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酒入愁腸

「咳咳！」嘴中似乎被塞進了些什麼東西，少年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姬炎哥哥，你看，小魚都說大哥哥只要吃棒棒糖就會沒事的！」小魚指著少年口中的棒棒糖拍掌笑道。

「我家小魚聰明啊！果然棒棒糖是最好的療傷聖葯啊！」姬炎說著吐出口中咬得扁扁的塑料棒，然後掏出一根新棒棒糖撕開包裝含住。

「誰要你插手了牛仔。」少年拿出口中的棒棒糖，環視了一周周圍整潔光亮的房間，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繃帶。

「切，也不知道是誰的血流得像沒關的水龍頭一樣。」

「。。。。。。欠你一份人情，以後還。」看著姬炎望向一邊的臉和他懷中的小魚，過了良久，少年才緩緩的道，眉宇間，疲態盡顯。

「我睡了多久了？」

「大哥哥你睡了。。。。。。嗯。。。。。。」小魚認真的數起了手指。

「整整一天一夜。」姬炎摸了摸小魚的頭，立刻遭來了小手的迎擊。

「是嗎。。。。。。」低下頭，凝視著手中的棒棒糖，少年又陷入了回憶之中。

哥哥！我好想吃那個啊！

年幼時，妹妹指著街邊小販販賣的棒棒糖哀求自己的情形浮現在少年腦中。

而結局不用問，自然是少年沒錢給妹妹買。

妹妹。。。。。。

手指緊緊捏住糖下端的塑料棒，少年眼中又是興奮又是迷茫。

對於現在的少年來說，時隔十年妹妹的再次出現，就如同是黑暗中浮現的那一絲虛幻的白線，少年既想抓住它，但是又恐怕絲線從此斷裂。

如果現在的自己出現在妹妹眼前，對於生活在普通人家的妹妹來說，無疑是給了她一個兩難的選擇，是選擇自己，還是選擇撫育她張大的家人，並且現在的自己，雙手已經佔滿無數鮮血，無論是好人的血也好壞人的血也罷，對於普通人來說，殺人始終是不能接受的事。

嘛，如果對於普通人的家庭確實是這樣，但是如果少年知道鈴的父親是神龍石的話，他可能也會少很多疑惑。但是很可惜，他不知道。

曾經是自己人生的寄望的妹妹，現在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自己是否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和她重逢？而且，少年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身體里，還隱藏著一個擁有無法想象的恐怖的怪物。

「喂！」姬炎的喝聲將少年從沉思中挽回。

「怎麼？」少年頹喪的應道。

「拿著。」少年的眼前出現了一瓶啤酒。

「我不喝酒。」少年微微皺眉。

「拿著！男人的朋友，這可是男人的朋友，一個男人怎麼能不喝酒！拿著！」姬炎小聲喝道，把啤酒瓶塞到少年手中，然後頭一側，少年會意，兩人並肩走到陽台。此時，正好是傍晚，像鹹蛋黃一樣的太陽正從西方緩緩落下。迎面吹來的風，也漸漸有了一絲夜間那充滿寒意的感覺。

