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心懷天下

第三章:心懷天下

好不容易殺退了羌胡騎,皇甫堅壽先前雖然神勇,但此時回想,若不是熱血沖頭,以以往的性情,還真是沒有這份勇氣,大概是身上的責任重了,性氣也變了吧。

卻見一人邊大笑著邊快步走出中軍帳門迎上來,年紀頗老,但身材壯偉,面容稍顯疲憊,可不顯老態,反而勁松的讓人感到一種壯烈。

皇甫堅壽神色一愕,這老頭他似乎識得,細細回想一下,依稀在年少時見過他與父親相會。當時這老人也是這般的老,不過精神中卻顯得疲憊與落寞。遙想當年,年僅二十歲的皇甫堅壽在北地城頭曾聽過他吹塤,也跟自己爭過一隻野物,不過那一次后,二人居然成為了忘年之交!歲月過遷,今日所見的他,卻已非當日的滄桑老人,反而隨著時間的沉錠,在他身上盡顯洒然落拓的風慨。

那老人一張臉上全是皺紋,這時皺紋里摻的不只有沙子,還有那麼豪情,那麼暢意的笑意。

皇甫堅壽先是驚奇,然後不由一聲大笑:「今日一見,見朝廷果起老將軍,可喜可賀啊。」

那老人也大笑道:「呵呵,小兄弟也是不懼,當真應了老夫當年之語,來此處做出好大的事啊。」

此時,皇甫堅壽已經下車,軍中最少虛套禮節,他兩人也並不寒喧,伸手與老人一握之後,再不鬆開,反就此攜手進帳。只聽老人邊走邊笑道:「沒想到我張昶沙場百戰,解甲歸田后,還有重蒙徵用之時,蒼天畢竟不負老朽呀!」

皇甫堅壽看著他的豪氣,只率三百步軍獨對羌胡千餘驕騎而猶不改豪放,心中不由也是一敬。

張昶,乃是漢末名將張奐幼子,陣法武藝皆是出眾,不在皇甫嵩之下。說起他的家世,也是赫赫有名。他父親張奐,乃是跟皇甫嵩的叔父皇甫規,還有那曾一時權勢滔天的段熲合稱涼州三明,都是響噹噹的將門之後。這張昶年少入仕,即蒙重用,只是後來得罪權貴,無奈之下被棄用,流離數年,雖得皇甫嵩等好友向上推薦,卻是不濟,想不到這些個光景后,在晚年總算又能再起風雲,在邊疆之地執掌兵權。

皇甫堅壽年幼時候跟張昶曾有數日交談,二人雖然要以叔侄相稱,但在私底下卻是一對忘年之交,奈何後來各奔東西,一晃數年不曾相見,想不到在此地倒是能夠相會。

這等荒漠邊地,能夠故人相會,這也算是人生的一大喜事,雖然才剛剛被羌胡部落圍攻,但消了幾分擔慮,直想飲酒接風。

兩人入座之後,張昶一揮手,四周之人皆已退下,他與皇甫堅壽身邊只留下了陳康和那個接皇甫堅壽前來一會的漢子。四周無人,張昶也不講究那些禮數,端起酒先向皇甫堅壽敬了一盞。飲完之後,但見張昶面上的豪邁神色也淡了些,眉頭深鎖,目光中也隱有一份憂慮浮起來,知其心中必有慮事。果然,張昶勉力笑道:「當日聽聞是你小子掌任漢使之職,著實讓老夫吃了一驚,回想當初,你可是樂得逍遙之輩,如何願意踏入官場,侍奉朝廷?」

皇甫堅壽雖初來乍到,可不是那些只知道享樂的富家子弟,對於當代各地要事多有留心,情知此刻邊塞局勢已極為險惡,否則像張昶這樣的沙場悍將斷然不會如此憂色。只聽得他的話外之音,皇甫堅壽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為其滿上一杯。

本是客人敬酒,主人理應先干為敬。可過了半晌,只見張昶的酒碗端在唇邊遲遲未飲,緊接著忽然重重地放在案上,低嘆一聲道:「十年未起,這西北之勢,已然破敗……」

張昶啟用上任至今,像這樣喪氣的話,是萬萬不會跟別人提起。若不是視皇甫堅壽為知心好友,這些話怕只有他一人承擔下去。只聽張昶低低一嘆,但目光卻是炯炯有神,對皇甫堅壽言道:「這些年我大漢可是多事之秋,先帝崩新帝任,本以為可以勵精圖治,卻想不到朝中之人個個都以為這天下還如百年前安定,這久安之下,全無居安思危之慮。堅壽啊,你是不知道我初來此地之時,屯田政策幾成虛務,文武要職人人奢靡,當初定下的禦敵良策,不是荒廢,就是淪為這些人以權謀私的名目。可嘆軍中多少大好男兒,不曾上陣殺敵,反倒是成了他們各自門戶中的家僕一般。百姓更是流離失所,苦不堪言。試問,以如此之軍民,如何擋得羌胡虎狼?!」

