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遊戲
季寒川醒來的時候,先見到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他撐著床鋪,坐起來,看向四周。
這裡大約是一個酒店標間,旁邊還有一張床鋪。他睡靠窗的地方,一尺之外,就是厚重窗帘。是常見的棕色,帶著繁複刺繡。這會兒拉上了,看不見窗外天色。
旁邊的床鋪十分凌亂,大約是有人剛剛起來。季寒川很快就確定這一點,他聽到浴室方向傳來的水聲。
季寒川心裡頓時微妙,想:不會吧?
又鎮定下來:不會。要真是那樣,怎麼也該是大床房。
他莫名鬆了口氣,到這一刻,才發覺,自己除去方才的一番思緒外,竟然大腦空空。
他不知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不知自己是哪裡人、什麼來歷,腦海之中,除了「我是『季寒川』」外,再無其他信息。
季寒川微微擰眉。四周一切尋常,就是自己概念里「酒店」的樣子。前方有電視機,下方是無線盒。手邊床頭柜上是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還有座機……不對。
他拉開被子,在自己手邊翻找,又去看電視機下的插座。最後乾脆下床,三下五除二地套好衣服,是一身正裝。
然後在屋內轉了一圈,除去浴室,連衣櫃都打開瞄了一眼。終於得出結論:沒有手機。
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這實在有點奇怪。
而這點違和,讓季寒川心跳加快了一瞬。恰好在此刻,浴室內的水聲停下。季寒川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視線又停留在眼前的窗帘上。
他深呼吸,往前一步,手捏著窗帘。
沒有記憶、看似尋常,卻又偏偏透出一點不同之處的酒店房間……他心跳愈來愈快,猛然拉開窗帘。指下是發澀的綿綢質地,連這點都與往常一致。他做了許多心理準備,大腦空空,於是沒有太多多餘念頭。只是本能地覺得,有什麼事超出掌控。
「刷」一聲,窗帘開了。
日光透進屋子,季寒川見到街道,見到上面零星的車,見到走在街邊的人。對面同樣是一座酒店,右側則有一大片建築工地。遠方是隱隱約約、連綿起伏的山。
他沉默地看著眼前,直到身後的浴室門被打開。有人踩著拖鞋,帶著水聲走出來。他聽到對方停下步子,並且在心裡默默想:腳步遲緩,呼吸聲有些快。
對方吞了下口水。這點聲音,都被季寒川清晰地捕捉到。他有點迷茫,想:我的耳力居然有這麼好?
對方斟酌片刻,終於說出開場白,問:「你知道酒店幾點開始供應早餐嗎?」
季寒川回頭,看著對方。
那是一個微胖、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模樣普通,濃眉、鼻翼寬厚。身上也是一套正裝,可惜大約尺寸不對,於是不能修飾身材,反倒凸顯出啤酒肚。
這樣一眼,季寒川便得出結論:不是威脅。
他微微眯起眼睛,有些驚詫於自己的想法。口中卻很平靜,回答:「不知道。」
他清晰地意識到,在自己打量對方的同時,對方也在觀察自己。
此刻,大約是覺得得出結論了,對方大著膽子,問:「你也是『玩家』吧?」
季寒川看著他,半晌,微微挑眉。
這其實是個不置可否的態度。實話實說,季寒川並沒有聽懂對方話中含義。可見到他這個動作,對方便似鬆了口氣,肩膀鬆懈下來,肌肉不似方才那樣緊繃。嘴巴里嘟囔了句什麼,實在太輕了,似乎是「還好」。然後撐出一張友善面孔,對季寒川道:「我叫朱葛,朱元璋的朱,諸葛亮的葛。這是我的第八場遊戲,」一頓,「遊戲時間一共三個月,你呢?」
季寒川想一想,回答:「我叫……」一頓,「韓川。韓國的韓,四川的川。」
朱葛屏息靜氣。
季寒川看著他。他側身站在那裡,身材高挑,面孔逆著光,在朱葛看來,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樣。
季寒川淡淡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朱葛顯出點失望,但還是回答:「沒有。」
他話音落下,季寒川眸光一閃,覺得余光中多了點什麼。
他抬頭,朱葛則順著季寒川的視線看過去。兩人一起,見到天花板上漸漸浮出一行血色字跡。
「生存七天,即可通過本場遊戲。」
接著,下面浮出一行小字:「玩家韓川、朱葛,你們是科信金融新入職三個月的員工。現在實習期滿,公司組織了一場為期七天的培訓。只有在培訓中通關,才能順利留下。此次培訓在一座溫泉酒店進行。」
「注意事項:請務必服從公司安排。」
血字只存在了一分鐘,隨後消失。
朱葛為難地皺眉,喃喃自語:「公司安排……」
季寒川同樣擰眉:難道就是朱葛之前提到的「遊戲」?