「叫我出來幹什麼？」雙肘撐著欄杆，少年雖然拿著啤酒，但是卻絲毫沒有喝的意思。

「小魚睡著了嘛，不能吵著她。」姬炎咧嘴一笑，頭一仰，咕嚕咕嚕的灌下了三分之一瓶啤酒，然後又從衣服隱秘處掏出一包煙，用嘴叼出一根並用異能點著。

「我以為你不抽煙的。」少年略微驚訝於一個整天含著棒棒糖的傢伙竟然會抽起煙來。

「一個男人整天叼著棒棒糖你以為本大爺有什麼特殊癖好啊，嘴癢而已。在小魚面前當然不抽，二手煙的危害比吸煙者本人還要厲害，你沒看報道？」姬炎瀟洒的吐出幾個煙圈。

「報道是什麼東西？」

「。。。。。。好，這個問題忽略。」

靜——

「沒事的話我進去了。」過了一會誰都沒有出聲，少年不耐煩的道。

「喂喂！」姬炎趕忙喊住少年，「別這樣啊，聊聊，整個組織里除了小魚我就認你做朋友了。」

「聊什麼？」少年皺著眉又走了回來。

「聊聊你吧。」

「我有什麼好聊的。」

「哈！還說沒有，你剛才一發獃就發了一個小時，那根棒棒糖融了你都沒發現，吶，現在還粘在你手上呢。」姬炎的視線落在少年手上，臉上儘是笑意。

臉稍稍一紅，把棒棒糖甩脫之後，少年看著樓下那下班時的車水馬龍，臉上不知不覺間又布滿了惆悵。

「到底怎麼回事嘛，給本大爺說說，對於神父這個職業本大爺可是有好好研究過的哦！現在接受你的懺悔也不是不可以。」姬炎笑嘻嘻的道。

「切。」聽著姬炎調笑般的語氣，少年也不禁笑哼了一下，回頭看了眼房間中床上熟睡的小魚，少年突然問道：「小魚是你的什麼人？」

「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來了。」姬炎差點把口中的啤酒噴出來。

「沒什麼，就是想起來而已。」

「呵，真是一個沒有水平的理由啊。」姬炎眯著眼睛用好笑的表情看著少年，「這種程度的推脫可是逃不過本大爺的法眼的！」

「嘛，既然你想知道，那就大發慈悲說給你聽聽！」

「切。」

「不要這樣嘛，你不是想聽嗎？不過本大爺說完之後就到你了啊！」姬炎笑指著少年。

「行。」

咕嚕咕嚕——

「哈！」一口氣把瓶中剩下的啤酒全喝光，姬炎輕輕放下空瓶並從地上的啤酒箱中拿起一瓶新的，大拇指一翹弄開了瓶蓋。

「說起小魚，你認為她是我什麼人？」

「女兒。」

「去你的！！本大爺才二十三！！哪來的女兒！！！」姬炎壓低聲音罵道。

「妹妹吧。」少年神情一黯。

「也不是。」

「親戚？」

「不對。」

「。。。。。。」

「嘻哈！想不出了吧，告訴你，本大爺和小魚的身世沒有一毛錢關係！！」

「領養啊。。。。。。」

「草，你怎麼光往那些東西上面想，老子前途似錦，桃花運成堆來的去領養幹嘛。」

「撿來的？」

「別說那麼難聽啊。」姬炎白了眼少年，又喝了一口啤酒，「不過，我和小魚，的確是在任務之中相遇的。」

「說來聽聽。」

「哈！感興趣了吧！」姬炎對著少年笑了笑，然後看著遠方那輪落日，微微眯起眼睛，「別看本大爺才二十三，但是，在本大爺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進入wf了。」

「我七歲進的。」少年突然冷不丁插入一句。

「額，不要打擊我好不好。」

嘶——

此時，姬炎第一支煙剛好熄滅，於是姬炎便熟練地又叼出一根煙點著。

「本大爺的控制分子摩擦產生高熱這項異能，即使在全世界的異能中，也是排在前列的，比起五龍石也應該說毫不遜色。」

「可惜啊，本大爺當時還只是一個小乞丐，即使知道自己和普通人有一點不同，也只會用異能去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比如把路人的褲袋恰到好處的燒出一個洞拿走他錢包之類的。」說到這裡，姬炎自嘲的笑了笑。

「但是，當時，有人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

「你想改變這個世界嗎？」

「接下來不用我說，毫無疑問的，我進入到了wf成為了一名殺手。」

「七年，充滿殺戮的七年，我的雙手沒有沾上一滴鮮血，因為，屍體連同所有的證據，都被我的高溫完全氣化，警察那幫笨蛋連焦炭也沒有找到。只會按照任務盲目的殺戮，認為這就是自己在改變著世界，多麼愚蠢啊，呵呵。」

頭一仰，在少年的注視下，姬炎又灌下半瓶啤酒。

呵，這不也是我么。。。。。。少年手緊緊握著啤酒瓶瓶頸。

「但是啊，老天或許認為我還有得救，所以就派了一位小天使來拯救了我的人生。」姬炎舔了舔嘴唇，此時的臉上布滿滿足的微笑。

「小魚嗎。。。。。。」

「嗯。」姬炎點了點頭。

「當我第一眼看見小魚的時候，她還只是一個小嬰兒，靜靜的躺在一張邊緣已經被燒成灰的床上，在一片火海中用她那湛藍的眼睛望著我。」姬炎微微皺著眉頭，但是臉上的笑容還是沒有變。