「邊關多事,常常被羌胡偷襲,多有損傷,可在我看來,不是軍中兒郎作戰不力,而是朝廷只知責罰,不加勉力所至。可嘆不賞那保家衛國的將士,反倒是那些苟且偷生的混帳東西得以升遷,做個三五年,再打點一下就去了其他地方享福,卻留下了怎樣的局面給西北軍民……」,張昶越說越恨,只覺得心中苦悶,口舌乾澀,端起面前酒碗一飲而盡,繼而再道:「士人號稱清流,卻只顧著與宦官爭權,張讓等十常侍收買鷹爪,欺壓百姓,收斂財物,更是罪不可赦,可就是這樣兩股勢力,卻是在互相抵消,怠慢國事,如此下去,別說我們這邊塞之地難以平安,便是三川五嶽,長江南北也怕是要再起烽火,不日之後大難臨頭也未可定!可笑朝廷年年為了邊務徵調的糧餉,將百姓壓得苦難,卻沒有幾文落到實處,倒虛肥了不知多少倉鼠,真是可嘆,可笑啊……」

皇甫堅壽知他所說儘是實情,吐的都是這些年心中的酸苦,一時間也答不出話來,所能做的就是當個聽眾,讓他盡情迸發。

張昶閑置十年,心中多少苦悶無人可以傾述,如今又見西北腐銹,百姓受苦,自然極為不忿。這酒水一灌,不但澆滅不了心中的那團火,反而越燒越旺。只聽他繼續恨聲道:「羌胡這幾年反而復興,其洶湧勢態竟也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強盛出不知多少倍。那北宮伯玉,勇狠悍暴,羌人稱之為「天狼」,如論智謀果勇,實乃羌胡中百年難出之人,更加令人擔慮的是他居然在三十年間平定了各處羌胡內亂,得兵二十萬,如他準備妥當,我大漢……」他抬眼看向帳外,長長嘆一聲:「只怕難了……」

此時的大漢朝,早已經不是「文景之治」或者「漢武大帝」時期,也如前朝一般,已經步入他的暮年。朝廷恩罰不明,有能之人不得重用,無能之人反得升遷,如張讓等人更是結黨營私,塗炭百姓,導致民生怨道,天下重又危如累卵,幾欲「暴秦」之尾。

張昶心憂漢室,若他是個無能之輩,反倒落個輕鬆,可偏偏此時啟用,明知羌胡復起之勢,卻有心而無力,因而無奈不甘悲憤之色盡數躍然臉上。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張老將軍,果然還是那個心懷天下的人啊……」皇甫堅壽不知如何勸慰,只能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在旁邊聽著的陳康聽得心中憂慮,雖是個小廝,可在北方,哪一個漢人不是對羌胡人深惡痛絕的。此時聞聽這個邊關老將的話后,不由面色緊張,他口中自顧自言道:「這該如何是好啊?!」

聲音雖輕,可張昶與皇甫堅壽都聽得清楚,一時不由都望向他,見其雙拳緊攥,眉目間全是憂切之意,反倒是同時一笑。

張昶一撫花白長須,丟掉先前悲憤,展顏道:「不服老不行啊,想不到我張昶無能到居然讓這位小兄弟都擔心了。」

陳康卻不知他們為什麼又笑了,靠身在皇甫堅壽邊,疑問道:「大哥,老將軍笑什麼?」

「張老將軍講的是這世道艱辛不堪,卻不是說這西北羌胡之勢如何的不可抵擋。不過即便這世道如何艱難,這事……」,皇甫堅壽也微微一笑,對這小弟言道:「還是要做。」

陳康獃獃地看著皇甫堅壽,雖然後者語意平淡,但眉間儘是鋒颯,似乎從踏上這邊地沙地后,他的身上就多了幾分責任與剛毅,少了以往的隨意跟輕佻。

張昶雖與皇甫堅守相熟,可卻不記得陳康,此時笑問道:「堅壽,這小孩兒是誰?」

陳康年少老成,不願別人用這樣的稱呼,不過那張昶年過半百,叫上一句也就不與他爭辯了,畢竟「小孩兒不記大人過」嘛。

皇甫堅壽知道張昶其人心胸豁達,雖然陳康家中一仆,但也絕不會鄙睨他的身份,故而以實相告,稱其為小弟。

張昶愛屋及烏,見陳康年紀雖小,卻在擔慮漢室江山,心中頗為高興,對其笑道:「小孩兒,你別擔心。從古至今,這天下再怎麼亂,這胡人再怎麼折騰,只要我漢室熱血子弟尚未死盡,別的不說,,只要我這老頭子跟你大哥還活著,就總還會有人秉承這些……」

那忽生睥睨的張昶,就跟他的主子皇甫堅壽的臉上一樣,都有一種他還看不懂的神色,可那神色卻情不自禁的就讓他忽然感到了一點安穩與熱切。

隨後張昶與皇甫堅壽都不再說話,喝著那一碗酒。半晌,才聽後者問道:「老將軍特特遣人邀我前來,只怕不只是為了杯酒敘舊吧?」

張昶此時頹喪盡去,隆聲大笑道:「還是小兄弟明我真心,知張某一功利之人,不會輕易請你喝酒的。」

皇甫堅壽點頭含笑,那張昶臉上卻忽生沉重:「你此去——責任重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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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旗揚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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