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離音
買命錢?
這怎麼又跟買命錢扯上關係了?
有人還在狀況之外,可也有人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什麼買命錢,這分明就是公然要好處!
大淵開流,本源修真界的修真資源正在衍化蘊養中,這新成的修真資源該如何劃分,至今可還沒落定。
今日淵南開宴,修為最長的那批人是沖著飛升之事來的,可作為各個修真勢力中流砥柱的那批人,卻是沖著資源劃分來的。
飛升暫且與他們無關,可修真資源的多寡可就與他們休戚相關了。無論如何也要趁著這個時機替自己、也替自己身後的勢力要好處。
這可是事關子孫萬代的事,退讓不得。
而原本是沖著飛升而來的修士,這會兒也慢慢轉過了心思。
就離音透露的以及他們親眼看到的情況來看,飛升劫兇險重重,必得妥善安排才是。而修真這一途,但凡涉及到劫難、突破、歷險……種種此類,有一點肯定是沒錯的:底牌越多,保命的可能越大。
底牌又是哪兒來的?從修真資源上來!
所以,修真資源的爭奪上,不能退!
至於離音提到的買命錢……這,這可以以後再論。
畢竟事關自己的道途,事關子孫後代萬世的福澤,玩笑不得,實不是一句買命錢就能讓他們退讓的。
倘若再說得不要臉一點,離音的確有恩於他們,可也不獨獨是他們自己一個人受了她的恩澤了,全修真界的生靈都受她的恩了。
大家所處的境況都是一樣的,想必也能互相理解,就不要在這種時候打腫臉充胖子,強行想表徵自己多麼「知恩圖報」了。
好些人想到這裡,眼神已經慢慢閃爍起來。
偌大的扇形廣場上,一時沒人說話。
事實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這般厚臉皮的。在修真資源面前,的確有人寧肯忘恩負義,但也有人是真心實意願意出這所謂的買命錢。便是離音不說,他們也願意有所表示。
可如今明顯是在扯皮談判的檔口上,這群人只要敢出聲,恐怕就得被那群想賴賬的人先撕了。
這一點離音很快也發現了。一眼看過去,虎視眈眈、面無表情者有,可更多的卻是坐立難安、心神不寧的人。
並不是所有人都毫無底線的,只不過有所堅持的人勢小,到底反抗不了所謂的「大勢」。
看明白這一點后,離音都忍不住替自己鬆了口氣。
要是她當年費盡心力救回來的都是那種道貌岸然、吃人不吐骨頭的貨色……雖則當年她救那群人的確是順帶的吧,但也夠讓人心裡膈應的。
她還不如親手再把這群人捅個對穿,省得看著礙眼。
不過眼下看來,有救的人還是不少的。
她的計劃應該可以順利進行。
離音心裡的念頭幾番直轉,面色卻不露聲色。
這齣戲還得繼續唱下去。
離音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有句話叫法不責眾。我仔細琢磨了下,這種想法背後的緣由有可能是這樣的:罪過很多人攤了,分到個人身上的就少了,個人看起來似乎也就無罪了。大而化小,小而化無嘛,對不對?」
「看諸位這意思,今日是想跟我也玩這麼一手?該怎麼叫來著?『恩大無報』?」
離音似是被自己的說法給逗笑了,「恩澤大了,很多人都受了,分攤到個人上的就少了,似乎看起來也就沒受什麼恩了,是不是?」
她輕易就道破了許多人的心思,道破之後還這樣氣定神閑、一點也沒動怒的樣子……
眾人不知為何就有些不安起來。
離音直起身來,眼神一掃下首的眾人,「我雖然年紀輕輕的,但與各位接觸的時間也不算少了吧?我以為各位應該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冷笑了下,「我離音是那種干說話不做事的人嗎?我說要買命錢,那就是要定了!你們是自己配合著送上來,還是要我親自去取?」
這話就差明說她要搶了!