「那時她的眼神，就像是一位天使在憐憫的看著一個屠夫一樣，雖然沒有什麼感情，但是，卻不可思議的令我有一種幾乎要下跪朝拜的感覺。」

「於是，很戲劇性的，可以說，我是頓悟了吧，我擺脫了那個只會殺戮的人格。很諷刺吧，一個殺手頓悟了。」姬炎撞了撞少年的肩膀。

「。。。。。。」

「但是，344。」

「嗯？」

「你知道我這一生最內疚的沒有辦法彌補的錯誤是什麼嗎？」

少年搖了搖頭。

「那次，我的暗殺對象，是小魚的父母。」姬炎回頭看著房中睡相安詳的小魚，眼眶竟然紅了。

「哦。」

一種名叫淡定的東西充斥在少年臉上。

「喂！不要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說些那麼不符合氣氛的東西啊！！」

「那你要我怎樣？」少年奇怪地看著姬炎。

「唉算了，當我沒說。」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且喝了口啤酒，姬炎明顯對這個單細胞生物無言以對，他此刻竟然開始懷疑少年剛才那副多愁善感的樣子是不是裝出來的。

「從那以後開始，我便開始照顧起小魚，什麼是最好的都買給她，只要是錢能解決的，我都會毫不猶豫的買給小魚。並且，凡是在wf中涉及到殺戮的，我都給小魚屏蔽掉。」

「現在，小雨已經六歲了。過幾個月我也會送她去學校過和普通小孩一樣的生活，我知道，即使是用我這一生、盡我最大的努力來補償小魚，也不可能填補上她內心那份空虛。父母啊，是那種說沒有就可以沒有的東西嗎？」

「是。」

少年心中本就沒有父母這個定義，但是，他卻讓姬炎再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淡定和無語。

「草！你閉嘴！」

「。。。。。。」

「嘛，難得本大爺一個沒讀過書的人辛苦營造出的氣氛就被你這傢伙三言兩語瓦解了。」話說到這裡，又被少年打斷數次，姬炎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說說你吧。」

「。。。。。。」少年依舊沉默。

「喂！別耍賴啊！！」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叫命運的東西。」靜了一會，少年開口了。

「啊，那東西啊，從電視上聽過，怎麼了？」

「你認為，什麼是命運？」

「。。。。。。這東西你應該去問些什麼大哲學家之類的吧。。。。。。」姬炎呆了一下。

「我在問你啊。」少年目不轉睛的看著姬炎。

「怎麼說呢。。。。。。命運吧，我和小魚遇上，就是命運。」

「但是，命運只是讓我和小魚遇上了，卻沒有固定我要怎麼做。它讓我選擇是繼續殺戮下去還是擺脫殺戮。當時如果我沒有醒悟過來，不管是被我親手所殺還是繼續呆在火中，小魚都絕對會死。」

「因為我潛意識裡選擇了醒悟，所以小魚就成為了我的天使。現在我也只是有空才接一點暗殺什麼軍火組織頭頭之類的，至於按照普通人角度認為是好人的那些，我是絕對不接的。而且，接一單夠我和小魚吃老久的。」

「完全不懂。。。。。。」

「嘛，那種事情不用管，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姬炎吐出第二根燒盡的煙頭，笑著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看你這幅樣子，就算本大爺逼你你也不會說了。」

「知道就好。」

話說到此，太陽的光輝，已經被完全遮擋在那遙遠的地平線上。夜晚，正式降臨。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是始終堅信著的。」沒有再叼出第三根煙，而是把煙包放回衣服的隱秘處，姬炎轉頭看著天上銀白的月亮。

「人，總會等到命運安排給他的那個選擇。」

「在那之前，你只需要等著就好了。」

選擇。。。。。。

少年感覺心中似乎抓到了一點什麼東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很微妙的感覺。

我和妹妹再次相遇。。。。。。是命運嗎。。。。。。？

「怎麼樣？很有哲理吧？剛才本大爺是不是帥呆。。。。。。」擺個姿勢等了老久不見少年回應，姬炎一轉頭，卻發現少年又在發獃。

「我操。。。。。。」頹喪的低下頭，姬炎感覺要在跟這傢伙呆一起，生活就無望了。

在選擇到來之前，等待嗎。。。。。。？

雖然十分的模糊，但是少年覺得，這似乎就是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喂！」

「嗯？」姬炎抬起頭看著臉上隱然浮現微笑的少年。

「這個東西。。。。。。好喝嗎？」少年向姬炎舉起手中一點沒喝過的啤酒。

「哼，你這傢伙，開竅了啊。」姬炎笑著舉起手中剩下半瓶的啤酒。

乒！

啤酒瓶之間的碰撞聲過後，月光之下，兩條人影相對而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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