棲息著一隻金羽鳳凰,樹下趴著一對兒麒麟獸,交頸依摩,親昵無比。
天空一聲龍嘯,投下一片陰影,清梔抬頭看見,只見一條黃色翼龍飛過,可不正是應龍。還有什麼商羊、訛獸、畢方、九尾狐……看花了她的眼。
「這裡就是你說的後院?」清梔向前走了幾步,想起他之前說過的話,問道。
「不錯。」
沒想到他還真的一點也沒誇張,這人的實力深不可測吶。
玄壑走到她前面,道:「走吧,混沌就在前面。」
清梔說了聲「好」,跟了上去,可是他步子大,走得快,她在後面跟得累,乾脆小跑到他身邊,一下拉住了他的手。
玄壑腳步一頓,回頭看她,眼中情緒未明。她的手比他小很多,白皙柔軟,就像一片雲朵輕輕飛入他掌心。
「走慢些呀,我跟不上。」她的杏眸兒又閃又亮,笑靨如畫,嬌柔的嗓音聽得人的心都要化了。
他眸色一沉,伸手將她摟到懷中,施展瞬移術一轉眼就到了混沌的面前。初來乍到的混沌卧在一塊石頭旁,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看到它,清梔沒急著喚它,而是抬頭問玄壑:「你帶我來,是要我來審它嗎?」
玄壑淡笑:「除了你,沒有人能與它溝通,你們既然相識,可以隨便聊聊。」混沌這隻凶獸並不十分聰明,耳朵聽不見,眼睛看不見,但能夠感應到它熟悉的人。三界之內極少有人能與混沌溝通,梔兒算是其中之一。
而他沒有告訴她的是,他亦能聽到混沌的心聲。
「那你可要我幫你問些什麼?」
玄壑尚未回答,混沌感應到清梔的氣息,一下醒了過來,迅速地站起,直往她身上蹭,就像一個看見有糖吃高興壞了的小孩子,又像和主人久別重逢的小狗兒,哪裡還有半點凶獸的神威。
「姐姐,是你!」
「是我。」清梔笑著推了推它的大腦袋,「阿丘,你不好好獃在崑崙,跑到雲極宮傷人幹什麼?」
「雲極宮?」混沌獸臉茫然,「那是哪裡?」
「昨晚你打架的地方。」還是一如既往的呆萌啊。清梔忍不住在內心輕嘆。
「哦,有人偷走了我玩耍的毛球,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那裡。」混沌耷拉著腦袋一副很頹喪的樣子,看著委屈又無辜,「可我還沒找到毛球就被人打了,還被刺了一劍,好疼,姐姐摸摸。」
「好,摸摸。」清梔低頭看向它昨晚被玄壑刺傷的地方,本以為憑它的靈力傷口早就癒合得差不多了,卻沒想到被一劍刺穿的傷口癒合得極慢,還在一絲一絲往外流血。
她的手伸了一半又縮了回去,這血淋淋的她怎麼下手?
「可憐的小阿丘,你先療傷吧。」它的傷難好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傷它之人的修為比它高了許多。
混沌悶悶的:「姐姐,你為什麼跟傷我的人在一起?」它感應到了玄壑的氣息,一想到姐姐昨晚阻止它打他害它受傷,它就覺得難過。
清梔轉頭沖著玄壑笑了下,附到混沌耳邊用心聲對它說道:「因為我要勾他來愛我。」
她以為玄壑不會聽到,卻不知他早在無形中破了她的術法,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聽到她說的理由,他深深看她一眼,似笑非笑。
而混沌震驚萬分:「姐姐,魔界那麼多男人愛你,你還不知足啊!」
那麼多,男人,愛你——聽到這三個關鍵詞的玄壑神情瞬間冷了下來,薄唇緊抿,目光看向了別處,寶藍色直裰在風中飄搖,遮掩不住他一身陡然而起的寒意。
「可我就是要他呀。」清梔笑吟吟地從混沌耳邊撤開,又摸了摸它的頭,「你乖乖先療傷。」
玄壑見她轉過身來,渾身寒意散去,目光柔和地看向她:「你們說完了?」
「阿丘應是被人利用,所以才會闖入雲極宮傷你,你能放它走嗎?」
玄壑緩緩搖了搖頭。
「你要把它也困在這裡?」
「殺了,也是可以的。」
聽到他淡淡的全然不似開玩笑的話語,清梔默了一會,然後「哦」了一聲。
「你會阻止我嗎?」他問她。
「不會。」清梔搖頭,補充理由,「攔不住。」她現在的修為遠遠不如他,怎麼可能攔得住他?白費功夫的事情,她向來不做。
「真是無情。」玄壑嘆了一聲。
清梔歪了下頭:難道不是想殺獸的人更無情嗎?
玄壑將她攬到懷中,與她四目相對,微微一笑:「就讓它留在這療傷吧,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裡?」
「殺人盛宴。」他手一抬,緹英和齊燼立時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將清梔推向緹英,道,「幫她換身衣服,好好打扮一下。」
「是,主上。」
他又將裝滿東西的竹籃子交給齊燼,交代:「拿好,別丟了。」
「是,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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