許多年長者忍不住氣得面色鐵青。
老話說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離音這番話,委實得罪了不少人。
有人就陰陽怪氣道:「你也不過就是仗著你背後的那群人罷了。若是沒了淵南、沒了沉魁、洗劍宗、雁津樓,沒了妖族魔族……」
這些修真勢力真是一口氣都數不上來,這人越說越覺得心慌氣短,可心裡的不平之氣反倒更起來了,「沒了這群替你撐腰的人,你又以為你是誰?」
離音聽得都忍不住笑了,「怎麼聽你這話,我還得羞愧不成?我出身淵南,拜師沉魁,交友洗劍宗,自創雁津樓……便是與妖族的交情,那也是我自己掙來的。」
「我有這麼多願意替我撐腰的人,那是我自己的本事。怎麼,你們嫉妒啊?」
「自己沒本事,沒能交到有排面的朋友,怪我咯?」
薛瑩在底下忍不住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當年就總是被她這樣氣著。原來看別人被懟是這麼神清氣爽的事啊!多少年了,我可算是又見到了!」
離音的一干故友們也忍俊不禁。
此前離音已經交待過了,讓他們今日吃吃喝喝看戲就好。所以這會兒即便被頻頻提及了,眾人也並沒有開口,只靜靜看著事態發展。
這時候,霞鳶妖王開了口。
他將話題又拉了回來:「無謂的口舌之爭並無意義。既然淵南王一定要我等償還這買命錢……當年全修真界都受惠了的事,如今全修真界一起付你這買命錢,這應該是說得通的吧?」
眾人的腦子快速轉起來。
離音已經成勢了,如今態度又這般強硬,一看就不好想與。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跟她正面硬來了。
全修真界欠下的人情債,全修真界的生靈一起償還。正好,如今修真界的資源還在衍化中,都是無主之物。
倘若將這無主的資源先劃了一部分給淵南,剩下的再各論本事……
這般算起來,真正吃虧的不一定是他們啊!搶資源嘛,自然是拳頭大小說事。憑他們的拳頭,還怕搶不著好的?
咦?這不就相當於是把那些沒本事的人的修真資源划給了淵南,來保全了他們這群有本事的人的利益?
這法子……高啊!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很快就看明白了這法子的險惡之處。
有人面色興奮:這買賣做得!
有人嘴裡發苦:大勢力之間博弈,恐怕又是他們這樣的人吃虧了。
離音眼神一閃,似是有點感興趣了,「這提議聽起來不錯。」
霞鳶妖王自信一笑:「不如淵南王說說,你這買命錢……具體要多少?」
這話一出,眾人都忍不住看向離音。
離音面帶微笑,「不多。本源修真界的修真資源,我要三成。」
三成?
你怎麼不去搶!
眾人忍不住色變。
霞鳶妖王倒還沉得住氣,「這三成修真資源,淵南王是將沉魁、洗劍宗等勢力的也一起認領了?」
離音便袖手笑,「你覺得有可能嗎?」
倘若刨去沉魁、洗劍宗等這些站在離音這邊的勢力后,修真資源還能剩下七成……那離音這不是在要買命錢了,這根本就是當送財童子呢!
離音神色淡淡的,「這種修真資源的劃分,當然各家論各家。我要的三成,是只歸我淵南所有的三成。至於剩下的七成,各位怎麼劃分,那就是你們的事了……」
所以,她是真的代表淵南一族,要走修真界三成的資源!
霞鳶妖王就是再有風度,這會兒也忍不住氣得臉色鐵青。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即便以本源九境的地域來劃分,淵南境也才佔了一成有餘而已!說兩成都還遠遠夠不到。
淵南族上上下下才多少人?一開口就要三成修真資源,也不怕把你們自己撐得爆體而亡?
離音似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要求有多過分,又不緊不慢地追加了句,「哦對了,淵南境內的不算在那三成裡面。這本來就是我淵南一族的領土,屬於私產,這一點想必各位也心中有數?」
霞鳶妖王一拂袖,「欺人太甚!」
他的話音一落,身周的靈氣也跟著隱隱扭曲起來,可見是動了真怒了。
離音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斐族長,你這是在跟誰大小聲呢?」
天地間一聲劍鳴聲響起,隱約有一道銀光應召而來,在離音身周緩緩成形。
正是寫意劍。
離音站起身來,握住寫意劍,「話我就直說了。今日這三成修真資源,你們想給也好,不想給也罷,我都要定了!若有不服的,」
她將劍鋒往下一抵,「來!我奉陪到底!」
山水劍意連綿,在離音身周幾乎具象化。
霞鳶妖王也是個要臉的人,何曾讓人這般落過面子?
