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
司南選擇在家置席面,是存了小心機的。
大酒樓沒錢去,又想讓客人們吃得好一些,於是買了許多好肉好菜,自己在家置辦。
他還效仿官宦人家寫了帖子,送去的時候顯著鄭重,接帖的也覺得體面。
鄰居們聽說司家辦席面,早早地過來幫忙。
小娘子們湊到一堆擇菜洗菜,嬸子嫂嫂們則剁肉、和面,大夥一邊幹活一邊嘻嘻哈哈地聊著天,過節似的。
於二娘和於三娘也來了。兩個小娘子難免尷尬,縮手縮腳的不知道做什麼。
司南瞧出來了,熟稔道:「三娘,你識字,剛好拿著這個單子,去李掌柜家稱些熟食。」
於三娘脆生生應下,「成,我這就去。」
「不急,先坐會兒,喝口水。」
「不用,在家裡坐半晌了。」
司南笑笑,「我跟李掌柜說好了,你們只管拿東西,明日我再去付錢。」
三娘點點頭,「我瞧著東西不少,讓二姐姐跟我一道去吧!」
「成,你來安排。」
三言兩語就化解了最初的尷尬,二娘、三娘不由露出笑模樣。
左鄰右舍拿眼瞅著,暗自點頭。
「我也去!我和二郎都去!」於七寶提著嗓門嚷嚷。
二郎一點面子都不給,「要去你去,我不去。」他還要留在家裡迎客呢!
於七寶好脾氣地笑笑,「那我也不去了。」
於三娘白了他一眼,個窩裡橫的東西!
姐妹兩個前腳出門,於大娘後腳就來了。她秋天成親,按習俗這幾個月不方便串門走親,所以沒和二娘、三娘一道過來。
如今到了門前也沒進,只讓七寶把司南叫出去,遞給他一個花布包。靚青色的細麻布,邊角處綉著一叢翠竹,還有二郎的名字。
「裁得大了些,可以擦手擦臉,也能當包袱使。做得急,不甚精細,讓二郎瞎用罷。」大娘不好意思地笑笑。
司南暗嘆,這麼好的布料,還染著色,定然是瞞著胡氏熬夜做的。
他由衷地說:「大姐兒做得真好,你怎麼知道我沒準備?」
大娘見他喜歡,這才鬆了口氣,「我想著你忙,或許想不到這些。」
說著,又從籃子里拿出兩雙鞋,「聽說二郎去了新學堂要每日練騎射,這底子厚,興許穿著舒適些。」
千層底,青布幫,一針一線納出來的,拿手一比,剛好是二郎的大小,於七寶和於三兒都不能穿。
司南心下動容,這麼好的女兒都不知道珍惜,於三兒兩口子早晚會有報應。
客氣的話沒有多說,只在心裡暗暗記下,等她出嫁的時候,少不得借母親的名義多備兩樣添妝。
二郎抓了兩個炸撒子,硬塞到於大娘手裡。
大娘推辭不過,只得接了,又溫柔地幾句好好讀書的話,這才走了。
邁進於家小院的時候,還是帶著笑的,一抬頭,大娘頓時變了臉色。
胡氏正抱著胳膊,一臉陰沉地瞪著她。
大娘戰戰兢兢道:「娘,您怎麼出來了,不是身子不適嗎?」
「你還真信了?我就是不想去看他們那得意的嘴臉!你們倒好,一個個上趕著,呵!」
「大郎哥哥好著呢!」於七寶扒著門板,「娘,你還頭疼不?不疼的話就過去給嬸子們搭把手,不然我們都沒臉留下吃飯。」
「疼!疼死了!搭不了手!」胡氏煩躁地揮揮手,擰身進了屋子。
於大娘子僵著的身子這才一點點放鬆下來,渡過一劫似的。
於七寶朝她眨眨眼,小聲道:「大郎哥哥讓我來救你。」
於大娘怔了怔,又溫婉地笑了。
南哥兒能把日子過好,是他應得的,爹娘再嫉妒,到頭來不過是自找氣生。
崔家寨的兄弟們也來了。
崔實騎著輛嶄新的三輪車,拉來兩個大圓桌。
這輛三輪車是照著司南留下的圖紙做的,比司南的車斗大,車身重,拉得東西也多,騎上去要費勁些。
漢子們卻半點兒都不覺得辛苦,一路上搶著騎。
瞧見門洞後放的御賜三輪,崔實不由笑了,「原想著,新做的這車比你原先那個大,還結實,想得你一句誇,沒承想你又有新的了。」
還是鐵的!
