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燒烤店這個點兒生意正好,顏未和江幼怡來的時候店裡人滿為患,連門外臨時搭的桌子都不剩兩張了。
「你有沒有什麼其他想吃的?」江幼怡找了張空桌讓顏未先坐下佔座,自己準備去店裡點單。
顏未搖頭:「隨便什麼,你決定就好。」
江幼怡沒有堅持:「那行,你坐一會兒。」說完就進了店門。
顏未抽了幾張紙巾擦桌子,街邊燒烤攤的條件大同小異,桌面油膩膩的,單用紙巾擦一下用處不大,也就起個心理安慰的效果,如果上手去摸,還是滑的。
江幼怡點完單,手裡提著兩瓶開了蓋兒的豆奶出來,其中一瓶放到顏未手邊:「除了招牌的幾樣,我還點了四季豆和烤大茄。」
「行。」顏未往豆奶瓶里戳了根吸管,微笑著抿了一口。
這家店人雖然多,但上菜速度不慢,十來分鐘,江幼怡點的菜就上齊了,擺滿了不大的小方桌,香味撲鼻。
顏未試著嘗了一口江幼怡推薦的牛肉,泡椒的汁水融進肉里,又被高溫削弱了尖銳的口感,入口唇齒留香,的確很不錯。
或許有心理暗示的效果,顏未覺得這味道比她記憶中絕大部分燒烤都更出彩。
「很香。」顏未實事求是地評價道,「可惜離學校有點遠。」
如果就在學校附近,每周都能嘗到同樣的美味。
「燒烤偶爾吃一下就行了,你要是想吃這個,我可以買了帶去學校。」江幼怡並不覺得遺憾。
她咬了口烤五花,嘴角的傷口沾到辣椒粉,眉頭都沒皺一下。
顏未笑起來,故意刁難:「燒烤店早上不開門吧?你難道頭天晚上買了第二天早上拿去學校?」
江幼怡放下手裡的烤串,好像陷入短暫的思考。
顏未心裡一咯噔:不會吧?真的打算這樣?
「我可以周天回去,在學校住一晚。」江幼怡很認真地考慮過後,提出了更合理的解決方案。
如果不是場地限制,顏未就笑出聲了。
這個無論如何都不會提前回校的女同學,現在為了每周給她送一頓燒烤,願意改變自己的原則了。
顏未再一次為自己上輩子失去了和江幼怡好好相處的機會懊悔,江幼怡果然是人間寶藏。
「不用啦,哪有每周都吃燒烤的。」她笑了笑,拿起一串烤得焦黃的金針菇送進嘴裡,換了一個話題問江幼怡,「你今天下午為什麼生氣?」
江幼怡拿筷子的手頓了頓,面無表情地回答她:「沒有生氣。」
「真的?」
「嗯。」
「那你笑一個。」
江幼怡:「……」
「看吧,你果然在生氣。」顏未斷言。
江幼怡:「……」她選擇夾起一枚掌中寶,咬下去嘎嘣脆。
顏未雙手抱著玻璃瓶,小口啜著豆奶,笑嘻嘻:「你就告訴我嘛。」語氣不知不覺軟下來,像在撒嬌,「你不說我就只能瞎猜,猜不準就容易搞事情。」
江幼怡被她這個說法逗樂了,神態柔和了些,好奇道:「你要怎麼搞事?」
「比如啊,我說的是比如。」顏未晃了晃四季豆烤串,送進嘴裡咬掉三分之一,「我會去打聽是不是有誰最近又跟你過不去要找不痛快,就收拾她!」
江幼怡笑了:「怎麼收拾?」
「遞恐嚇信,書包裡面放蟲子!再不然就找人去揍他!」顏未義正言辭,把惡作劇說出了正義浩然的氣勢。
「你是小學生嗎?」江幼怡槽道,笑容收不住,「我以為學霸整人會有更高明的辦法。」
顏未不以為然:「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江幼怡無法反駁,笑笑沒說話。
顏未動了動腿,輕輕碰了下江幼怡的膝蓋,問她:「你到底說不說?」
「你要我說什麼?」江幼怡裝作聽不懂,朝顏未的小碟里夾了一枚鵪鶉蛋。
「嘁。」顏未看明白了,不管她怎麼軟磨硬泡,江幼怡不想說的絕對不會開口。
現在比起上輩子兩人不相往來的局面已經好太多,欲速則不達,她們的關係緩和才幾天,江幼怡不願意讓她干涉自己的私事,她也不想強求。
「這次就算了。」顏未說,「但是,如果你有不開心的事,一定要告訴我。」
只要江幼怡開口,她一定會放下一切到她身邊去。
不僅僅只是她的決心,她甚至覺得,也許這就是她穿過七年的時光回到這裡,必須去做的事,這是她的使命。
江幼怡嘴裡咬著一塊排骨,聞言看向顏未,那黑玻璃珠似的眼珠子在一個位置定了許久,嘴裡「唔」了聲,好像應了,又似乎只是被烤串燙到。
「下雨了。」江幼怡說。
她話音剛落,一滴冰涼的雨點就滴在顏未的手背上。
顏未抬頭望天,燒烤店的老闆抱著一架雨棚從店裡跑出來,招呼店裡的人幫忙搭架子,雨棚剛搭好,肉眼可見的雨幕垂在地上。
初夏時節,少有這樣的急雨,雨滴砸在雨棚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街上乘涼散步的行人開始急匆匆地往回走,店外的食客三三兩兩地招呼店員將沒吃完的燒烤打包,可他們沒來得及動身,大雨就封了路。
就近路過的行人全都聚到燒烤店的雨棚下躲雨,不一會兒,顏未和江幼怡身邊就擠滿了人。
「你家遠不遠?」顏未放下烤串問江幼怡,「如果這雨不停你怎麼回去?」
「不回去。」江幼怡的語氣很平靜,說完就從容吃掉碟子里最後一根四季豆。
她和慌亂的人群形成鮮明的對比,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急雨漠不關心,似乎也沒有考慮過自己處境。
甚至明天,未來的漫長歲月,她都得過且過,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也鮮少會真正在意什麼。
江幼怡細嚼慢咽,然後低頭看了眼腕錶上的時間,垂落的劉海擋住了她微微蹙起的兩條眉毛。
顏未盯著江幼怡的臉有點出神,江幼怡忽然抬頭,與顏未的視線撞個正著。
江幼怡愣了一下,好像忘記了想說的話。
兩人對視兩秒,江幼怡率先敗下陣來,低頭挑起一撮劉海,裝模作樣地撥了兩下,連聲音也變得沒有底氣,小得差點被掩進雨里:「現在不好打車,待會兒我找人拿把傘過來,送你去公交車站吧。」
她從剛才那種處變不驚的境界里脫離出來,一下子融入喧鬧的壞境,沾染了凡塵俗世的氣息。
顏未突然無法描述這一刻的心情,心跳有點快,又藏著酸澀的情感和對過往的懷念。
所有的悵然與心動都只是她偷偷藏起來的秘密,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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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沒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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