他看著身側愁眉苦臉的朱葛,下意識覺得,這個剛剛展現了「不科學」一面的遊戲,大概並沒有文字表述的那樣和藹可親。
可更讓季寒川意外的是,自己內心彷彿毫無波動。驟然陷入這樣的境地,不知過往、不知未來,總該有一絲驚慌。可他確實平靜,看著那些血字,甚至有些「不過如此」的感覺。
就好像——
他想:就好像我已經玩過很多場。
而這一次的規則,並不算難。
很輕鬆、幾乎是度假了。
他思緒轉過一圈,對朱葛說:「走吧。」
朱葛抬頭,不明所以地看他。
季寒川已經自顧自地往門口走去。他拔掉卡,擰門,說:「先去餐廳看看。」
朱葛如夢初醒:既然是公司培訓,那就一定有其他「同事」。玩家不知道的信息,NPC總該知道吧。
看窗外天色,這會兒大概是六七點鐘。季寒川並不知道餐廳方位,故而直接在電梯里按了一層,準備先去前台問問。
不知是時間太早、還是太晚,電梯里未有其他人上來。朱葛仍然是憂慮的樣子,季寒川看了看他,覺得他頭髮茂密,實在不像真的發愁。他決定妥善利用周邊條件,於是很不經意地,問出一句:「你在擔心什麼?」
朱葛嘆氣:「我還奇怪呢,你怎麼一點都不害怕,居然直接上了電梯。」
季寒川:「……」等等,電梯有什麼問題?
朱葛憂心忡忡:「不過我仔細一想,覺得樓梯間可能更容易出事兒。電梯好歹快,早死早超生。再說了,現在是第一天,應該還算安全。」
季寒川:「……」不不不,你的話我有點聽不懂。
朱葛抹一把臉:「我上一場遊戲,直接在一個機場里困了兩個月,差點沒給餓死。到後面,到處都是那種東西,防不勝防,一不小心人就沒了。好不容易撐到結束,那些東西沒了,可還是沒吃的,只能幹喝自來水。這麼歇了沒兩天,直接又進來。唉。」
他深深地嘆口氣,失魂落魄。
說:「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頭啊。」
季寒川聽到後面,腦海里冒出一點畫面,像是他曾經經歷的事:身後是一片黑夜,而自己拚命向前奔跑——黑暗席捲而來,沾到他的衣角。
他困惑:那之後呢?發生了什麼?
可再回憶,腦海中,又成了一片空白。
季寒川沉默片刻,乾巴巴地回應朱葛:「是啊。」
朱葛道:「至少這兩天能吃飽了。」顯出點樂觀的樣子。與季寒川一起看電梯上的數字。他們住的樓層是十九層,電梯運行速度很慢,兩人講了許久話,也堪堪只到八層。
眼下沉默,只見數字下降。八、七、六——
兩人一起看著,朱葛的臉色越來越差。
他慢慢低頭,看著樓層按鍵。臉上的肌肉綳了起來,微微顫動,呼吸加快,嗓音發飄,說:「韓川?」
季寒川「唔」一聲,問:「怎麼了?」
朱葛眼睛微微睜大:難道他沒有看見?
季寒川打量著樓層顯示:「是不是壞了,怎麼已經到負十八層……」
朱葛幾乎要虛脫:「怎麼會!這裡明明只有B1B2!」
季寒川漫不經心,回答:「哦,可能是『那些東西』聽你提到他們的親戚,所以迫不及待,想要給你打個招呼。」
「叮」一聲,電梯停下。
是負十九層。梯門在兩人面前打開,朱葛如臨大敵,看著梯外。是一條走廊,鋪著暗紅色的地毯,往遠處黑暗延伸。兩側是一扇又一扇木門,上面標著房號。
朱葛磕磕巴巴:「這是不是、是不是?」
季寒川肯定他:「對,和咱們上電梯的地方一樣。」眼皮一跳,糾正,「不過咱們上電梯的地方,燈沒壞,裡面沒有那麼黑。」
朱葛要喘不過氣了:「那現在怎麼辦——」
季寒川按下電梯關閉鍵:「關門,去一樓唄。」
他轉頭看看貓到角落的朱葛,有點困惑:「你為什麼要站那麼裡面?是給其他人讓路嗎?」
朱葛:「……不不不,哪有其他人?」
季寒川閑閑道:「沒有,你躲什麼?」
電梯門在兩人面前緩緩闔上。
季寒川嘆道:「現在的酒店,就愛搞一些違規建築。而且每層都一樣,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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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文,依然緊張地搓手手_(:з」∠)_
主受,主角季寒川,cp邵佑,中後期出場,是個「追尋記憶的同時發現記憶深處的你」的故事→一言蔽之,他倆鎖死了,鑰匙作者吞了。
有女兒x1,女兒來歷介於「(文中設定下的)科學」和「(現實中的)不科學」之間,暫時不劇透。
前篇文正文完結,在更番外,是個評論區大家都說甜的故事!《被抱錯的豪門少爺重生了》,文名即梗,有興趣可以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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