更何況……三成修真資源,怎麼算他們霞鳶妖族都要傷筋動骨。
沒了修真資源,族群之後又如何發展?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打便打,他斐某人縱橫修真界近二十萬年了,難不成還怕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狗屁淵南王!不過是一個被捧昏了頭,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而已!
霞鳶妖王的面色也冷了下來,一道霞鳶巨妖的虛影在他身後若隱若現。
眾人感受到空氣中緊繃著的靈氣威亞,一時都有些不安。
這是……撕破臉了?
離音的眼神冷冷掃過站在霞鳶妖王身後的那群躁動不安的人,嘴角咧開個隱帶血腥味的弧度,「各位稍安勿躁。很快……就輪到你們了!」
說著,她一提寫意劍,看了霞鳶妖王一眼,直接躍起騰空,入了雲層里。
霞鳶妖王緊跟其上。
偌大的一個天空,很快就被分成了兩部分。
一邊是山水畫卷徐徐而來,一邊是霞鳶大妖振翅欲飛。兩幅畫面的交界處,滾滾雲霧洶湧成片。
靈力爆破的餘波在眾人頭頂上不住炸響,像是白日起驚雷,聽得人忍不住眼皮子直跳。
薛瑩雙手交握,指節都忍不住掐白了,口中還忍不住絮絮念:「行不行啊?雖然她一直很厲害的樣子,可那畢竟是只老妖鳥啊,還是老成了奸的妖鳥,又抗揍又狡詐的……她到底年紀輕輕,經驗也不足,行不行啊?」
「有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修為啊?怎麼自從她去修補天道之後我就看不明白了呢?怎麼也沒人問問她啊……急死個人了……」
她這般碎碎念的,把一旁的瀲灧也給念得煩躁起來。
瀲灧難得凶蠻,「你給我閉嘴!」
她抿了抿唇,似是解釋給薛瑩聽,又似是在說服自己,「源淵城上空是禁飛的。可離音方才直接就飛上去了,這說明什麼?」
「說明她早就有準備了。你看他們打了這麼久了,淵南一族的人是不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可見是早就預料到了……」
瀲灧這話剛說完,一道影子忽然當空墜了下來。
她下意識就站直了身,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道當空而來的影子墜了地。
嘭一聲巨響,地面輕輕顫了顫。
這股蠻力直接驚動了地面上設下的陣法,一道流光隨之在地面上漾開,一直顫了許久,才險險將這股力道卸去了。
地板安然無恙,卻有一道猩紅的血跡隨之蔓延開來。
如爛泥一般倒在地面的那道人影,很快就暴露在眾人視野中。
不是人的樣子,而是……而是一隻氣息萎靡的巨鳥的模樣。
是霞鳶妖王!
瀲灧鬆了一口氣,緩緩坐了下來。一轉頭對上薛瑩高高挑起的眉頭,難得有些臉紅。
她強自辯解道:「我就是看看那霞鳶妖王落了個什麼下場而已……」
什麼下場?
連著妖族的本體都被打出來了,還打殘了,這就是下場!
偌大的扇形廣場上一時有些安靜。
又一道流光當空墜下,離音出現在眾人面前。
她眉眼間因劍氣染了幾分凜冽,一身氣息如山如海,深不可測。
也是這時候,眾人才恍然間想起來了:當年修補天道之前,離音就已經有了能與修真界頂尖修士一戰的實力了。
當年就已經這般強悍的人,如今……又到了哪一步?
