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惜別劉嫣
劉嫣的額頭上這時升起了一絲皺紋，紋路苦苦的，讓皇甫堅壽心中也不由一時升起憐惜。他心中憐惜一動，卻見劉嫣忽沖他一笑，那一笑艷如春花，晃得他眼前只覺得春光飴盪。皇甫堅壽忙忙一定心神，不敢再看。劉嫣嘆了口氣，道：「怎麼，你在可憐我？」
皇甫堅壽低頭長吸一口氣，平整好自己的心情，知道今日與劉嫣之間勢必還有一場爭鬥，雖然大半還是自己妥協，但只要這個交易不違背道義，不出賣良心，倒也可以答應。因而他承諾道：「公主，有什麼事，您就直說吧。」
劉嫣眼中一暗，澀道：「你當真無情，難道我非得有事求你才如此，看來在你皇甫大將軍眼中，我不過就是一隻流鶯而已……」
她的聲音軟軟的，渾然到了極致，讓人聽了不由憐惜。皇甫堅壽只得搖頭解釋道：「公主之美，下臣早已驚艷，只是你我身份懸殊，昨夜……昨夜造成大錯，下臣……」
劉嫣卻伸手抵住皇甫堅壽的口，止聲道：「不許你這麼說，其實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想要溫存漢家男兒的滋味，也不會有昨兒的事了。其實你該怪我，你也多半想到了吧。那酒中雖然未曾加了毒藥，因為有那錦囊之物，多半也是無用，可即便是錦囊之物也抵不住催情葯，所以你也不必愧疚，這都是我自己的事。而且我要你做的事應該算是做好了，所以你今兒只需回去打點一切準備回京就是。」
皇甫堅壽聞言一愣，想了想便就想到那方面去了——難不成這劉嫣真是只求一夜？此時劉嫣清晨剛起，半遮半掩的樣子入目處滿是白嫩，極為誘人。皇甫堅壽縱然知道與其之間不可有什麼感情，可這一眼之下仍覺不可阻擋。
劉嫣用一雙迷離的眼，似笑非笑地一睇皇甫堅壽，目光盯向他袍下的某處，似知道男子心裡想的什麼。那目光就像是一場暖昧，暖昧得皇甫堅壽心頭一片晦暗。然後只聽得劉嫣笑道：「怎麼，還要嗎？」
皇甫堅壽在她一語之下，再也控制不住鎮定。臉上，脖子上，一塊紅布似的，爆開了一片火紅。這兩年多的歷練，在劉嫣這樣一個女子面前早已潰不成軍。一霎間，他似被還原成原來的那個青稚羞澀的少年，只覺滿心滿臉都是靦腆。
可他的這份靦腆，劉嫣卻好久好久沒有見到了。關外的男子每一個都是豪壯果勇，可沒一個也是只知她的美貌，卻無人可以安慰她的內心。其實她本也不會與皇甫堅壽露水一夜，可稍通醫術的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子怕是無法懷孕。雖然這麼多年下來，她劉嫣雖得居延王的寵愛，卻始終未能產下一男半女。想一想一個漢家女人在關外，即便貴如王后，權勢滔天又能如何？以多擇那等行徑，未大婚之前都已納妾，若是等她人老珠老還能有什麼念頭。唯有自己的子嗣，才算有個依靠。那錦囊之物浩氣內藏，可御百毒，消退邪污，雖不知可否治癒她的不孕之症，可到底是存了一個希望——況且她也不討厭皇甫堅壽，現在看來甚至有些喜歡，所以才有昨夜所為。
劉嫣眼波如水，若調侃若嘲笑地看著他，已不動絲毫綺念，因為知道這個男子不會再淪入其中。所以她雖笑著，可那眼光深處卻藏著一份遺憾。只聽皇甫堅壽嘆氣道：「緋姐，你何苦這麼捉弄於我？」
劉嫣聽得他的聲音青澀澀的，臉上一笑，心頭卻是苦澀，接著就是突地一怒，但並不形於面色。這麼多年下來，劉嫣在權謀，無情之外，居然還找了一點嫉妒的感覺。她知道她在嫉妒什麼：嫉妒袁瑛那小丫頭出身高貴；嫉妒她才貌雙全；嫉妒她與皇甫堅壽這樣的男子相知相愛；嫉妒她可以正大光明的擁有別人雖不能擁有的一切……而她自己憑什麼只能孤身一人，最終到老也不得所想？！
她此生似乎頭一次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口中卻仍然淡淡道：「依我所見，剛才你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動心。也好，咱們也算是有過肌膚之親，今後誰也不欠誰的。你若是念起這居延還有個女人，就回來看看。他日一杯清水，一句言語，也是好的。」說著，她心頭一酸。想來自己一人到了關外之後，她久已慣於控制自己，不再讓自己心酸。可這突然湧來的心酸卻是控也控不住，只見兩行淚水在她臉上流下，劃過那完美的臉頰然後一滴滴的低落，彷彿點在皇甫堅壽的心裡。
皇甫堅壽一見，也覺吃驚，不自覺地上前拍了拍她肩膀，低聲道：「公主不要如此，皇甫此生……此生必然不會忘了你的。」
「真的？」劉嫣聞言抬首，哭淚中卻帶了一份笑。如果說先前劉嫣的一笑一顰攝人心扉的話，此時笑中帶淚的她真的是觸及心田，令人斷然無法不疼惜。
雖然平生之中，劉嫣聽過無數的花言巧語，像皇甫堅壽這般的更是數不勝數。可此時聽在耳中，卻有意外的暖意，將她心頭的那一點酸楚乾乾淨淨的融化。劉嫣一時止淚，含笑看向他：「看來我想的沒錯，你皇甫堅壽果然是個情種……」不及他反應過來，劉嫣卻已俯身而上，在其額上親吻一口，然後含笑起身離去。
皇甫堅壽聞著洋溢在空氣中的誘人香味，只覺得這一切好似做夢一般。直到伊人不見，他方才整理衣衫，循著原路離開。
這一夜的事，大概只能成為他倆的秘密，誰人也不可知。可這一切，對於皇甫堅壽來說，大概是不能相忘了。
回到驛館，那陳康，連璧二人早早相迎。
陳康見皇甫堅壽一夜未回，想起居延王后的美貌，雖在年紀上有些不適當，可總比那袁瑛好多了，只一雙曖昧看著他。至於連璧，他是居延人，以前是劉嫣的親信，現在是皇甫堅壽的親衛。一方面他將劉嫣敬如仙女，一方面他又將皇甫堅壽視為天神，倒真好一對。
皇甫堅壽在二人曖昧調侃的眼神下好不容易吃完了早飯，然後乾淨回房補上一覺。
陳康與連璧對視一眼，不由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