司南笑笑,「誇還是要誇的,沒想到木頭哥能做得這麼好。」
不是客套話,這輛三輪厚實又穩當,比他在汴京城找的那個木匠手藝還好。
還有那對大圓桌,也是極好的。
司南把圖紙請人捎回去,沒想到這麼快就做出來了。大大的圓桌往地上一放,厚厚實實,穩穩噹噹,還能摺疊。
司南朝唐玄招招手,「快過來,我給你變個戲法。」
大夥都震驚了,司南跟燕郡王用這種口氣說話嗎?燕郡王不會生氣?
眾人眼睜睜看著,唐玄不僅不生氣,還理了理衣袖,老老實實地走了過來。
所有人:燕郡王脾氣真好,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害他們白緊張了!
唐玄比所有人來得都早。
他特意選了身體面的衣裳,許久不戴的金冠也佩上了。從前沒有飾玉的習慣,這次為顯鄭重,腰間一左一右系了兩個玉鐺。
司南從早市回來,老遠就瞧見一個俊美無儔的紅衣郎君站在自家門前,那耀眼的風姿,真如天神下凡。
司南瞧得挪不開眼,「這麼早過來,是想著吃我兩頓嗎?」
「三頓。」唐玄坦誠道,「蝦仁餃,還欠著。」
「還記著吶?」
「把蝦仁剝好,稍稍炒香,摻上木耳和雞蛋,三鮮餡。」唐玄緩緩道。
司南咧開嘴,「這事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黃鼠狼。」
上次倆人一起吃飯,司南說第二天做了蝦仁餡水餃給他送去,結果第二天那些蝦都被黃鼠狼叼走了,就沒做成。
黃鼠狼不僅偷蝦,還吃雞蛋,小尖爪往圓溜溜的蛋上一磕,三兩下就把蛋液吸走了,只留下一個小小的空蛋殼。
「你是不知道,那小東西可賊了,逮了好幾個晚上,一根毛都沒揪著。」
唐玄說:「我來。」
司南被明晃晃地帥到了,乖乖去做小水餃。
倘若每天都能看到這張大帥臉,一天三頓都不嫌累!
唐玄順利地吃到了早飯,又吃到了午飯,正坐在石桌下等晚飯。
司南嫌唐玄走得慢,跑過去拉他。
唐玄低頭看了眼被扯皺的衣料,再看看郎君的小白手,十分淡定。
「我跟你說,這個桌子可神奇了,一定能讓你大吃一驚。」司南邊說邊扶住桌沿,用力一轉,光滑的桌面就像花瓣一般,緩緩裂開,綻放。
繼續轉,花瓣重新拼在一起,桌面變得光滑平整。唯一不同的是,直徑比原來足足大了一圈。
唐玄微笑,「你做的?」
「我畫的圖,木頭哥做的。」成品比他想象得還有好。
鄰居們更是震驚,「這難道是神器不成?怎的還能自己變大小?」
司南忙道:「跟神神鬼鬼的沒關係,利用的是機括原理。」
為了讓大夥看清,他又來迴轉了兩回,桌面一會兒大,一會兒小,引得眾人連連驚呼。
大夥也顧不上幹活了,拉著司南問東問西。
司南耐心地一一解答,並且重點說明,這桌子是崔家寨做的。
講真,汴京城的原住民多少有些看不起鄉下的「泥腿子」,崔實等人剛剛進門的時候大夥的態度並不熱絡。如今聽司南這麼一說,眾人的目光頓時變了。
崔實等人雖略顯局促,卻努力撐著面子,不肯給司南丟臉。
唐玄猜出司南的心思,配合地問:「我瞧這桌子甚好,可願售賣?」
「賣!」司南朝他擠了下眼,「在我這訂貨就成,等到做成了,實哥會找人送到家裡。」
「我訂一個。」唐玄說著,就要掏錢。
司南忙壓下他的手,眼睛狂眨,戲不用做得這麼全吧?