離音握住寫意劍,淡淡地抬起眼看人,「下一個!」
——
這場戰果一邊倒的較量,比眾人想象中持續得還要久。
扇形廣場上很顯然是提前施了法了,便是動靜再大,地面依然毫髮無損。
可陣法也有掩改不了的痕迹。比如說……那一灘灘刺眼的、或新或舊的血跡,以及鼻腔縈繞著的濃烈的血腥味。
都是別人的。
月升又月落,第二天的朝陽也起來了。
空中再有一道流光被砸了下來。
熟悉的劇本再次上演。
那個面容年輕,甚至漂亮得過分的女子,手中一把寫意劍微微下抵,還是那般波瀾不驚的聲音,「下一個。」
這一刻,一種徹骨的恐懼感沿著眾人的四肢百骸流轉著,像是毒藥一般,一直鑽入了眾人內心深處。
眾人看著離音的眼神已經帶上了驚懼。
一天一夜了,她為什麼一點疲態也沒有?
魔族的,妖族的,人族的……一連十七位大拿,竟然都沒能傷了她一根寒毛?
這人是魔鬼,太可怕了!
恐懼的種子一旦種入了心裡,貪慾支撐著的勇氣就像是紙老虎一般,一戳就破了。
再無人敢上前。
離音眼神淡淡地一掃眾人,站得更直了些,「沒人了?」
她微微垂了垂眼,「那看來這三成修真資源的事,各位是沒意見了?」
沒人敢說話。
這會兒眾人都只想趕緊把這件事了了,然後遠遠躲了這位煞星才好。
離音涼涼笑了下,「正好各位都在,不如咱們就把這事以文書的形式定下來?」
一朝簽訂文書,白紙黑字。若是眾人敢越界,淵南就能以文書為憑,出兵討要說法。
當然了,若是有朝一日淵南失勢,沒辦法護住自己的利益了,那對方便是真越了界,他們也無可奈何。
所以文書更多的只是一個形式上的東西而已,真正能保障利益的,還得是實力。
話雖是如此,可真正簽下這種文書時,心情又豈能好得了?
尤其是在剛剛大敗的情況下。
可誰又能奈何得了這個煞星?
眾人頹色漸起。
一條長案橫擺。長案的這頭是灰頭土臉的戰敗者,長案的另一頭是忙碌而彬彬有禮的淵南小輩們。
而淵南小輩們身後,離音正斜斜倚靠在一尊巨大的王座上,淡淡地看著眾人。
她明明什麼也沒做,可一觸上她的眼神,眾人就是忍不住想抖上一抖。
她嘴角的笑意也是涼涼的,加上坐姿又不太優雅,難得看起來不太像好人。
不過這架勢是真的很能唬人。
景昭看得忍不住想笑,到底是忍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問她:「你怎麼會想到這個法子的?這種……嚇破人膽的法子?」
離音一本正經,「這哪能叫嚇破人膽?這叫以武服人!」
見景昭神色微妙,離音便解釋道:「你別不信。這事是有說法的。當年我上學……哦這是在漂流界的時候的事了。我讀過一個故事,叫孔明七擒孟獲……」
「孔明這個人,為了讓孟獲輸得心服口服,抓了他又放了他,如此七次,終於折服了這人。如今我不過是效仿他罷了。我管這叫以武服人……」
胖團蹲坐在離音肩頭,看著眼前這群老實得如鵪鶉一般的人,振振有詞道:「小弟們都不聽話怎麼辦?很簡單,打一頓就老實了。如果打一頓不夠,那就打兩頓……」
它又煞有其事地嘆了口氣,「事實證明,這群小弟們都有點皮糙肉厚,阿音一連打了十七頓了才老實……」
離音按了按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筋脈和手,一時也心有戚戚然。
「是挺抗揍的,我差點就崩了。還好還好……」
景昭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他一邊笑著,一邊看著離音瑩白如玉的側臉,心裡難得起了點好奇。
他問她:「感覺如何?」
「什麼如何?」
景昭聲音悠悠的,「放眼望去,舉修真界儘是手下敗將。這種感覺如何?」
是不是如他當年那般,感覺有點無聊?有點獨孤求敗,甚至於……寂寞如雪?
景昭看著離音。
哦,就是當老大的感覺唄?
離音還真仔細體會了下。
她不由得換了個坐姿,嘴角的笑有些壓抑不住。
很快,景昭就聽到了一道脆生生的嗓音:「我感覺好極了!」
「我就是喜歡他們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現在還怕我怕得不行的樣子。哎,這大概就是當人祖宗的感覺吧……」
說著,一主一寵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眼,又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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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還剩下最後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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