唐玄輕笑,「是真想訂。」
「南哥兒,我也訂一個。」說話的是巷口第二家的大嬸,「多少錢?」
崔實既高興,又有些不好意思,「這東西耗時間,有點貴,需得二……」
「二貫錢。」司南截了他的話。
崔家寨的漢子們驚了。
二百文他們都已經覺得很貴了,怎麼還兩貫呢?能有人買?
司南清清嗓子,請出三寸不爛之舌,「這桌子勝在精巧,下面嵌著機括,需要幾塊木頭嚴絲合縫地拼到一起,一刨一刨做出來,極費工夫。」
二百文只是手工錢,沒算木料和運送費。漢子們實在,只想著賺個辛苦錢,卻沒考慮長遠。倘若以後長期有人訂,後山的樹不夠砍了,運送量大了,這錢怎麼算?
兩貫錢,正合適。
鄰居大嬸有些遲疑。
兩貫錢不是沒有,就是略貴了。
於三娘腦子一轉,道:「清嬸是想給二姐姐添妝吧?這麼個精細物件搬到婆家,當真體面。」
清嬸被戳中心事,笑著說:「是啊,二丫下月出閣,想給她攢個體面的物件。」
二娘故作羨慕,「那還挺合適,我瞧著這桌子是棗木的,厚實,穩當,十年二十年用著了,一準兒壞不了。」
清嬸遲疑道:「就是不知是否來得及?」
「來得及。」崔實忙道。
大不了讓木頭趕趕工,大夥都幫忙,能多賣一個是一個。
兩貫錢啊!
村裡人土裡刨食十來年,都不一定賺得這麼多。
司南也道:「來得及,二姐姐那邊是大事,先緊著她,郡王那個可以押后。」
清嬸微訝,「這……」
這真是天大的體面了!
從堂堂郡王手裡饒出來的東西,往閨女婆家一擺,看誰敢給她氣受!
別說區區兩貫,就是四貫都覺得值了。清嬸當即訂下一張,約好了半月之後送來。
司南笑著說:「都是自家人,回頭跟木頭哥說說,在桌沿刻上一排喜字,再刷上紅漆,就別加錢了。」
崔實連連應下,高興得合不攏嘴。
清嬸也很高興,暗自想著司南可真不錯。
唯一不高興的就是唐玄。
只是,他高興和不高興的樣子沒什麼差別,都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
司南卻瞧出來了。
他不高興的時候睫毛會稍稍往下垂半厘米。
司南悄悄戳戳他,「真想要?」
「嗯。」眼依舊垂著。
「不用買。這不有兩個嘛,原本是一對的,你要想要就搬走一個,我留一個就成。」
唐玄抬眸,「一對?」
「啊。」
這下,不僅睫毛翹起來了,俊朗的眉眼也勾出好看的弧度。
一對的。
※※※※※※※※※※※※※※※※※※※※
啦啦啦~寶寶們周末好,明天見哦!
·
感謝寶寶們這一周的霸王票和灌溉營養液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更半夜、棠梨煎雪2個;党參、四月潞潞、某琥1個;
·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墨舞女王74瓶;綠色控45瓶;鳶年、yiiiiiiiii30瓶;棠梨煎雪26瓶;雲淺藍天20瓶;夢£18瓶;鐵鍋燉大鵝、家有萌崽一顆瑭、T_T、君子不翩翩、千條魚、翎羽、fy楓葉10瓶;緩緩歸兮、一晌清歡、你是我的AWM--、洛洛微光暖6瓶;一碗白粥、葉筱天、是你居沒錯了、唯穎吖、小夜曲、不明所以的呆汪、萊迦、岆闋、托馬斯X浮里德斯、森本秋奈w5瓶;蘇陌4瓶;555~、淡若墨染、緋尹、Innerreal3瓶;清梨、汐染季沫ぃ、愛看小說(?????)、歐皇晉陞中、_景炎2瓶;煙芝芝、柳下朱門傍小橋、沫|*雅軒、赤犬去死!!!(;`O?)o、Ryoyo、蜜獾大王、緣非日月、和名字一樣霸氣的、魚北北北華、螢火蟲、是十四吖~、酸寧1瓶;
——給大家鞠躬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